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強有關于華夏民族的三大特色總結,令趙元首等人听得微微有些動容,要是換成華夏學者如此說,他們不會奇怪,但張自強的話,卻讓他們想到謝昆與楊磊所交待的內容。
謝昆兩人談到官場腐敗便引出了君子之道,談到無處不在的「潛規則」便引出了禮儀之道,談到高離婚率、夫妻感情出軌、情人滿天飛便引出中庸之道,他們都覺得張自強這是有所指啊,卻不知張自強本是華夏人,有感而發罷了。
「華夏文明也有個潛質,這個潛質是低級文明發展到高級文明的必需條件之一,歸納起來便是守望相助!華夏文明是地球諸多民族中極少數幾個沒有斷代的文明之一,這與老百姓之間守望相助是分不開的,文明如果出現斷代甚至消亡,自然就不可能發展成高級文明。」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同族同鄉、同市同省乃至整個華夏,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這一民族品質助華夏渡過多少危機?遇大的自然災害,無需政府統一組織,總會有人自發地展開自救救人,不計得失不求回報,這中間有多少可歌可泣的小人物與小事情值得人去深思?」
「發展到現在,華夏文明這一品質也在緩慢流失,生活在城市的居民,現在有許多人甚至不知道鄰居家住的是誰!這如何守望相助?我毫不諱言地說,在這一品質,官員不如普通老百姓,專家學者等高知識分子不如普通市民,城市人不如農民!華夏文明危險啊……」
如果說張自強先前說的「三道」是總結,而現在的「守望相助」便是警言了,趙元首等人聳然動容,直至鴻鈞星監獄長趙長明將丁香妮與張自強去過鴻鈞星的事報後,趙元首才明白張自強無聲無息地走過華夏許多地方,對這次張自強提出的警言更為重視,日後華夏自有一番內部調整及宣傳不提,而此時,老首長羅德偉突然長嘆道︰「發人深省啊……」
席洪總理也說︰「非常感謝張先生給我們華夏文明發出警示,我們接下去會在發展經濟的同時,加強對廣大干部的思想道德建設,專項治理各種或明或暗的潛規則,整頓社會秩序,嚴厲打擊男女關系混亂等不良現象,維持各家庭乃至社會來之不易的安定團結局面!」
張自強聞言眉頭稍稍一皺,隨即便展顏微笑,即不點頭出言符合,也不提出不同意見。他皺眉的表情只是稍縱即逝,就連坐得最近的趙元首都未查覺,但席洪總理自說話時便直視他,將這一幕看得很清,只見席洪沉吟片刻,細想方才之言也沒察覺不妥,便正顏問道︰「張先生似有高見,還請不吝指點一二。」
「哦,我只是有些不成熟的小看法,也未經過驗證,這點淺見只供各位參考,我覺得,席總理這樣的治政方式太累,工作量太大!」
「張先生此話怎講?」
張自強輕噓道︰「縱觀銀河系諸文明、地球各國乃至自然界的動物世界,無一不是遵循叢林法則,適者生存,而我看華夏現在的理政方式,似乎政府更象個保姆,而諸位便是家長。」他此話聲音雖小但語意極重,政府采用家長式管理?這是變相批評!不由得又引起諸位重視。
「就此事來說,思想道德建設自然要常抓不懈,各種潛規則要盡力杜絕,不單是男女關系,無論什麼樣的潛規則都離不開以權以勢謀私、謀利,是為達到位者的目的。一旦形成這種規則,下位者只能是在無奈中選擇屈從,這種事有違下位者本身的意願,因屈服而生積怨,故而要堅決打擊,且要從嚴從重,否則不足以打破存在已久的規則!」
「對普通老百姓來說,要重引導而不是管束,只要老百姓為人處事符合社會底線道德規範,他們私下做出其它不可思議之事,政府只要引導了、教育了,也就盡到了政府的責任,民眾都是成年人,他們應該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做多了一些荒謬之事,他們總會吃虧的,吃了虧才會回頭,教訓才會深刻,下次便不會再犯同樣的事。對于那些吃了虧也不回頭、不會反省自身錯誤的人,就讓社會將他們淘汰好了!政府能保障其最低的生活所需,也就盡到了責任。」
「華夏現在大多數家長,教育孩子時通常是告訴孩子這事不能做,哪事有危險,雖然都是經驗之談,他們也是出于關心與愛護,或許家長們說得都沒錯,可孩子們又沒試過,他哪能知道?听家長的話做個好孩子,便失去了對新事物探索的勇氣與興趣,勒殺了孩子的想象力與創造力,不听家長的話便是壞孩子,可有意思的是,大凡成功者,小時候都很淘氣!」
「家庭是如此,放大到整個社會,政府也是如此理政,老百姓說話要管,以免他們說錯了某些不該說的話,做事要管、娛樂要管,什麼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所造成的後果便是人人打麻將,將本該他們應做的事,比如教育自家子女、維持家庭夫妻關系等私事全都推向社會。」
「老百姓有事便找政府,政府管得多了便成了責任,因為從小到大都是由你們管著的嘛!這豈不是與好孩子有事找家長是一個道理?」
「男女關系混亂是不良現象,可如果雙方都是自願行為,我們都知道雙方都會吃虧、也會造成一定程度的社會混亂,卻也不必去制約他們,只可規勸、引導,多途徑宣傳教育。如果再次將此事升到法律範疇,老百姓連褲檔里的玩意兒都不能自己做主,這與機器人何異?華夏之民在思想、行為處處遭受禁錮,民族哪還有活力?」
「所以我認為政府只要在老百姓選擇前提前宣傳教育,面臨選擇時及時提醒,他們走岔了路再回頭時拉一把,保障他們最低級的生活所需,使之不至于餓死,這就盡到了政府的責任。其余的事大可全盤放開,只要是法律沒有規定不能做的事,就不需要再設一定行政規定了,政府加強道德建設,而人又是群體動物,自有道德規範去約束他們。」
張自強在說這番話時,席洪總理隱隱與趙元首相互點頭,等他說完時,兩人都隨聲附合,此時他才突然明白過來,靠!這對老狐狸哪能不懂這些?這是在擔心他剛才的態度才故意引他說出心里話。華夏世紀七十年代時,調戲婦女可是流氓罪,要判重刑的,至現在思想禁錮已經逐漸解放,現在的種種不良現象,只是以前長久的禁錮初解後暴發的後遺癥罷了。
他開始說丁香妮這九零後的一代人個性張揚,處事愛走極端,但這一代人又何嘗不是極其創造力的一代?華夏前幾年正是靠著這一代人在挑著大梁,諸如鄒文博夫婦,又如朱夢潔,老一輩人可以指責他們私生活混亂,可以指責他們丟掉了很多優良傳統,但在張自強回來之前,他們這一代卻將華夏推向世界各民族頂峰。
等他們這一代臨老了,學會反省了,自然會重新撿起華夏的優良傳統,老一輩的人現在不正是在干著這事嗎?只要政府不再禁錮思想,社會在進步,以前的種種都有其特定的歷史原因,一味地追究過去,還不如放眼未來——這便是他此次回來,見過听過許多事後,又經過數日的苦思及總結,才得出的結論。
事實也確實如此,趙元首等人自得知他與謝昆的談話後,擔心他對華夏形成不好的看法,所以才有套他真實態度的舉動,如果他真是極為反感某些事,為了華夏之大局,趙元首等人說不得要暫時調整一二。而現在,正面臨融合其他各小國的關鍵時期,華夏高層一致認為,要想盡快安撫下那些新移民,讓他們對國家有認識感,在意識形態還得進一步放開。
現在華夏執政越來越講藝術,如果他們連這種道理都想不透,哪還會有這兩年來的突飛猛進?高層不想反腐嗎?到趙元首這個層級的人,哪還會有過多的物質需求?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讓華夏崛起,讓社會少點矛盾。在前幾年,高層不想壓低房價嗎?他們出台了一道道相關政策!但各種實際困難與供需關系在那擺著,他們也是人,沒有智腦那麼強悍的能力,也沒有張自強那層出不窮的新科技,也找不到移民星球,只能是盡量緩解矛盾。
張自強明白了這些,便再不肯大談他的「淺見」了,百言不如一默,他得學會藏拙。趙元首等人今天的收獲豐富,來時的主要目的均已達到,還多個記憶頭盔這個意外驚喜,此時見他談性已盡,便提出告辭。
阿難貴為阿里卡的大皇後,趙元首等人當然也會有必要的禮節,只是阿難此時似乎有些痴呆,對眾人的道別與招呼聲視而不見听而不聞,趙元首又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