燈下之下,支票上面那代表十萬元的數字格外的醒目,馬峰咽了一口唾沫,死死盯著那張支票,卻沒有伸手去拿。
方越元雙手抱胸,微笑道︰「馬老板,你剛才說了半天,不就是要錢麼?現在這張支票就放在你面前,只要你想要,隨時可以拿去。還是那句話,如果覺得這個數目不夠的話,馬老板金口一張,差多少,我就補多少。」
馬峰嘿嘿一笑︰「方老板剛才又是面子,又是求財的說了一大通,現在這麼痛快的就掏出支票,不瞞你說,兄弟心里還真就沒底。」
眾人听了之後,都不由得眉頭一皺。方越元這麼痛快就掏出錢來,當然不會是被眾人說服了,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只是誰也不知道方越元心里是怎麼想的。可是馬峰好歹也是一個江湖大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有shi身份。
馬峰這話說得也是半真半假,說完之後,靠在椅子背上,看看那張支票,又看看方越元。
方越元看起來倒是人畜無害,臉上笑容不變︰「馬老板不拿這筆錢,莫非真的是嫌少了?」
以他的身份,肯拿出錢來擺平這件事,不管錢多錢少,馬峰都是賺足了面子,當然不會直接了當的說嫌少。否則的話,雙方真就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
良久,馬峰長嘆了一聲,說道︰「方老板究竟是什麼意思,還是當面鑼對面鼓的說出來吧,要不然,這錢我還真就不敢要。」
方越元點了點頭︰「馬老板快人快語,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這筆錢,的的確確是我拿出來給你兄弟的醫藥費的,剛才說的也算數。至于面子問題,一再強調也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意思。只是這筆錢兄弟好掏,馬老板也好拿,大家都是求財,誰也用不著客氣。一句話,今天擺下這桌和頭酒,也的確是想和馬老板一笑泯恩仇,本來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沒有解不開的疙瘩。」
眾人連連點頭,看樣子,方越元的確是想和馬峰和解,他們在一旁雖然沒有說上什麼話,但是畢竟也算是不辱使命,雙方誰都對得起。
馬峰驚疑不定︰「馬老板想的不會就是這麼簡單吧?」
「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復雜的,喝了這杯和頭酒,以前的那些小小的恩恩怨怨也就一筆勾銷了。剛才我也說了,出來混,就是為了一個錢字,我這里有幾筆買賣,還想和馬老板合作。」
馬峰听了之後,不由得一愣。他和方越元雖然都在濱海黑道上混,但是彼此之間所做的生意卻沒有什麼共同之處,尤其是現在雙方都已經積累了一定的實力,開始逐漸往正經生意過渡,就更沒有什麼太大的共同點了。現在方越元居然說要有幾筆買賣要和自己合作,究竟是什麼買賣?
沒等他問,六哥已經笑呵呵的接過了話茬︰「不知道方老板有什麼好買賣要和馬老板合作?說出來听听,要是有前景的話,可別忘了算上我一份。」
方越元哈哈笑道︰「六哥一向在省城,做的生意可比我們大得多了。您老人家從手指縫里流出來的,就夠我們吃上三五年的了,哪里還能看得上我們這種小本生意?」
六哥又是呵呵一笑,沒有接著往下說去。方越元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是濱海的事,六哥再有勢力,也是省城那邊的,在省城可以為所欲為,但是想在濱海插一腳,方越元卻不能答應。
馬峰又看了看那張支票,沉吟了一下,問道︰「不知道方老板有什麼買賣要和我合作?」
方越元笑道︰「本來這屬于商業機密,應該找個沒人的地方咱們兩個單嘮。可是在座的都不是什麼外人,想必也沒有人和我搶這塊瘦肉,那我就開誠布公的擺出來嘮一嘮。」
舉起酒杯,勸了一杯酒之後,方越元滿面春風的說︰「想必馬老板也有耳聞,省城那邊新建的啤酒廠已經開始生產了。我打听了一下,那酒廠的規模相當大,肯定不能只面向省城。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新生產出來的啤酒就會源源不斷和向周邊城市輻射過來,濱海雖然規模不如省城,但是主要以旅游業為主,啤酒方面的消費量一向驚人。兄弟想在濱海搞一個代理,市中心這方面不勞馬老板費心,但是大學城這一塊,還得和馬老板合作。」
馬峰臉色一變︰「方老板,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別的意思,代理麼,當然是獨家代理最賺錢了。想在大學城這邊向馬老板借個地方,弄一個代理,也不用太大,一兩個門點就行。不知道馬老板方不方便?」
話一出口,不但馬峰臉上變色,在座的幾位江湖大哥也都是臉色一變。眾所周知,大學城這一片各方割據得相當的厲害,唯獨沒有方越元的份。現在方越元想在馬峰的地方借個點搞代理,說得好听一點是合作,說得難听一點就是準備要對大學城下手了。
而插手大學城的第一站,就是馬峰的地盤。
馬峰這次本來是想和方越元好好談一談的,但是話沒說多少,方越元就想用十萬塊錢買自己的一塊地盤,他就算是再有涵養,也忍耐不住。忍不住一拍桌子,「呼」的一下站了起來︰「方越元,你不要逼人太甚,十萬塊錢就想買我的地盤,你方老板的眼中,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他一拍桌子,方越元身後的那兩個人悄聲無息的移動了兩步。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一臉的漠然,可是眼中卻是精光四射,身上也射出一股無形的殺氣,牢牢的將馬峰的氣勢壓住。
馬峰也感到這兩個人的壓力,臉色鐵青,扶著桌子站在原地,死死的盯著方越元,胸口不住的起伏。
方越元被他直呼其名,也不以為意,好整以暇的又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說道︰「馬老板何必這麼激動?剛才說了,咱們只是合作關系。既然合作,我怎麼可能會圖謀馬老板的地盤?我只不過想借馬老板的地方,發一筆小財而已。馬老板要是答應了,除了房租照掏之外,額外再給你兩成干股。」
馬峰喘著粗氣說道︰「方越元,我總算是明白了,今天這頓酒,你根本就一點和解的誠意也沒有,我看你分明就想在大學城插一手,什麼方大小姐的意中人,就是一個借口,是不是?」
方越元收起了笑容,冷聲說道︰「馬峰,我也和你說一句,我方越元在江湖上混了這麼長時間,向來一是一,二是二。方曉晨掃你的場子,是因為她的心上人被你的人打了,和我要和你談的生意沒有半點關系。」
「你也不用說得好听,在座的心里都明鏡似的,你用我的地方,難道僅僅就是想弄一個門市,代理什麼狗屁啤酒?」
「這可是一個商機,我擺出來和馬老板談,當然是揣著一口袋的誠意,同意不同意,你給個話就行了,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方越元又露出了一絲笑容,轉動著桌上的酒杯,語氣也輕柔起來。
馬峰大聲說道︰「那我要是告訴方老板,我不同意方老板借我的地方,而是想自己弄個代理呢?」
六哥和鄭懷柱听了這話之後,暗叫糟糕。看來方越元早就有準備要在大學城插一手,擺下這桌酒,無非就是提前向大家打個招呼而已,至于馬峰答不答應,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之內。馬峰這樣說,無疑是將事態嚴重化了。
果然,方越元听了他的話之後,臉又崩了起來,板著臉說道︰「馬老板想要自己單干,我當然也不能說什麼。代理這東西,誰都可以爭,誰都可以搶,誰拿到手了還真就說不定,就算拿到手了,也未必是獨家代理。如果馬老板拿到獨家代理了,我方某人也無話可說,要是拿不到獨家代理,被我也分一杯羹,為了賺錢,說不得也只好在馬老板的地方租個小門市自己單干了。」
「你……」馬峰指著方越元的鼻子,半天說不出話來。「方越元,你好算計。」
方越元微微抬頭,將自己的鼻尖正對著他的手指,昂然不動。
他不動,並不代表別人不動,馬峰的手指著剛剛指了不到兩秒鐘,方越元身後站著的那兩位老兄就鬼魅一樣的站到了馬峰的身後。這兩個人的動作之快,就連在座的這些老江湖都沒有看清,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兩個人就已經就位,伸出手,一人搭住了馬峰的一個肩膀,話里不帶半點感情的說道︰「馬老板,我們老板現在在和你談生意,買賣不成仁義在,用不著這麼激動,請馬老板坐下說話。」
馬峰自恃身份,被兩個無名小輩按住肩膀,實在是平生極大的恥辱,剛想掙扎,卻覺得兩股大力從肩膀上傳過來,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情不自禁的一坐到了椅子上。那兩個人將馬峰按回到椅子上之後,又一聲不響的回到了原位,站到方越元的身後。
方越元起了眉頭,回頭怒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吃了豹子膽了?連馬老板都敢動,跟了我這麼長時間?這麼丁點的東西還用我教?還不快向馬老板道歉?」
那兩人應了一聲,面無表情的向馬峰點了點頭,齊聲說道︰「馬老板,對不起,剛剛多有得罪。」臉上雖然還是一點表情也沒有,但是態度卻是蠻好的。
馬峰年輕的時候也是身經百戰,大架小架打過無數,但是卻從來沒有踫到過一下就能將自己制得沒有還手余地的人物,心中暗暗吃驚。他對方越元極為了解,知道這位方老板以前在前線當過兵,當年打天下的時候,也全都是倚仗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戰友。那些人大多經歷過戰火考驗,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打起架來也就格外的凶猛,靠著這股銳氣,短短幾年之內,方越元就發展成為濱海首屈一指的江湖大哥。只是從來沒听說過方越元手底下居然還有兩位貌不驚人,卻是身懷絕技的人物。
方越元又瞪了那兩人一眼,對馬峰說道︰「馬老板別見怪,這兩位是我一位河北戰友的兄弟,滄州的,人說滄州自古就是武術之鄉,這兩個人也是從小習武,卻沒見過多少世面,不知道馬老板的虎威,得罪了馬老板,回頭我一定好好的教導教導他們。」
馬峰長嘆一聲,苦苦一笑︰「方老板好計謀,好手段。把什麼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兄弟佩服。」心里一個勁的後悔為什麼沒多帶些人手過來。方越元這邊只有三個人,就將自己逼得幾乎要走投無路,若是多帶些人手過來,也不會如此被動。
「馬老板言重了。」方越元微微一笑,「要論計謀,要論手段,咱們這些人之中,還就屬你馬老板的手腕最高,別的不說,單憑省城來的這兩位大哥,除了你馬老板之外,別人誰又能高攀得起?六哥自然就不必說了,這位鄭懷弟英氣逼人,氣度不凡,想來也絕非凡品,兄弟和你比起來,差得遠了。」
鄭懷柱听方越元夸獎自己絕非凡品,心里一陣冷笑,但是對方越元的胃口卻是感到心驚的同時,又對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竟敢直言自己要入主大學城的膽量暗暗佩服。要知道在座的除了馬峰之外,李大眼等人無一不是濱海市赫赫有名的江湖大哥,這些人在大學城那邊也都各自有自己的勢力。本來大學城那邊的局勢已經漸趨明朗,大伙心里都有了一種默契。方越元突然要攪進來,大學城的地盤,勢必會重新洗牌。也就是說,方越元的這個提議,表面上來看,只不過是觸動了馬峰的利益,可是往遠處想,李大人等人的利益又何嘗沒被觸動?
在這種情況下,方越元對自己心里的想法直言不諱,完全不理會眾人听了之後是什麼反應。事實上,李大眼等人听了方越元的話之後,一個個都面露不快,只不過都是強行忍住而已。真真正正談笑自若的,只有方越元一人,這份從容,讓鄭懷柱心里不得不承認,梟雄就是梟雄,不是馬峰等人所能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