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中剛回到內閣,就听說宮里來人了,說是皇太子宣召他問話。
經歷了上午大朝會的事件之後,沒有人敢再懷疑郁非是一個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兒。宮里一派人來宣召,內閣的參事就議論聲來所為何事,卻沒議出個所以然來。
武定中一听說鳳鳴宮召見,心里格登一跳,暗道︰「肯定是為了索哈牙走後留下來的空缺的事……」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不到十二個時辰,處理了多少事務?只想著怎麼把爛掉的山南道收拾起來,以免整個鳳凰界都被禍害了進去,想著派誰去合適,想著民生怎麼安置,想著錢糧怎麼調配,想著人事怎麼變動,想著……就唯獨沒有想索哈牙走後該怎麼辦!
當時和祈原學去中京督衛府時,索哈牙提出要進宮陛辭,他還覺得多此一舉。後來想到索哈牙是皇帝潛邸出來的人,估計是主僕情深,不忍相離,這才有陛辭之舉。此時想來,索哈牙之所以陛辭,也是擔心自己走後中京的兵權歸屬問題吧?
揉了揉發脹的腦門,武定中暗道︰「這事非得張羅周全不可,要不然可真要捅個大簍子出來……」隨後又搖頭暗嘆道︰「難吶,難吶……」
到了鳳鳴宮外,武定中請見。鳳寧宮都管女使韓以柔走出來襝身一禮,道︰「武大人,太子殿下宣你晉見!」
天已經黑了,鳳鳴宮的燈火都點了起來,從昏黑的外面走進來,乍覺得好生刺眼。武定中勞累了好些時日,眼楮有些不好使,分辨了片刻,才見到皇太子郁非端端正正地坐在鳳案後面的御座之上,正自打量著他呢。而在皇太子的身邊,坐著東西宮兩位皇後,也都在審視著他。他忙跪下見禮!
楊芸道︰「免了吧。賜武大人座!」待武定中謝恩坐下之後,楊芸才緩緩啟口,問道︰「武大人,太子殿下想問問你,索哈牙出任征虜大將軍,外派山南道清剿暴亂流民,御林軍和中京督衛府也沒了個統管之人,這中京和皇宮的安全該得由誰來負責呢?」說到這里,楊芸瞟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寶相莊嚴的武定中,嘆了口氣,話鋒一轉,柔聲道︰「武大人,這也不是我們娘母子的干政。皇上不在,國家又正值多事之秋,我們知道朝廷肯定會有安排的,不過是白問問。你不要多想!」
除非是傻子,智力稍微正常點的人都能听得出楊芸這話就是要武定中多想,而且是想得越多越好。
武定中躬身站起,拱手道︰「回稟東宮娘娘,按說內閣是負責朝政的,軍事方面沒權干預。可是皇上不在,國家遭逢大變,內閣也不得不牽起頭來把亂局給妥當地處置了。索哈牙外放征虜大將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朝中諳悉軍事的人才凋零,老的老了,小的又還沒有成長起來,方面大將里,只有索哈牙曾隨皇上出兵征剿過山南道的流民暴亂,是以大都督府舉薦他來出任征虜大將軍,內閣也是按朝廷的意思票擬任命。娘娘說到中京和皇宮的安全,就兵事上臣不敢僭越,不過,臣已經下令刑部、關部、順天府務必在皇上任命出新的保證中京的治安,要是出了半點岔子,臣就拿他們是問。內閣職責所在,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說完,武定中感到額上已經冒出了微汗,心下暗自回味著這番話有沒有說漏、說錯的!
楊芸道︰「既然內閣已經有了安排,那是最好不過了。非兒,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小郁非搖頭道︰「沒有了,母後……」
听著這話,武定中忍不住瞟了一眼案後的皇太子郁非,見他一臉的認真,沒有同齡孩子的躁動和不耐煩,深感納罕,暗道︰「太子尚不及兩歲,便聰慧如此,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呀……」
楊芸道︰「既然沒有,武大人,那你就跪安吧!」武安中應了聲是,叩拜之後,退了出去。
武定中才走,南馨就皺眉道︰「這老家伙,油滑!他倒是怕擔心干預軍事的罪名,就把一切甩給了朝廷和大都督府!」
楊芸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如果他堅持按祖制辦事,山南道不知道得亂成什麼樣?皇上再快也要半個月左右才回來得,若是等到皇上回來再任命征虜大將軍,恐怕附近的幾個道都壞進去了。所謂事急從權嘛!」
南馨道︰「我倒不是說他這個。索哈牙外任征虜大將軍,御林軍和中京督衛府是群龍無首,沒事就算了,真要是有點什麼事,就憑順天府、刑部和關部那點人兜得住?那不是玩笑嗎?」
楊芸道︰「別看他在咱們面前油滑得像泥鰍,若真要有事情發生,他們還是會出頭擔起來的。」
南馨道︰「算了,看來是我多心了。洗洗睡吧!折騰了這大半天的,人不累心都累了……」伸了個懶腰,抱起小郁非來親了一口,道︰「乖兒子,媽媽回去睡了。今天實在辛苦你了……」
小郁非兜手抱住南馨的脖子,叫道︰「媽媽,我要跟你睡!」
南馨喜道︰「是麼,你不要你母後了?」
小郁非回頭看了看楊芸,滿臉的不舍,一番衡量之後,松開手道︰「那我還是要母後……」南馨頓時笑了,將郁非放到楊芸的懷里,道︰「乖兒子,以後天天都要這樣乖哦……」
小郁非點頭,湊過來親了南馨一下,道︰「媽媽晚安……」
南馨咯咯地笑道︰「是,晚安,你也晚安……」這才走了。
至于南馨到底用了什麼方法讓不到兩歲的小郁非變得這麼懂事,除了楊芸和韓以柔之外,再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多年以後,人們都盛贊郁非的聰慧是天生的,他卻渾然記不起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在楊芸看來,南馨哄孩子真的非常有一套,近乎玩戲法似的,能讓幾乎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說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