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之一路出了中京城,馬不停蹄地沿著官道朝蒼龍關而去。新世紀小說網(2100xs)起初的幾日,他尚擔心遭到攔截,格外小心,一直到出了中京道,他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周密之也雖只是武技略通,但江湖驗是極豐富的人,有沒有被跟蹤,有沒有被盯梢,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或許是自己走得足夠快,那些人還沒有發現異樣。
濟南道正值盛夏,一連四個月沒下雨了,又炙又熱、又干又燥,簡直把急著趕路的人折磨得夠嗆。
周密之一天奔波下來,非但沒找到一處吃東西的地方,連水也沒有撈著一口喝。沿途的溪河湖泊全都干涸,水井塘壩也都見了底,遭了災的百姓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去,有時候打馬奔跑上兩三個時辰也不見村莊行人。
熬到天黑,見胯下的愛馬墨浪實在不行了,不得不停止趕路,希望就近能找到一處水源解渴,要是再這樣干渴下去,連人帶馬都得趴在路上。
咬了幾口干糧,實在干澀得難以下咽,便只有不吃。摘下腰間的水袋,晃了晃,還能听到響聲,本想自己喝了的,見墨浪實在渴得不行,便把水一點一點地倒在手里,讓墨浪舌忝了。
看著周圍的山林都蔫了下來,顯是好久沒有得到雨露的滋潤,想來這附近也難有水源。牽著墨浪登上一處山丘,借著落日的霞光四下里張望了片刻,目光所及之處,也沒找到哪里像有水的樣子。
哎,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還得干渴死在這濟南道上麼?
正犯著愁,就听見坡下官道旁的林中一陣吆喝,隨即便鼓噪了起來,像是有好多人在集體行動。然後就是騾聲、驢聲、牛聲和人的吵罵笑鬧之聲相繼響了起來,熱鬧非常。
周密之一喜,看出那拔人是負責給前線押運糧草補給的隊伍,便忙奔下山來,沖負責押運的軍官起手道︰「長官好!」
周密之一身便袍,但氣宇著實有些不凡,軍官打量了一下,問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周密之道︰「鄙姓師,在安陽公府上做事。這不,奉公爵大人之意回師州辦點事,不想遭遇到這鬼天氣,沒備上多余的水……」說著,晃了晃腰間癟癟的水袋,道︰「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長官有沒有多余的水,勻一點……」掏出一塊金錠扔過去道︰「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權當請長官和諸位兄弟喝酒!」
軍官一听是安陽公府上的人,吃了一驚。滿朝上下誰不知道現任安陽公是皇帝老師,也不是前任太弟太傅師若般的後嗣呢?看在已故太傅的份上,皇上一直對過繼到師若般名下的師肅另眼相看,一年多時間里,就已經從區區六從六品主事升到了宗政府正四品判事,前途無量著呢。軍官見周密之只是要水,又不打什麼別的主意,心下暗喜道︰「原來是師大爺,小人李平,幸會,幸會!」像模像樣的拱起了手來,堆起笑臉向周密之致意。
周密之道︰「客氣,客氣了……」
李平解下腰間的水袋道︰「出門都有遇著不便的時候,不就是一點水麼?值什麼?」又叫身邊的兩名士兵解下水袋,從馬上遞給了周密之道︰「這往前趕,離取水點還得有一天的功夫,師大爺帶上,應該夠喝了!」
周密之見李平一下子給了他三袋,忙道︰「這,只要兩袋就行了。畢竟這天氣……」
李平忙道︰「師大爺也知道這天氣不好,還是帶上。莫不成是看不起李某下等人出身?」
周密之忙道︰「哪有,哪有的事!既然李長官這麼夠意思,那鄙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將水袋塞進了馬背上的褡袋里,又掏出一塊金錠道︰「些許薄物,李長官笑納!」
李平忙推開道︰「沒這道理,沒這道理!」指著手里捏著的那塊金錠道︰「這塊我收下就行了!」
見李平固辭,周密之也不好再強,便拱手道︰「既是如此,那鄙人只好說聲謝謝了。將來李長官有事,用得著鄙人的地方,大可到安陽公府來找我!」
李平道︰「不過舉手之勞,不值什麼!」
周密之又客氣了兩句,就說要趕路投宿,趁著夜色便走了。
若不是遇著這隊押運糧草補給的官兵,自己這一趟恐怕真得要受上些折磨呢。望了望繁星點點的夜空,周密之忍不住苦笑,吸了口干燥而不失清涼的夜風,便取出一只水袋來,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幾口!
干渴的身體得到了水的的滋潤,整個人好像重新活過來了似的,說不出的舒服!長長地舒了口氣後,將水袋塞回褡袋里,周密之才盤算起今天晚上該在哪里過宿。
這一路下去,客棧旅店怕是找不著的,農家宅院也難尋,了不得只有尋個避風的山坳子或者岩洞湊合一晚上了事。想著,便勒馬出了官道,朝著山林奔馳而去。
剛轉過一道山崗子,就覺得眼見景物大不相同,樹木蒼翠蔥郁,極富精神,空氣中也帶著淡淡的水腥味。他由不得一怔,暗道︰「莫不成這附近有水源?」借著淡淡的月光,在叢林里往前穿梭,不過片刻,就看著一股涓涓山泉從岩洞中瀉下,匯成小溪流淌進了山潤。從水痕和苔痕來看,以前這里的水勢頗大,只因天旱,才只剩得了最後一縷。更令人他驚疑是,從叢林的植被來看,為是經常有人來此取水的。
李平不是說往前趕一天才能找到水源麼?怎麼這里就有一處呢?
按說他們這些負責押運糧草的對官道周圍的地理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沒道理會說錯,可眼前的這一幕該怎麼解釋?模了模褡袋里的水袋,看著眼前的溪流,心下猛地一震,暗叫道︰「莫非,我上了當?」取出水袋,拔開塞子,一聞,果然有股淡淡的異味。起初他渴得慌了,並沒有覺察出來,此時一聞,才知道是遭了暗算!
但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了,尚還沒有感到半點的不適,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多慮了呢?
周密之是個謹慎小心的人,為了確保書信不失,他掏出匕首,割開一塊老樹的皮,將信塞了進去,然後合上樹皮,確認看不出問題之後,這才翻身上馬,尋找安身之處!
隨著東山之月越升越高,預料中中毒的痛苦還是沒有表現出來,這令他越來越納悶。
難道水里沒毒,是自己想多了?
趕了一整天的路,著實累得夠嗆!好不容易尋著一處避風的崖洞,也不管里面有沒有熊或是蛇什麼的,一頭鑽進去,把馬鞍往地上擱平,枕著便睡了過去。
總覺得這一覺睡得特別踏實。
醒來的時候,滿以為會看到燦爛的陽光,耳里盡是清脆的鳥鳴,哪知道看到的卻是李平那張熟悉的臉,听到的也是騾牛驢打鳴叫和打噴的聲音。
夜依舊黑著。從月亮的位置來看,離自己睡過過去還不到一個時辰!
「水好喝嗎?」李平掂著他給的那塊金錠,笑眯眯地問道。
周密之一怔,就要翻身起來,卻感到渾身又酸又軟,哪里使得出來半分力氣?問道︰「我,我這是怎麼了?」
李平沒答他,而是問道︰「說,武定中派你去干什麼?有沒有寫信或者是帶什麼口信?」
果然著道了。
周密之安靜了下來,看著李平道︰「你是什麼人?」
李平道︰「皇上的人!」
周密之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李平道︰「你最好還是說了,要不然這藥的滋味可不怎麼好受!」
周密之道︰「如果我說,武相並沒有寫信,也沒有口信,你信嗎?」
李平哂笑道︰「信?換作你是我,你信嗎?」
沒想到這個李平腦子轉得如此之快,周密之知他不好對付,便道︰「武相讓我帶個口信給第一戰區大總管那拉勇將軍!」
李平一振,問道︰「是什麼?快說!」
周密之道︰「解藥呢?」
「說了自然給你解藥!」
周密之道︰「換作你是我,你信嗎?」
李平苦笑,掏出一只藥瓶道︰「解藥在這里。我給你吃了,你告訴我口信是什麼!明白?」
「這該不會只是臨時的吧?」
李平一愣,忍不住啐罵道︰「你他娘的怎麼這麼多事?」
「換成是你,能不多事?」
李平道︰「這又不是治風熱頭疼的藥,你當那麼好煉呀?」
周密之道︰「行,無給我吃上一粒,如果有效,明天早上我再告訴你。」
李平沒辦法,只得倒出一粒藥丸,道︰「張開嘴!」屈指一彈,將藥丸彈到了周密之的喉頭里。這一彈用了不小的力,周密之吃痛,又嘔又咳,甭提有多難受了。
藥丸又辛又辣,入月復之後,火辣辣的難受,全身失去的力量也一點一點地恢復。
看來這藥是真的了!
周密之累了一天,也不管李平的問話,往糧草包上一躺,不過片刻,就又睡了過去。李平見狀,氣得大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