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喜才向張自強介紹他剛失蹤後的諸事,雖只是短短幾句,但他已能了解當初家人的艱辛與痛苦,他心情十分沉重又悲痛難忍。
不過天喜卻沒注意到這些,那時他還不知事,也不理解這些痛苦,仍在源源不斷地訴說︰「爺爺女乃女乃用了一年多時間都沒找著你,他們就回老家了,不過爺爺從那時起身體就不太好,常常生病,女乃女乃只得在老家照顧爺爺,媽要上班,所以就帶著我在城里。」
「我四歲那年,媽領回個男人讓我叫爸,我知道那人不是我爸,因為女乃女乃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所以一直不肯叫,媽在家里住了一年後便將我丟到外婆家,跟那男人搬出去住了。」
「爺爺听到信後,與女乃女乃急急忙忙從鄉下趕來,跟外公外婆大吵一架,然後接了我回老家,不過媽搬出去時把這房子也轉到我名下,爺爺當時說要賣掉,女乃女乃不同意,說你以後會回來的,賣掉了怕你找不到家。」
「我是在老家鄉下長大讀書的,爺爺身體一直不太好,我又沒爸沒媽,讀書時沒少受同學欺侮,每次都是爺爺鬧到學校,幫我教訓了那些同學,爺爺待我真好,可惜在我小學五年級時他突然重病,還沒送到醫院就去世了。」
「女乃女乃在親戚鄰居們的幫助下安葬了爺爺,又將老家的地發租給大爺家種,她帶著我進城讀初中,說是要讓我也跟你一樣,考上大學。」
「來到這里後,女乃女乃年紀大了也沒人請她做事,她就在外面撿破爛供我讀初中,媽得知我們搬回這里後,每月也給了筆生活費,可是我以前在鄉下讀書,沒學到什麼東西,在學校總是挨老師罵,女乃女乃撿破爛的事也被班里那些雜碎知道了,經常取笑我,我一氣憤就同他們打架,所以老師更加不喜歡我,那時我整日曠課在街上跟人混。」
「老師每次都叫家長,媽去過幾次之後就不去了,都是女乃女乃去,我那時也學不會什麼東西,讀了初二便再不去學校了,女乃女乃那些年也積攢了些錢,加上當初保險公司退回的那筆保金,租了個早餐攤子,交了筆加盟費和押金,有人統一送貨,女乃女乃只管賣,我每天早上也起來幫忙,女乃女乃見我確實不是讀書的料,也就不再逼我上學。」
「去年四月,有天早上學校的那幫雜碎,在早餐攤子看見我在賣早餐,他們先是笑我沒出息,後來罵我是雜種,我上前跟他們打,他們人多我沒打得過,女乃女乃死命護著我,最後他們打爛了早餐攤子,將女乃女乃也打傷了,女乃女乃還住了一個多月院,是媽那時過來照顧的。」
「這個虧我不能白吃,等女乃女乃出院後我就去找以前帶我混的鐵手哥,鐵手哥當時叫了一幫人守在學校門口,等學校放學時將那幫雜碎狠揍了一頓,結果那幫雜碎們打我沒事,連錢都沒賠,我們打回來卻全被關進號子,鐵手哥也陪我關了十多天才放出來。」
「從那以後媽就沒來看過我了,每月的生活費她直接打給女乃女乃,鐵手哥對我講義氣,我便跟著鐵手哥混了,鐵手哥是混火車站那片的,上頭還有大哥,大家每日模些錢包,大半要上交,我是新手,十天都沒開張,是阿玲幫的我,她那時還是鐵手哥的馬子,對我很照顧,每次她完成自己的任務後還要幫我,有次不小心失手,臉上就多了道傷疤,是被人打的。」
「阿玲沒地方去,也進不了鐵手哥家門,便來我家養傷,女乃女乃才知道我做的事,她去找鐵手哥,求他放過我。鐵手哥當晚來家對我說我有個好女乃女乃,又干了十天都沒開和,也不是干這行的料,便讓我不干了,跟女乃女乃好好過日子,有事再去找他,阿玲也在勸,所以我就沒去了,不過阿玲技術很好,她卻準備養好傷後再回去。」
「可只過十來天火車站那片就出事了,听說是有人模了個大人物的包,包里還有什麼重要文件,一直沒找到,接著條子就開始嚴打,抓了好多人,鐵手哥被人拿出去頂了罪,最後還在鐵手哥家中搜出一包粉,他被判了死刑,可我知道,鐵手哥從不踫那東西的!」
「阿玲與我也被帶走了,不過我們那十多天沒出門,很多鄰居都可以做證,很快就被放出來了,女乃女乃帶著我和阿玲去監獄看了鐵手哥,鐵手哥說他是被人栽贓陷害了,可找不到證據也不知道仇家是誰,阿玲哭得死去活來,鐵手哥最後交待我,讓我好好待阿玲,去年十一月他行刑時,女乃女乃帶我們倆一起去送行,他連看都沒看到我們就死了。」
「這四五個月,阿玲就在家中幫著女乃女乃做些家務,晚上帶我一起去賣燒烤,她勸女乃女乃不要擺那早餐攤子了,可女乃女乃不听,早上仍舊出去,不過還好,攤子離家不遠……」
天喜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但生活的磨難與歷練使他早熟,在與張自強述說這些年的經過時,除了提起他爺爺去世以及他那鐵手哥時語氣有些激動,其它的話都顯得十分平淡,就象是在向張自強講述別人的事情一般。他的這一段段往事、這一件件經歷,听得張自強心如刀絞,面色蒼白,手不斷顫抖,心里在不斷吶喊︰「回來得晚了!回來的晚了啊!」
听天喜初略講完這些年的家事後,張自強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悲痛,伸手模向天喜的頭,天喜先是偏頭躺閃一下——他從小就沒見過他爸,又被他女乃女乃整日嘮叨,所以張自強在他心中的形象很高大,當然他也還有些許恨意,孩子總是渴望被父母所愛,但真正面對這遲來的父愛時,心里也有些不適應。
但這少年終究是見他爸悲傷欲絕,心想這些年一去不回可能也是逼不得已,並不是有意拋家棄子,那些許恨意已不翼而飛。只見天喜才偏頭躲開,又一頭撲向張自強懷里,悲呼哭喊道︰「爸!你這些年在哪里啊,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啊……」
天喜這話喊得張自強傷心欲絕,兩父子抱頭痛哭,這時張自強的老母親也急急忙忙小跑回來,老人今年六十有四,身子骨還健,只是臉上被歲月刻下許多斑痕,她一進門便喊︰「自強?自強回來了!媽就知道你會回來的!嗚……」
「媽!孩兒不孝,這麼多年讓您受苦了……」
一家人哭成一團,張自強怕老母親情緒太激動,首先收住哭聲勸道︰「媽,天喜,我回來了,以後家中有我,我要讓你們過上最好的日子,還有阿玲也是。」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眾人慢慢收住哭聲,這才問起張自強這些年的事,張自強猶豫一下,決定暫時隱瞞家人,沒將空間門的事說出,也沒提起他這些年的經過,只是說當年在家中突然暈倒,醒來後便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在那里邊學習武藝邊尋找回家的方法,經過十多年的苦練,現在武藝大成,才莫明其妙地回到家中。
他這番詭異所思的話讓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只是在他從廚房拿了把菜刀,對著自己的手臂狠砍了幾下,手臂毫發無傷菜刀反而卷了刃之後,三人便都深信不疑。
張自強母親本是鄉下人,老人信鬼敬神,直說他這是被哪路神仙帶走傳藝了。天喜與阿玲兩個不良少年看得眼楮發直,口呼︰「哇 ,帥呆了!」老爸一去十六年終于歸來,還學得一身武藝,他這道上不成功的小混混怎不叫嚷著要學?天喜與阿玲便是不提這小小要求,張自強也是要這麼做的,當下滿口答應。
張母卻听得連連皺眉,不過見這大喜的日子也沒說什麼,一家人安心坐下後,她也向張自強講述了這些年的經過,與天喜講的大同小異,只是在提到王蓮時說︰「自強啊,王蓮這孩子人不錯,你這一去就是十六年,又沒個消息,她也不可能等你這麼久不是。」
「這些年她雖再嫁了,但對天喜還是盡到了做母親的責任,天喜對她有誤會,以為是被她拋棄了,不願意見她,其實不是這樣,王蓮可沒少為天喜操心,她現在那邊也有老有少,去年我住院時她還天天守著侍候我,她日子過得不寬裕,可每月給天喜的生活費也沒少,那兩口子都是實誠人,你這次回來只許好好感謝人家,其他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听到沒有?」
張自強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不過他還是平靜地說︰「媽,我听您的,是我對不起她。」
「你現在歲數也不大,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還象是三十幾歲,又學了一身好武藝,等安頓下來後再找份正經事做,天喜這孩子雖然皮實,但人很懂事,日後你要遇到合適的就再找個吧,只要對天喜好他指定高興,天喜,你說是不是啊?」
從張自強展示出他那絕世「武藝」之後,天喜這不良少年對他一下子崇拜起來,天喜又一向敬重張母,听到問話後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