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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從頭頂上傳來一陣陣嘈雜聲。
有戰馬的嘶鳴,還有軍卒們的交談,兵器踫撞……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讓人感覺很刺耳。
那些軍卒,話語中帶著濃濃的方言。
可能是冀州的吧……亦或者並州?幽州?青州?
反正袁紹軍的兵員很雜,既有漢人,還有依附于漢人的胡人。河北地域廣袤,天曉得他們說的是什麼話語。大致意思能听得明白,不過如果方言太多,口音太重,就有些無法理解。
呼!
一個木桶從曹朋眼前掉落,蓬的一聲落入井內。
水桶在井里左右一晃,兩指粗細的繩子啪的拍在井壁上,險些打中曹朋。
緊跟著,盛滿了井水的木桶緩緩升起。
曹朋屏住呼吸,身體又向後靠了一下,閉上眼楮暗自猜測,在他頭頂上,應該是袁軍後營。
這些家伙,還真會選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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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曹朋此刻就藏身于水井里,在井水上方的井壁上,掘出了一個盡可供一人藏身的洞穴。
整個白馬,四十七口水井,每一口井內,都有這樣一個洞穴。
這些個洞穴,是曹朋命人連夜鑿出來,專門供人躲藏。此次他駐守白馬,任務艱巨。
如果按照普通人的想法,能守住白馬即可。
但是在曹朋看來,單純的守衛,並非易事。延津援軍必須要給予重擊,否則援兵將會不斷涌來。
曹操攻取白馬的意圖,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如果能把袁軍消滅,也不失為一個好計策……
這個念頭,是曹朋在宅院里,發現整整堆放了一個院落的桐油,才想到的法子。
三國時期,最著名的是什麼?
火攻!
皇甫嵩火燒長社,諸葛亮火燒博望,孫劉聯軍火燒赤壁,陸遜火燒夷陵……諸如此類的戰例,可以說是耳熟能詳。既然諸葛亮能火燒新野,那麼他今天同樣可以一把大火,燒了白馬。
這想法一冒頭,就再也無法止住。
為此,曹朋還找來了賈詡,把他的想法告知。
賈詡一開始有些猶豫,但後一想,又覺得此計並非不能成功。
不過,想要執行這條計策,還需要很多細致的事情。樂進離開之後,賈詡便和曹朋仔細研究了一下,最終做出了一個妥善的謀劃。首先,這個計策需因人而異。若對方來得是張郃高覽之流,賈詡認為不太妥當。不過張郃高覽如今還在黎陽,自然也不可能出現在白馬城外,那麼最有可能攻擊白馬的袁軍將領,就是此前在延津大出風頭的顏良……若是顏良,倒好辦了!
賈詡命人把桐油倒進街道兩旁的水溝里。
而後又在四處灑上同樣,並鋪設了足夠的引火之物。
桐油,是用來在軍營中引火的物品。袁軍在白馬屯放了數量如此驚人的桐油,正好為曹朋所用。
同時,還有大量用來取暖的火炭,也被灑在路上。
而後賈詡命人堵住了東門,做出準備死守的態勢,以迷惑對手。
又在城中四十七口水井的井壁上,造出洞穴,並選出四十七名勇士藏身其中,準備到時縱火。
這四十七名勇士,卻費了好一番心思。
雖說可以藏身水井,但也是身處險境,隨時有可能喪命。
為此,曹朋最後決定,由他來帶隊。
「我為主將,若不能身先士卒,焉能是將士效命?
再說了,這縱火看似危險,實則不然……反倒是袁軍突圍時,你們在城外難免會有一場惡戰。
我留下來,其他四十六人,可以自行決斷。」
賈詡大吃一驚,連忙勸說。
可曹朋既然下定了決心,他也勸阻不來。
最後,曹朋又點了鄧範郝昭和夏侯蘭三人留下,甘寧典滿和許儀,則隨賈詡率部撤出白馬。
甘寧三人自然不肯同意,但曹朋卻取出了天閑刀,令他們最終答應……
四十七名勇士,除曹朋四人之外,其余四十三人,皆黑眊所屬。步兵營也很精干,可是人多嘴雜,曹朋也沒打算向他們透露。而黑眊則不同,曹朋挑選的,全都是跟隨他超過兩年的銳士,對他忠心耿耿……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賈詡率部撤出白馬,而曹朋等人,則藏入井中。
天,漸漸的黑了。
白馬縣城在經過了一陣喧鬧之後,歸于平靜。
從目前來看,一切都很正常,也沒有什麼破綻……
袁軍進駐白馬以後,沒有發現城中的陷阱。事實上,這入夜以後,氣溫很冷。雖然按節氣已是立春,可正月初一,這氣溫又能高到哪兒去?特別是半夜有起了風,令人更加難受。
所以袁軍早早便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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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一切都很順利。
只是躲在井壁洞穴里的人,卻很痛苦。
身下就是井水,這洞穴更加潮濕。人躲在里面,不敢亂動。如果只是一會兒那也就罷了,可曹朋等人卻是從午後便藏于洞穴里,一直到現在,整整四個時辰,近八個小時,那滋味可不舒服。
頭頂上的動靜越來越小。
隱隱約約,可以听到街道上巡兵走過的聲息。
已過了戌時,氣溫越來越低。
曹朋算了算時間,已差不多了。于是掙扎著從洞穴里探出頭,向井口看了一眼,而後循著抓住嵌在井壁上,並不引人注意的木樁子,一步步往上攀沿。從井口探出頭,見四周黑漆漆,並無人的影蹤,曹朋這才算放下心,翻身從井中爬出來沿著一面高牆,輕手輕腳走出。
街道上,沒人!
白馬是一座空城,那些房舍也都空著。
曹朋剛蹲子,就見不遠處巷口,走出一人。
那人朝曹朋揮了揮手,隨即也蹲了下來。看不清楚是誰,但看那樣子,應該是自己人……
曹朋從懷中取出一枚火折子,在牆壁上用力一擦。
滋的一聲,火星迸濺,火折子頓時亮起來。把火折子扔在了一蓬干草上,眼看著那干草燃起,迅速蔓延。與此同時,白馬縣城內四十余處,幾乎都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當干草引著了溝渠內的桐油之後,火勢呼的一下暴漲。曹朋這下子看清楚了,那巷口的人,正是鄧範。
「走!」
曹朋做出了一個撤退的手勢,就轉身往水井方向行去。
不成想,那水井旁有三個袁軍士卒正在汲水,看到曹朋,還有滿城的火光,軍卒不由得一怔。
「敵……」
不等他們開口,兩枚鐵流星已飛到跟前,砰砰兩聲,正中那軍卒的面門。
距離並不算太遠,曹朋又是全力發出,兩枚鐵流星砸在面門上,直接把那軍卒的眉骨砸凹了進去。與此同時,曹朋一個魚躍龍門,騰空而起,順勢從腰間抽出短刀,呼的一下子就把那軍卒撲倒在地。兩人在地上翻滾兩圈後停下,曹朋爬起來,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飛快跑到水井邊,縱身噗通就跳進了井內。
靠,好冷!
冰涼的井水,讓曹朋腦袋瓜子都木了。
好在他尚保持清醒,攀著洞穴的邊緣,連滾帶爬的進了洞穴里,抓起地上的裘衣,將自己牢牢裹住。
而此時,大火已經蔓延開來……
正月初一的風,很刺骨,也有些烈。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剎那間整個白馬,被覆蓋在一片火海之中。
在房屋里睡覺的軍卒,被驚醒了。
當他們向門口沖去的時候,卻發現門外已經被大火封住了出路。火苗子呼呼往屋子里灌,有那不小心的軍卒,身上沾了桐油之後,瞬間便被大火包裹起來,變成了火人。淒厲的哀號聲在屋中回蕩,火人到處亂闖,帶起了屋中的擺設,也紛紛起火。兩個軍卒沖過去,一刀砍翻了昔日的同伴,可是看著被大火封死的門窗,也不由得露出絕望之色……兩人相視一眼之後,一咬牙,悶頭想沖出。可是這大火倒還好,可怕的是鋪在街道上的那些火炭,也被點燃起來。長街一片通紅,沖出屋子的軍卒,沒走出幾步,腳下的靴子便被火炭點燃。
一聲慘叫過後,軍卒倒在火炭上翻滾,濃濃的烤肉味兒,混合著刺鼻的毛發點燃後的味道,與那慘叫哀嚎,交相呼應。
整個白馬,都在燃燒。
顏良從夢中驚醒後,反應非常迅速。
當他沖到長街時,街上的火炭還沒有點燃……
可是火勢已經起來,整個城市,都被大火包圍,烈焰沖天。
中計了!
顏良大吼道︰「出城,往城外走。」
也顧不得去騎馬,顏良幾乎是光著腳沖向城門樓。
腳下是越來越燙,燙的人幾乎無法立足。火炭漸漸發紅,整條街道,都變成了紅色……
顏良咬著牙,忍著痛,拼命的跑。
大刀,已不知道扔到了什麼地方,至于軍卒,更無暇去理睬。
也幸虧他發現的早,沒有等整條長街完全燒起來,便到了城門樓下。此時城門下,軍卒瘋狂向外跑,一聲聲呼爹喊娘的哭號回蕩在空中。
「閃開,閃開,閃開……」
顏良探手從一名軍卒手里搶過一柄大刀,左劈右砍的,硬是在城門口殺出了一條血路來。
噗通一聲,他跌坐在城門外,只見身後的長街,已變成了火海。
一閃一閃的火炭,猶如滾動的岩漿,令人心驚肉跳。腳下被燎起了十幾個火泡,痛的讓他站立不穩。如果說剛才他只顧著逃命,所以沒有覺察到腳上的燒傷。這會兒沖出了白馬縣城,腳底下鑽心的痛,讓顏良根本無法站立。他咬牙,拄著大刀站起來,厲聲吼道︰「顏良在此,兒郎們速速向我靠攏。」
喊聲剛出口,那靠攏兩字又在口中縈繞,只听一連串的鳴鏑聲,在空中響起。
「殺!」
從黑暗中,沖出一隊隊曹軍,手舞刀槍,蜂擁而來。
為首一員大將,胯下烏騅馬,掌中一對削鐵如泥的大刀。雙刀上下翻飛,暗紅色的刀芒在空中一道道,一條條的劃過。
顏良瞳孔一縮,頓時生出不祥預兆。
「快跑!」
他轉身踉蹌著想走,可是腳下的火泡子,讓他連站都成了問題,哪里還跑得起來?
只兩步,火炮子就破了,雙腳頓時被鮮血染紅。
身後傳來一連串的慘叫聲,馬蹄聲越來越近……
顏良大吼一聲,回身想要揮刀迎敵,卻見那烏騅馬如風一般從他身邊掠過,一抹寒光在眼前一閃,耳邊傳來馬上那員大將的吼聲︰「甘寧在此,顏良何在?」
緊跟著,顏良的人頭刷的一下子飛了出去。
在人頭離開頸子的一剎那,顏良很想告訴那員大將︰我就是顏良!
一腔熱血,從腔子里噴出,迅速染紅了顏良的尸體。那無頭死尸好像一根朽木般,蓬的摔倒在地上。
也許,顏良怎麼都不會想到。
堂堂河北四庭柱,竟落得個如此憋屈的死法。
他甚至沒弄清楚白馬的那場大火究竟是怎麼燒起來,而殺的人,又是什麼來歷?
不過,他至少還算知道,殺他的人,名叫甘寧……
許多人到死,也沒弄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死在何人之手。
顏良此次奉命馳援白馬,帶來了八千精卒,可以說這八千人,全都是袁紹手下最精銳的悍卒。
可是一場大火,八千人葬身火海……
有那幸運的袁軍士卒從火海中跑出來,但他們的幸運,似乎也僅止于此了。
賈詡調集五百弓箭手,堵在城西門外。那些從城里跑出來的軍卒,甚至連方向都還沒有弄清楚,便被襲來的箭矢射成了刺蝟,一個個栽倒在地上。有那武藝高強,身手也不錯的軍卒,沖到弓箭手陣前,但旋即被長矛手捅成馬蜂窩……火勢越來越大,已開始蔓延到城頭。
那沖天的烈焰,把漆黑的夜空照得通紅,即便是二十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賈詡跨坐馬上,白馬的火光,把他的臉也照得通紅。
「退之!」
「在。」
「此戰結束後,你到曹友學手下做事,你覺得怎樣?」
賈星聞听一怔,但馬上回答道︰「願從父親吩咐。」
「嗯!」
賈詡不再言語,看著那沖天的火光,許久後嘆息一聲,撥轉馬頭,緩緩的離去。
說老子是‘毒士’?
依我說,這曹友學才是真正的毒士!
這一把火燒下去,能把袁紹燒的心肝都是痛的。只是不曉得那小子,能不能平安的月兌身呢?
這小子對敵人夠毒,對自己也能算得上一個狠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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