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懶洋洋的舒坦直透心底,風里送來了花和草木女敕芽的清香,讓人總是忍不住用眼楮去現香的來源-_
春天果然是好的,萬物復蘇,生機勃勃,讓人精神振奮。
鳳九淵一行四人,信馬由韁走到一處山下,鳳九淵說︰「要不,咱們上山去逛逛?這會子天還早,耽誤不了回城!」
小馨坐在思菊的鞍前,道︰「咱們這又不是出來游山玩水,一座破荒山,能有什麼好逛的?」
不相處不知道,一相處鳳九淵才知道小馨的毛病不少。最讓他頭疼的就是固執,想必是遺傳,這簡直就成了鳳家人最顯著的性格特征。其次就是刁蠻任性,以前他還不覺得小馨有這壞毛病,這次一出門,才將小馨了解了個透,不得不感慨︰這丫頭真不愧是他和南馨的女兒呀,他們夫妻倆的優點有沒有遺傳到她身上是不知道的,總之缺點是基本都綜合了。由此看來,小馨的教育存在極大的問題,回去以後,得好好糾正糾正,若是一味任由她這般下去,長大了那還得了?
鳳九淵瞪了小馨一眼,沒好氣地道︰「好,那你說,咱們該去哪?」
小馨道︰「去哪還不是你說了算,何必問我?」
鳳九淵道︰「行,我不說了,你來說,我們都听你的,這總行了?」
小馨道︰「好,這可是你說的。」想了想,道︰「我听說玉州最有名的地方是鏡湖,那里的風景可美了,要不咱們去那里看看!」
鳳九淵哼了一聲道︰「不知道剛才誰說不是出來游山玩水來著?」
小馨也來了脾氣,道︰「不去就不去,有什麼稀罕的?」
思菊也忍不住苦笑。
鳳九淵一勒馬韁,道︰「走,先上山去看看!」
在山下看來,此山荒禿得很,毫無出奇之處,待上了山之後,才現別有洞天,一塊接一塊的,數不清的茶田。鳳九淵是不認識茶葉的,思菊去一連辯論出好幾種名茶,忍不住嘆道︰「以前只知道這幾種茶產自江南道,卻不想竟然長在這樣一座不出奇的山上,倒真是讓人意外!」
鳳九淵摘了片女敕葉放在嘴里,輕輕一嚼,全是苦澀的味道,當即皺眉道︰「怎麼是這味道?」本想再摘一片嘗嘗,就听得遠處有人喊道︰「嘿,干什麼,干什麼?來人吶,有偷茶賊!」一聲吆喝,樹林子里躥出了好些人,持榻拿棒,叫囂著圍了上來。
鳳九淵有些愕然,起手道︰「誤會,誤會了。我們不過是踏青的游客,見這茶葉長得好,就摘了一片嘗嘗味道,喏,還在手里呢。哪里算得上偷茶賊了?」
領頭的漢子哪里肯听,嚷道︰「兄弟們,老大一個勁地罵咱們看守不嚴,失了盜,今兒可逮著了。拿繩子,通通綁起來,交給老大落!」十幾名漢子鼓噪起來,圍了上來便要拿人。
小馨要動手,卻被思菊給抱住了。一勒揮馬鞭,逼退了要來拉他們下馬的漢子,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是要干什麼?說我們是偷茶賊,請問,人證在哪,贓證又在哪?」
領頭漢子打量著思菊道︰「這女的長得還頗有幾分姿色嘛,嘿嘿,兄弟們,小心伺候著她,可別傷著了,說不定老大一高興,還賞咱們幾個……」話沒說完,就听得啪的一聲脆響,半邊臉就麻木得失去了知覺,一模,才知道一道長長的鞭痕印在臉上,已然開了花。
眾漢子見頭領受了傷,又驚又怒,揮起棍棒,沒頭沒腦地朝他們打了過來。雷頓見這些人全然不講道理,抬手一推,平地里驟然掀起一道狂風,沙土飛卷,木葉紛飛,將一眾漢子卷得辨不清東南西北,紛紛栽跌在了茶田里。
鳳九淵見狀,大感無趣,一勒馬韁,道︰「敢情咱們這是闖進山賊窩里了?走!」
在下山的路山,小馨卻怨雷頓出手太快,說為什麼不把那些賊人交給她來打?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哪里像個歲的小女孩?
鬧了個老大的沒趣,鳳九淵有些怏怏的。思菊知道他在想什麼,就道︰「看來這事有些蹊蹺,得找人好好問問才是。」
鳳九淵道︰「可不是?好好的茶田,怎麼會讓一幫賊人佔了去?官府都干什麼去了?這里離著玉州城可不遠呢!」思菊道︰「怕就怕這後面又藏著官商勾結!」鳳九淵沉默了片刻,道︰「官商勾結倒不怕,就怕是官匪勾結。駕……」一夾馬月復,胯下的駿馬感知其意,揚蹄飛奔了起來。
眼下正當春播之時,田野里卻鮮見人忙碌,俄爾看到一個,也都是垂垂老朽之人,至于大好良田,雜草叢生,多皆荒蕪了。小馨不時指著成片的雜草問︰「這是麥子嗎?不是呀!啊,那是嗎?怎麼也不是?那個肯定是水稻了……」她越是這樣,鳳九淵就越感心煩,真真是後悔帶她出來這一趟。
到了一處河邊,遠遠地見一名老人高高地卷著褲管,一手提著芭簍(竹編的裝魚蝦的容器),一手帶柄的網兜在撈魚,小馨當即就振奮道︰「思菊阿姨,那位老爺爺是在抓魚嗎?」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便道︰「咱們能不能去看看?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抓魚呢!」思菊也不待鳳九淵允許,就道︰「好,咱們去看看!」勒住馬,抱著小馨跳下馬背,將馬栓在了道旁的樹上,才回頭問鳳九淵︰「你要去麼?」
鳳九淵白了她一眼道︰「就你縱著孩子!」也翻身下了馬。
小馨像出了籠的鳥,歡快地飛奔著,越過田野,越過水溝,直撲河邊。結果人還沒到,就見抓魚的老頭一晃,一頭栽倒在了河里,爬起來時,已是滿頭鮮血。她驚叫一聲,道︰「呀,老爺爺,你受傷了……」也顧不得驚世駭俗,展開身法,兩個起落便到了老人身邊,托住老人,輕輕地躍,便到了岸上。
遠處的鳳九淵見她身手敏捷,恍若游龍,極是驚愕。
老人也不知道小馨是怎麼過來的,見小馨幫他料理傷口,只是一個勁地用方言說著謝謝。思菊趕到時,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見狀,又掏出藥來親手為老人敷上。
突然間遇著這麼些好人,老人竟然感動得哭了起來。
小馨莫名其妙地道︰「老爺爺,你哭什麼呀?你為什麼哭呀?」
老人抹著濁淚道︰「好人吶,好人,這世上還是有好人吶……」
思菊問︰「怎麼了,老人家?」
老人打量了一眼思菊,起身作揖道︰「夫人,小姐,謝謝你們了,謝謝了。」又念著︰「好人,好人吶……」提起只有幾尾小魚的芭簍,見網兜被水流沖到了下流,又去撿。小馨見機得快,搶先一步為他撿了回來,並遞到了他的手里。老人接過後,又說了一大串的謝謝,也不顧小馨的疑問,唉聲嘆氣地走了。
鳳九淵和雷頓走了過來,望著老人遠去的孤單的身影,忍不住問︰「怎麼回事?」
小馨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顯得極不快活,搖頭道︰「不知道!」又問︰「爸爸,你說,老爺爺為什麼這麼大年紀了還出來撈魚?他為什麼不去買魚吃?他的兒子和孫子呢?為什麼不來幫他撈魚呀?」這一連串的問題讓鳳九淵也郁悶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雷頓是個極少開口說話的,見狀就道︰「要不,咱們走走看看……」小馨本就想跟著去看看,可又怕鳳九淵不听意,見雷頓開了口,拍手道︰「好,好呀!」率先跑了出去。
老人就住在不遠處山坳里的村子里。這一路走來,見田地是且平坦且肥沃,卻鮮少耕種,便是有種的,也是良莠不齊,看著不像那麼回事。
天已將晚,既不是農人歸村,也不見雞鴨回籠,便是連犬吠雞鳴也听不著一聲,遠遠地望去,偌大的村子仿佛一座死村。
鳳九淵預感到這里面怕藏著問題,臉色已在不自覺間沉了下來。小馨也沒了剛才的興致,掉過頭來拉著思菊的手,不言不語。
終于進了村子,只見房屋雖然完好,但階前檐下雜草叢生,門窗之上蛛網密布,顯是久無人居了。
整座村子約有百十戶人家,幾乎是家家如此,看得一行四人背上涌起了陣陣寒意,恍若行走于鬼域一般。
拐了個彎,見剛才在河里抓魚的老人挑著水桶走了過來,小馨活像見著寶了一般,喜得跳了起來,道︰「老爺爺,老爺爺……」老人一見是他們,沒料到他們也跟著來了,便停了下來,將水桶放在地上,道︰「幾位客人遠來,老漢有禮了!」平平地作了個揖,顯得很是知禮。
鳳九淵還了一揖,道︰「老人家,我們是外來游玩的游客,見此地風物甚美,想先尋個下腳之處,留連幾日,不知可否方便一二?」他這番文謅謅的話換作以前是斷斷講不出來的,這幾年看奏折,听匯報,開朝會,自然也有了些進益。
老人道︰「原來是這樣。自然是方便得很。四位請隨我來!」便將鳳九淵一行往家里領去。
老人家的院子頗大,顯是從前家道殷實。尚未進院門,就听得屋里傳來空空的咳嗽之聲,顯是家里住有病人。老人道︰「賤內臥病在床,不得起來迎見遠客,還請恕罪!」鳳九淵連道不敢,還說該他們去拜見才是。老人自然沒有領著眾人去拜見的意思,將鳳九淵一行領至堂屋里坐下,無奈地道︰「讓客人見笑了,家中久無人來,也不曾備得茶葉糕點招待,今日便是水也還得去現挑才有。客人請稍坐片刻,老漢去去就來!」
鳳九淵有太多的話要問,但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便道︰「老人家請便!」
待老人去後,听著東邊廂房里傳出的咳嗽聲是越來越劇烈,讓人不免感覺心驚肉跳,仿佛擔心那人一不小心將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了似的。思菊坐不下去了,便道︰「我去看看!」小馨說她也去。鳳九淵就點了點頭,道︰「去!」便打掃雷頓去把馬牽回來,自己開始觀摩起了老人屋中的陳設。
沒過片刻,就听見東廂屋里傳來了小馨高興的笑來,便走到院中,問︰「小馨,老夫人情況可好!」小馨露出個頭來,道︰「有思菊阿姨來,自然很好!」鳳九淵听了這話,那顆一直莫名其妙吊著的心才略略放了些下來。
沒過多久,老人挑著水回來了,見臥病數月不能起床的老妻竟然下了床,張羅著說要為客人做飯呢。老人當真是又驚又愕又喜,問︰「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小馨道︰「老爺爺,思菊阿姨說老女乃女乃患的是肺結核,算不得什麼大病,她只用了一粒丹藥便治好了!你高興嗎?」
老人的淚當即就涌了下來,也顧不得什麼,朝思菊納頭就拜。思菊慌忙閃開,連叫小馨扶起老人。老人卻說治好了老妻,便是他的再生恩人,無論如何也要當此一拜才是。思菊說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大事。無論如何也不肯受老人跪拜之禮。
鳳九淵見狀,就道︰「老人家,她是法師,救苦救難是她的本職,你也不必謝她了。」
老人這才驚嘆說︰「難怪手段如此了得……」
老婦就說趕緊去張羅茶水,準備晚飯,無論如何也要好好款待貴客。
不多會兒,水燒開了,卻沒得茶來,只得以白開水來款待。
坐在堂屋里,望著籠罩在夕陽里的村子,鳳九淵卻一點享受美麗的心思都沒有,沉重地道︰「這人都哪去了呢?」
思菊道︰「我問過了,老人家中兒女嫌種田清苦,一年到頭也沒多少收成,都出去打工了!」
鳳九淵訝然問道︰「打工?」
思菊道︰「是呀,听說去了海西道,至于到底在哪,老人家也說不上來……」
鳳九淵道︰「難不成一整村子的人都去了麼?」
思菊道︰「大多都出去打工了。有得了錢的,去城里置了房宅,搬走了。」
鳳九淵長長了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