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很不高興,這伙子靠人居然比他還讒,烤了那麼多只羊,
愣是沒剩下一點肉渣,丟在地上的骨頭棒子干淨得能把蒼蠅滑倒。
夜正深沉,整座營地都已陷入沉睡,巡夜的士兵松松垮垮,全無責任心可言「尸體,越溜達就越放松,憑著他的敏銳感覺、出s 反應,此間幾乎就等若不設防,完全不必擔心被發現︰而放松之余,他也愈發地不甘心︰如果找不到現成的好肉,能找到蠻人的羊圈也行啊。「尸體,已經開始琢磨,實在不行偷走一頭羊自己回去烤……那樣的話,光偷羊不夠,還得再偷火石、柴禾、解羊的快刀,最好能再找到鹽巴和蠻人用來調味的香料。
他算得t ng細致,同時心中也升起了些許詫異︰「尸體,驚訝自己現在「狀態」做賊時竟然一點也不緊張,輕松得好像在自家院子里散步似的,難不成自己以前就是飛賊?這倒合情合理,以自己的身手,不做賊的確有點可惜。
邊想邊走邊找邊笑,這些天里「尸體,對自己的了解漸漸多了起來,除了身體了得最讓他滿意的一重是自己應該是個樂觀之人,這是本x ng,和記憶沒有直接關系,自從蘇醒過來到現在,環境雖困難但自己總能笑得出來,這樣很好。
營地實在太大,找羊可比找人難多了「尸體,m 來m 去始終不能如願,肚子餓得都有點抽筋了,神仙藥「不餓,只剩下一顆半「尸體,明知這營地里有吃的,又哪還舍得再吃那麼寶貝的藥丸子。
轉眼大半夜過去,天都快亮了「尸體,既沒找到肉也沒發現羊,唯一的收獲就是從一座帳篷中偷了把一長、一短兩把刀子,可刀子又不能吃,他餓得連嘴里的口水都跟著發苦不敢再痴心妄想,琢磨著哪怕找到塊饃也成,總不能白來一趟吧?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烤肉香氣。
不是正在烤的肉,而是早已烤熟、放冷的肉的香氣「尸體,五感異常敏銳,其中又以嗅覺最最出s ,最好的獵狗見了他都得臉紅。
「尸體,喜上眉梢,大概能想到,這是有人把晚飯時的烤肉藏著帶回了住處,追著香氣他就來到不遠處的一座帳篷。稍稍停留片刻听著里面沒有絲毫動靜,伸手一挑門簾,身子一閃跨入其間。
在之前他已經幾次進過蠻人的帳篷,沙民白天趕路疲勞,晚上都睡得很沉,根本察覺不到有人進來。
「尸體,的動作比著狸貓還要更輕快,他也自信不會吵醒任何人。
帳篷中躺了兩個人。
沙民的生活本來就艱苦而白音一族當年遠離家園另覓棲息地,活得自然就更難些,吃肉對于他們來說絕對是一種奢侈享受,沙王是看在大家連續十幾天的遷徙太辛苦為了振作士氣才傳令全族,讓大家吃上一頓好的。
既然是享受,又怎麼可能會有剩下的?而且白音內部團結謙讓,烤肉本就不夠吃,根本沒有人會偷偷m m 再為自己藏上一塊。是以偌大營地,泱泱數萬蠻人之中,就只有一塊烤肉被保留了下來一瓷女圭女圭藏在袖子里帶回來的下酒菜。
「尸體,動作極輕的確不會驚醒任何人,可是若有人還沒睡著呢?
謝孜濯睡不著。
本來就精神衰弱睡眠不佳,今天又得了個驚人消息,她又哪還能安然入夢?躺在毯子上不停的胡思亂想,想他去哪了︰想他能不能平安離開荒原︰想他會不會再像第一次相見時那樣、憑空出現神奇地救出自己︰還想若能再相見自己應該對他說什麼、他又會對我說些什麼呢?
雖然睡不看,但她也是閉著眼楮「尸體,入賬前後不曾發出絲毫聲音,瓷女圭女圭並未察覺異常。
不過過了一陣,她便覺得不妥了,不是听到、更不是看見了什麼。很難用語言描述清楚只是最最單純、也最最原始的感覺,謝孜濯耳中一片寂靜,可她就是覺得帳子里多出了什麼。
她繼續維持著呼吸的平穩,輕而又輕地把眼皮li o開一線只見一道人影正躡手躡腳走到帳篷角落,伸手拿起了她偷回來的烤肉。
偷肉的賊?謝孜濯倒不怎麼害怕,只是覺得奇怪,這個人怎麼知道我有肉?
還不等她再想什麼「尸體,已經站了起來。
帳篷中很黑,憑著謝孜濯的曰力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可是大概輪廓還是能看清的,那個人的身形何其熟悉,她又怎麼會認不出來!
剎那,謝孜濯一下子呆住了。整整一個晚上,想的所有事情都與他有關,甚至就在片刻前還在琢磨,再見面時該如何打招呼,可現在真的見到了,瓷女圭女圭從腦中到心中全都變成了一片空白,四肢百骸全都在用力,卻偏偏又仿佛使不出一絲力量。
是老天爺惡作劇還是他特地跑來開玩笑?他怎麼找到我的他不是找我的?真的是來偷肉的?
j 動、驚訝變成了納悶、疑hu ,謝孜濯眼睜睜地看著宋陽,拿了塊烤肉歡天喜地地、鬼鬼祟祟他向外走去。
「尸體,現在簡直要開心死了,拿著烤肉心滿意足,腦中琢磨著待會要給帳篷做個記號,這家人喜歡藏肉,明天晚上自己再來一趟,說不定還能找到好吃的,伸手掀開門簾,依舊沒發出一絲聲息,正準備邁步離開,全沒想到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你先別走。」
聲音很輕、很低,帶了點哭腔、還有些巔抖。
「尸體,足足嚇了一跳,做賊被抓到可不是妙事,何況正處在蠻人營地中,拔tu 就要逃跑,但身體動了動,他又強行忍住了對方說的是漢話,他听懂了。他是沖著肉來的,不在乎張帳子里住的是天仙還是羅剎,所以進來後也沒去仔細端詳主人家,自然不知道這來住著漢人。
停步只是因為大家都說漢話能夠溝通,至少他得弄明白自己現在究竟在哪里「尸體,深吸一口氣轉回走回來,映入目光的,是個身體縴瘦、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得好像個瓷女圭女圭的少女。
「尸體,壓低了聲音,語氣森嚴︰「你不可喊叫,否則俟?
俟?」還不等他說狠話嚇唬人,瓷女圭女圭就爬了起來,也分不清她是在笑還是在哭,不由分說走上前,用力擁抱了上來。
剛才只看身形瓷女圭女圭心里還有些忐忑如今听到了聲音,就再篤定無比絕不會認錯人。真就好像做夢似的,先看到了個影子、再听到他說話,謝孜濯伸手向前,其實也沒想著去抱住他,只是情不自禁想要m m 看他是不是真正的存在,不過雙手伸出去後「m 一m ,也就自然而然變成了一個滿滿擁抱。
「尸體,可傻眼了,被瓷女圭女圭抱著也不好亂動,只能高高舉起烤肉呆呆站在原地,心里覺得對方還t ng熱情的……………,
很快瓷女圭女圭笑出了聲,放開宋陽正想說什麼,沒想到睡在不遠處的班大人被他們驚醒過來。
老人家,睡夢總不如年輕人那麼結實,稍有點動靜就醒了,班大人昏昏沉沉,恍惚里看見帳篷里多出來一個人想也不想立刻大吼︰「有賊!」喊聲響亮「尸體,再不敢多呆,掙開瓷女圭女圭轉頭就跑,謝孜濯哪攔得住付老四,惱羞成怒之下她一樣想到沒想回頭就給了班大人一拳︰「不許喊!」
以瓷女圭女圭的力氣,打出的那一拳實在沒有傷害可言,而班大人剛剛…
睡醒,半睡朦朧外加老眼昏hu ,連誰打自己都沒看見,只知道自己挨了不疼不癢的一下子不過班大人這一輩子大官不是白當的,反應奇快立刻改口,不再大喊「有賊,而是怒吼︰「有刺客!」瓷女圭女圭顧不得理會老頭子但宋陽跑得太快,她又哪里追的上?唯一能做的也僅僅是︰俯身抓起宋陽逃跑時掉落在地的烤肉快步趕到帳外,使出所有的力氣,把肉扔向已經竄出好遠的宋陽,大聲喊道︰「帶上這個!我認得你,明晚一定再來!」不知是那句「我認得你,起了作用還是「尸體,舍命不舍肉,特意停頓腳步,接下烤肉又深深看了謝孜濯一眼,對她點頭後迅速逃離…這一番連喊帶跑動靜實不小,附近蠻人都被驚動,很快營地就亂成了一團。
「來的是宋陽?,天亮之後,班大人坐在大車上隨隊前行,老臉上盡是驚訝︰「怎麼現在才告訴我?」班大人「遇刺,後,營地里亂了一陣,但黎明前夜s 厚重、宋陽又身手敏捷,最終逃出生天,沙民沒能m 到他的影子,事後沙王還特意把班大人和謝孜濯找去,仔細詢問當時的情形。老頭子當時的確啥也不知道,完全實話實說,沙王不得要領只得把事情先放到一邊。
等白音再度啟程向北遷移時,瓷女圭女圭才把真相告知。
對班大人的疑問,瓷女圭女圭笑著應道︰「那時候估計沙王會來問話,我覺得您什麼都不知道,反倒更好些。」
班大人能明白對她的意思,先點了點頭,跟著又仔細看了看謝孜濯︰「笑得這麼甜?我以前可從未見過你這樣子。
老人家的一句挪揄,謝孜濯從容應道︰「他沒死。我昨晚見到並的了,現在沒辦法、忍不住的高興。」說著,瓷女圭女圭抱過瓦罐,在顛簸馬車上略顯費力地給老頭倒了碗水遞過去︰「不過宋陽有些不對勁,他不記得你我,好像這里出了問題。」說著,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班大人本就納悶昨晚的事情不對頭,聞言便恍然而悟︰「他的記憶不再?這麼說他m 進來……,真的是湊巧了?」「我覺得是天意。」謝孜濯又笑了,打從昨晚得知宋陽未死之後她就一直笑啊笑啊,笑得臉都有些酸了︰「在他逃走前,我喊了句「我知道你是誰」又讓他今晚再來,他應該會來。」說著,探出頭往車外看了看,當然看不到宋陽在哪里,但她知道,他一定在不遠處跟隨著。
班大人未知可否沉吟一陣後才緩緩開口,語氣認真且神情關注︰「丟了記憶沒關系,大不了旁人多費些ch n舌,把他忘了的事情、忘了的人再一樁樁、一個個地說給他听,關鍵是……他的腦子壞沒壞?」
潛入蠻營、深夜偷肉,怎麼看也不像是正常人做的事,班大人是怕宋陽傻了,這才有此一問,不過還不等謝孜濯回答,他自己就釋然而笑…昨天沙王已經把「尸體死而復活,的事情仔細講過,宋陽從距離此間幾天路程的遙遠地方失蹤,又在昨天半夜悄悄出現,憑著班大人的心思,自然能想到他是尾隨捉拿ji n細的隊伍而至。
真要是個傻子,又哪會曉得靠跟蹤逃出無人荒漠。
班大人嘆了口氣︰「估計是真餓壞了,不管今晚吃什麼,都再給他留一份吧。」這一重根本不用囑咐,謝孜濯換過了新話題︰「我以前當真沒想到的,你會關心宋陽。
班大人li o起眼皮望了她一眼︰「怎麼說?」
謝孜濯笑了下︰「還用說麼?」宋陽和右丞相之間是有仇的。若非宋陽挫敗靖王任瑭,現在班大人仍高居于廟堂,又哪會落魄如斯。
班大人搖了搖頭,就此沉默。好一陣之後,他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悶氣︰「你對胡程孝了解多少?」瓷女圭女圭搖頭應道︰「我和左丞相沒什麼接觸,還不如和您相熟。
「無所謂的,不熟就不熟吧。胡程孝這個人,腦中生了九個坎、
心里藏了九個竅、腸子也打了九個彎彎,精明油滑得很,不是個好對付的角s …但他骨子里卻是個大大的忠臣,拋開他那些自以為是的心機和hu 里胡哨的手段,此人當得四個字︰忠君愛國。」
右丞相說起了左丞相,語氣雖不屑,可評價著實不低,跟著他話鋒一轉︰「再說我自己,我覺得我也是個好官,但我和姓胡的不一樣,他是忠君愛國,我卻是愛國忠君。前後不同,輕重有別,就是我倆的區別了。他比我忠君,我自付比他更愛國。」
「他以為天下是皇帝的,我卻覺得皇帝是天下的。胡承孝做官,是在替皇帝打理天下,我則剛好反過來,我做官是替天下來管好皇帝。」班大人轉目望向謝孜濯,昏hu 老眼中少有地透出一抹狂妄︰「我說的,你能懂麼?」
漢家從古時起就以帝王為至尊,從來只有君臨天下,何時有過天下授君之說,班大人的話未免有些太驚世駭俗,瓷女圭女圭似懂非懂,試探著問︰「你覺得豐隆不夠資格,管不好你看重的天下,所以連結靖王發動叛亂?」
班大人搖了搖頭︰「豐隆鼻然比不得他爹、他爺爺那麼精明能干,但也算中規中矩,尤其難得的是他生了顆柔善心,打天下的時候這種人萬萬要不得,可守天下的時候,這樣的人未必不是百姓之福,算得中上之選,可以了,以前我常常氣得他是個糊涂蛋,但從未覺得他不夠格。」瓷女圭女圭不解︰「你覺得他夠資格,為何還要參與弒君、叛亂?」問題落地,班大人忽然笑子起來,沒有不甘沒有憤怒更不存委屈,只是最最簡單的、覺得謝孜濯說法好笑所以發噱︰「我若說我不曾弒君,若說中秋事發時我也和別人一樣只覺得五雷轟頂、目瞪口呆,會有人信麼?」
瓷女圭女圭瞪大了眼楮︰「你提前也不知道?」
「不知道。」班大人笑容不變,繼續搖頭︰「事後我只道豐隆已死,雖然對皇帝之死也有諸多懷疑,可這些懷疑重要麼?我要保的是天下、是南理,既然上一個皇帝死了,當務之急就是趕快再扶上來一個。
我幫靖王只求天下太平。,…
南理皇室中秋巡游慘禍,都是靖王勾結燕頂、率領心月復所為,朝中重臣一概不知情,班大人也不例外,並未如外人以為的老頭子也參與了謀逆弒君。
班大人甚至都不知道靖王勾結外敵之事,在中秋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只以為此事是皇室內部的爭斗。
可落罪後班大人對此並未辯白,說了又有什麼用,不管他有沒有參與巡游慘禍,他站到靖王一方都是明擺著的事情,只憑這一條就足夠了。
靖王死了,右丞相也就跟著完了,敗了就是敗了。
至于為何要幫靖王,班大人也只用兩句話匆匆帶過,沒有去仔細解釋,但是說穿了事情很簡單,不過是對救國、穩定天下的見解不同吧,老頭子選了自己認為最正確的方法,且不論他幫靖王究竟是對還是錯,單以他的初衷而言,是沒錯的。
巡游慘禍發生,左丞相忠君,所以絕不肯妥協,一定要和靖王斗個你死我活︰右丞相愛國,只求國內能盡快安定,選了當時已經成勢、幾乎無可動搖的靖王。其中不存s 仇也沒有為午人盤算太多,僅僅是政見不同而引出的對立。
倒是在平亂中最最重要的那個常春侯,在這件事里從頭到尾s 心不斷,哪想過什麼忠君、什麼愛國,他出手只有兩重原因︰開始時是想給未來老丈人幫忙︰後來發覺此事有燕頂的份,他就更來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