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三名弟子一愣,道︰「這個,弟子們沒有發現!」
西陽又伸手要東西,弟子遞過一只銀瓶。西陽擰開瓶塞,用指甲從瓶里挑出了一點白色的粉沫,灑在了割開的傷口之上。片刻間,白色的粉沫就變成了淺粉色,並散發出淡淡的悠香來。
三名弟子見狀,道︰「果然是**草。難道這些人都是在迷倒之後再被人殺掉的?」
路德文听著他們的對白,腦子里迅速地勾勒出整個案件的輪廓。
西陽再試了五具尸體,莫不都是如此。便忍不住嘆道︰「這人好高明。」接過弟子遞上來的毛巾,擦干淨了手,道︰「路大人,這些人都是死于裂陽掌下。而在死之前,他們都食用了添加有蝕銀草汁了**草成份的東西,以至于在毫無抵抗力的情況之下被震碎腦髓而死!」
一听西陽道士叫出了裂陽掌之名,路德文驚詫之余,便知道這案子已經破了。
他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一方面是基于自己的邏輯推理,另一方面是基于對神殿權威的信任。排雲盟總共一百六十八人進京,忽拉拉的一個晚上,一百六十七人全死了,唯獨不見了新上任不久的盟主石問玉。一開始他還懷疑石問玉是不是死在了其他地方,或者當天晚上事發的時候,石問玉不在,因此逃過了一劫。案發才一天一夜,石問玉的下落還沒有查到。他已經不去想為什麼會有人精心制造了這起事件,又有什麼目的,他相信肯定有什麼陰謀正在暗處發酵,如果不能盡快破案,朝廷將在這起年關前突發的凶殺案里失去先機。
而這些,都是緣于他有刑偵工作崗位上干了快三十年的職業直覺。
當然,他最擔心的還是有人故意設出來的這個陷阱,目標是坐在鳳鳴宮里等著他們破案的那位!隱隱有這個念頭冒出來,路德文就會感到脊背間涌起一股子徹骨的寒意,怎麼也驅不散。所以,他把所有的思緒,所有的時間都用到了整理破案的線索上,生怕自己想得多了,想出一些連他都感到恐懼的事。
裂陽掌的名字他當然知道,是神拳魯觀海看家本領。殺敵制勝時雖從不以震碎人的腦髓而聞名,但隔空碎物卻是易如反掌的。練到魯觀海那樣的境界,一掌下去,將人的腦髓震得稀爛而不傷及骨頭皮頭根本不是難事。當然,整個江湖中懂得隔空碎物的高手多的是,三聖五老七宗師都能辦到,但結合整個案情和西陽道士的結論來判定,魯觀海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了!
「大師,當真是裂陽掌麼……」路德文知道質疑西陽道士的話顯然是一種極大的不尊重,但茲事體大,他不能不質疑。
西陽道︰「你模模所有人的頭頂,看看是不是軟軟的,尚有余溫?」
停尸房干燥透氣,再加上已經是數九寒天的臘月,死了兩天的人怎麼還會有余溫呢?路德文有些不信,探手去模,果然是軟軟的,觸手生溫,若不是知道這些人都是尸體,他還要懷疑自己是不是模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見路德文面現驚異之色,西陽道︰「除了裂陽掌勁,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力量如此亢陽,能在尸體內殘留數日而不散!」說著,西陽又兀自嘀咕道︰「他又是怎麼知道蝕銀草的作用的呢?這可真是怪了!」也不管路德文滿腦子的疑問,徑直去了。
回到大堂之後,路德文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直指神拳魯觀海和其得意高足石問玉。
案發至今才一天一夜的時間,就算是石問玉能飛,也逃不出中京道。只要嚴守傳送陣,搜索來往人等,路德文就不信逮不住人!
而在中京城內,順天府、刑部和關部也展開了一場空前的大搜捕。
雷頓在中京城里兜了一大圈,把所有鳳衛的接頭據點都找了一遍,也沒有找到一個鳳衛的人。顯然是經歷了上次的大失敗之後,鳳衛對所有的基層組織和據點進行了一次大整頓。
這樣一來,雷頓就失去了全部的線索。他奉的命令是找回九疑,現在是醉顏妨的七娘不知道九疑的下落,也聯系不上鳳衛——其實就算聯系上了,他也不敢抱希望鳳衛知道九疑的下落的——什麼都沒有,他雷頓又不是神,怎麼才能找得回九疑呢?
其實,他覺得鳳九淵對九疑的擔心是多余的。要知道在鳳凰界里,九疑就是處在生物鏈最頂端的強大存在,幾乎沒有人能夠威脅到她的安全了。但鳳九淵這人就是這樣,神經質,一旦認定某件事情有問題,就算是沒問題他也能想出問題來——歷史也證明了這一切——有問題的話他更會折騰出讓所有人都想不出的大問題來。
從隆盛和酒樓出來後,密布天空的彤雲已經越壓越低了。雷頓望了望天空,暗道︰「看來等不到天黑,又得下雪了……」只听得一陣喧鬧,見一隊順天府衙差沖進了隆盛和酒樓,沖著掌櫃喝斥著什麼,又拿出一張影像來。縱是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雷頓也看出了,其中一張是石問玉,至于另一張麼,他認不出來。
為什麼要通緝石問玉?
雷頓暗道︰「難道刑部懷疑這些人都是石問玉殺的麼?石問玉又為什麼要殺?」想著臘月二十六日上午發生的諸般巧合,雷頓一直覺得怪怪的,但又找不到證據支撐自己的猜想,就只得推倒。
九疑的失蹤顯然跟這起血案有關,現在石問玉成了制造這起血案的最大嫌疑人,是不是只要找出石問玉,查出血案發生的原因,就能順藤模瓜,找到九疑呢?
理論上這個想法是成立的。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雷頓覺得,自己有必要一試。
案發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如果它真是石問玉制造的,這個人顯然也逃不了多遠。如果他足夠聰明,就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妄圖通過傳送陣跑到其他的地方去,那只能是自投羅網。發生了這麼大的血案,刑部必然已經下令封了傳送陣,石問玉不可能在這之前就已經逃出去了,除非他是修行者,能飛。既然逃不出去,他肯定就會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身。
那這個安全的地方會是哪呢?
不會是客棧。
不會是酒樓!
也不會……
雷頓想到無數種可能,最後他決定去一趟案發的地點看看。
案發地點在走馬街三號院。這里原本是一位致仕京院的私宅,因年老思鄉,膝下兒女又不盛,便將宅子典了出去,回鄉養老去了。幾經轉手,才落到了排雲盟手里。
宅子很大,里外三進,房間也很多,住個三五百號人不成問題。血案爆發之後,宅子已經被順天府封了!
雷頓是從後花院跳進去的。
腳還沒有落地,就看到一只貓因為受驚而亂躥。
貓的感覺很敏銳,特別怕生,一旦發現入侵者,必會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藏起來。這里有貓,就說明院子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人出入了!
為了保險起見,雷頓還是啟動了雷達,對整個院子進行了立體掃描。
果然沒有人!
兩座收藏東西的地窖里除了無聊得蛋疼的老鼠外,連只蟑螂都沒有看到。
都說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對于石問玉而言,哪里才是最危險的地方呢?
刑部的大牢?
皇宮?
還是……
不知道為什麼,雷頓突然想到了醉顏堂。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去看看!
為了不引起注意,他特地改變了形容。
今晚的醉顏坊燈紅酒綠,熱鬧和喧囂絕對是冠絕中京的。
雷頓扮作一名剛入江湖不久的名門子弟,年少多金,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大雪的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大雪天的,手搖一柄白玉折扇,飄然忘然地走進了醉顏堂。
醉顏堂的雜役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人精,只一看雷頓的這身裝扮,就知道是個有錢的二貨,忙迎上來問道︰「公子,可是會友?」
雷頓笑道︰「我可是初來中京城,哪有什麼友可會的?早就听說醉顏堂是鳳凰界第一風月之地,自然是來見識一番的!」
雜役就問道︰「不知公主是要飲酒,還是听曲,亦或是其他……」瞅著雷頓的臉色,滔滔不絕地介紹了起來。
雷頓一听還有武會,便笑道︰「還有武會麼?好,帶我去見識一下中京的武會又是一番怎樣的場面!」隨手打發了一塊金錠給雜役,大方得讓過往的客人側目。
醉顏堂真的很大,整個雍和坊佔了將近四分之一。繞過來走過去,盞茶功夫才隱約听到有劍擊聲傳來,舉目望去,只見前方有座高台,燈火通明,兩名舞娘正在台上斗劍呢。
一個身若彩鳳,一個影若翩蝶,長劍不時撞在一起,發出叮叮叮有節奏的清脆聲響,極是好听。雷頓不懂劍法,但單從兩人移動的速度和擊劍的方位來看,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