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淵道︰「你要這樣理解,我也無話可說!」站起身來道︰「我等還有事在身,就不久留了。告辭!」
岳副幫主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天龍幫臉往哪里擱?」
鳳九淵道︰「怎麼,你真想把我們強留下不成?」
岳副幫主打量了一眼小馨,道︰「四位是自恃本事,可我天龍幫也不是沒有人才!」啪啪的拍了兩下手掌,就見一名背負長劍的年輕人走了進來,躬身道︰「不知副幫主何事見召!」
岳副幫主道︰「這四位客人小覷我天龍幫無人,你且陪他們過過手。記住,下手不要太重了!」
小馨呵呵地冷笑道︰「還真敢往自己臉貼金?」伸手在桌一按,茶碗凌空飛起,沒喝完的茶水茶葉如箭雨一般射向年輕人。年輕人見狀,面色一旁,忙向後飛退,反手拔出劍來,舞成一道劍幕,看似舒緩有度,卻將茶水和茶葉盡皆擋了下來。
小馨見狀,道︰「你這三月劍法才兩分火候,就敢出來丟人現眼?」身子一動,便到了一名幫眾身前,探手一拔,便將其腰畔之刀抽了出來。刀都到了小馨手里,那名幫眾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怔怔地看著。小馨一抖佔了她大半個身長的刀,對年輕人道︰「我權且也刀為劍,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三月劍法!」
所謂陽春三月,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最人引人思戀,這一番情懷,又豈是常人能體會得到的?小馨最喜劍法,九疑便將鳳凰界知名劍法擇其善者而授,這三月劍法便是其中之一。只見她妙曼地舞來,好似仙子凌波,只可惜身材幼小,缺了幾分仙氣,但多了幾分稚氣。身法劍勢時快時慢,時驟時疏,不知怎地,讓人乍有一覺如醉春風的錯覺,極為美妙。便是鳳九淵這等既不懂武技,也不懂得詩意的人也忍不住贊了一聲︰「好美妙呀……」
只听小馨口中不時念道︰「落花式、微雨式、問君江南、寄柳式……看清楚了,這才是‘簾幕低垂’!」身子陡地一轉,手腕翻動,手里的長刀頓時作作一片雪幕,傾泄而下,好像珠簾橫空一般,讓人忍不住想探手去揭開,看看後面到底藏著一位怎樣的美人。
思菊叫道︰「不錯,已得了三月劍法真髓!」衣袖一拂,桌茶碗里的水好像出水蛟龍,騰地飛了起來,蜿轉身軀,投向了那一道雪白的簾幕。只听得哧的一聲細響,威德堂左側的牆牆灰簌簌掉落,舉目看去,偌大的牆面被水滴射出了一副落花圖案來。
一席舞罷,小馨將刀反手擲出,無巧不巧地插回幫眾的刀鞘里,她這才對年輕人道︰「若你只有這點本事,姑且還是勸你回去再修二十年!」
年輕人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道︰「你,你,你偷學本派劍法?」
小馨道︰「好笑?真要論較起來,怕是你江南劍派偷學小姑女乃女乃的劍法?」
年輕人見小馨的劍法確實比掌門師尊和傳法長老都高出太多,故不敢太過于放肆,強忍著怒氣問︰「你是誰?到底是從哪里偷學得本派劍法的?」
小馨拍拍手,揚頭冷哼一聲道︰「我麼?你還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言罷,抬起腳下,往地一跺,眾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見年輕人大恐,慌忙閃身要躲,但到底是慢了半拍。只見他腳下的地磚砰的一聲碎成了粉沫,整個人如遭雷擊,當場癱倒在地。小馨道︰「左一個偷,右一個偷,這就是罵你家小姑女乃女乃是賊的代價!」年輕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後,恐懼地道︰「龜波神功,你竟然還會龜波氣功?難道,難道,你是本門前輩?」
小馨道︰「前輩?不敢當。我今年連九歲也不到,如何敢當前輩這個稱呼?」
年輕人一口氣沒來,當場昏死了過去。
小馨露的這一手,成功地震住了岳副幫主,他面色時青時白,打量著小馨,站起來道︰「姑娘真的九歲不到?」
小馨道︰「我看著像九十歲的人麼?」
岳副幫主道︰「既是如此,想必姑娘是師出名門了。不知尊師是哪一位?若不出所料,想必是三聖五老中的哪一位前輩?」
小馨冷哼一聲道︰「三聖五老算什麼東西?頂多配跟我們家看門護院!」
岳副幫主的臉色再變,身子不由低了半截,起手道︰「不敢請教姑娘尊姓!」
小馨道︰「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訴你!」
岳副幫主是發作也不是,不發作也不是,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三聖五老乃是江湖中最縹緲,最傳奇的存在,這個小姑娘具有如此實力,不可能不知道三聖五老的名頭,既是知道,卻又直斥其‘算什麼東西?頂多配跟我們家看門護院!’,此等氣魄,怕是常人不能有的。是以,岳副幫主便不敢造次,怕真惹到一位久不出世的名宿,那就大糟特糟了。
鳳九淵道︰「岳副幫主,若沒有別的見教,我們可就走了!」說完,也不等岳副幫主應答,便牽起小馨的手,昂然朝外走去。
還沒出威德堂,就見一中年文士走了進來,見狀就道︰「幾位這就要走麼?可是怪我天龍幫待客不周?老岳,你這是怎麼搞的,客人來了,連頓午飯也不招待就讓走,傳出去我天龍幫顏面何存?」好話一連串的奉來,不外乎就是想留是鳳九淵一行。
鳳九淵見此人態度極好,又會說話,便道︰「閣下何人?」
文士道︰「不才天龍幫幫主司馬風。時才有些幫務要處理,未曾迎接遠客,多有失禮,望請海涵呀!」
鳳九淵本以為他該是個軍師什麼的角色,結果卻是幫主,大出意料,道︰「怎麼,司馬幫主這是在演雙簧麼?」
司馬風道︰「先生可是錯怪我了。適才司馬風見小姐身手奇絕,大生欽敬之心,哪里還敢有半分冒瀆?天龍幫是吃江湖飯的,即便是交不朋,也不願多樹一個敵人。況且先生遠來,身為地主,我天龍幫若連酒飯也不招待一頓,傳將出去,知道的只罵我天龍幫不會待客,不知道的還說先生沒將我輩江湖中人放在眼里呢!」
這個司馬風,可真會說話。
鳳九淵本不想這麼快急著走的,他也想探探天龍幫的深淺虛實,只是岳副幫主實在有些欺人,他才不得不走。見司馬風這麼說,他也順勢下了台階,道︰「既然司馬幫主把話都說到這份了,我等若再不留下,那便是實在不識趣得很!就看在司馬幫主面,我們便留下吃頓酒飯又如何?」
司馬風拍手叫好,忙命人去張羅,又說威德堂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還請移步敘話。
酒食飯菜極豐盛,司馬風也極盡熱情,一頓飯吃下來,可謂賓主盡歡。
飯後,司馬風又請听濤閣敘茶。
听濤閣听的不是玉湖的濤聲,而是听的竹濤之聲。風一起,四周的萬畝竹林便發出波濤涌動一般的聲音,極具韻味。司馬風顯然很是滿意這里,不時吟詩感慨。
鳳九淵算是看出來了,此人雖是深藏不露,但確實對他們沒有敵意,也就收起了仇視之心,賓主之間,相談甚洽。一番攀談下來,鳳九淵才知道天龍幫創立已經有些年頭了,前任老幫主是他的父親,在他藝成下山,接掌父業之後,天龍幫便一天不同一天,短短三年,便一躍成為玉州第一大幫。听著司馬風言語間不免有自我炫耀之意,鳳九淵就道︰「司馬幫主雄心勃勃,不消幾年,天龍幫便會成為江南道第一大幫了!」
司馬風晃動著手里的折扇,憑欄而望,道︰「我鳳凰界有七十二道,即便是成為了江南第一大幫也沒什麼!」
鳳九淵一听這話,呵的一聲笑了起來,道︰「如此說來,司馬幫主是想將天龍幫打造為鳳凰界第一大幫了?」
沒料到司馬風自嘲地一聲冷笑道︰「鳳凰界第一大幫?那又如何?」
見此人野心實在大得可以,鳳九淵的敵意不免又起,道︰「司馬幫主既有這等雄心,想必早已經作好了準備,朝廷和督衛府都是打點好的!」
司馬風啪的一聲將折扇合在一起,回過頭來,先是盯了鳳九淵一眼,然後才邁著方步,坐回到椅子里,不緊不慢地道︰「先生這是要探我天龍幫的底了?」也不待鳳九淵答話,他又說︰「先生是什麼來路,我天龍幫也略知一二。但先生也該知道,天高皇帝遠,我天龍幫做事雖然狠毒了些,但也沒有危及朝廷安危,即便是朝廷看我等不順眼,派出大軍進剿,我天龍幫也有保全之道!」說完,喝了一口茶,又道︰「地盤是死的,人是活的。除非朝廷以對付山南道的法子來對付我江南道,對付天龍幫,要不然也是陡費國帑罷了!」
這席話,讓鳳九淵終于見識到了司馬風和氣笑容下的狠辣本色,心道︰「跟我玩心理戰術麼?即便你是老江湖,我也未必輸了!」將身子往椅背一靠,使自己更感覺輕松些,然後以帶著五分挑釁,五分譏屑的眼光盯著司馬風道︰「看來司馬幫主自信得很嘛!」
司馬風回應道︰「武先生也是底氣十足呀!」
鳳九淵呵呵一笑道︰「知道我姓武,看來你的功夫沒少做嘛!」
司馬風道︰「你不姓武!」
鳳九淵哦了一聲,道︰「司馬幫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司馬風哼了一聲,道︰「馬文良能做到一郡太守,豈能連武次仁就是無此人也分辨不出來?若不是看你真能搭得相府這條線,他怕是早將你們下到大獄里,嚴刑逼供了!」
鳳九淵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看來我們當真是小覷了天下英雄呀,只當自己才是聰明人,其他的都是傻子……哎呀,司馬幫主,那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們?」
司馬風道︰「處置?」嘿嘿地一笑,道︰「這話嚴重了。我要是真敢動了你們,怕是不日就會遭到大軍壓境?再說,我司馬風在江湖中雖是無名之輩,但也是一幫之主,有根有基的人,絕非言而無信之輩。既然今日說了不會為難四位,只要四位還身在忘憂島,自我而下,天龍幫眾就絕不會動四位一根汗毛。」
鳳九淵道︰「如此,那就多承了!」
司馬風哼了一聲,又道︰「四位既然是有身份的人,也凡請覆朝廷,覆許大人︰我天龍幫非有不臣之心,只求尋一方寶地,開基立業,安身立命罷了。還望許大人高抬貴手,放我等一條生路,那便是萬千之幸了!」
司馬風所說的許大人便是關部尚許庸。江湖之事素來由許庸負責掌管,想來司馬風認為鳳九淵四人便是關部派來的探子了。但司馬風這話暗藏刀子,絲毫沒有低頭服軟的意思,任誰听了會舒服?鳳九淵是眉頭一皺,暗道︰「此人好狂妄的口氣,這不是明擺著跟許庸,跟朝廷叫板麼?他是哪來的底氣?」又想道︰「既是如此,我今日便先放過你,等查清楚了情況,再作定論也不遲!」和雷頓交換了一下眼神,便起身道︰「司馬幫主放心,這話一定帶到的!」又起手道︰「承蒙款待,不勝感激。這等還有要事,若司馬幫主沒有別的見教,便告辭了!」
司馬風站起來,起手道︰「客氣!」叫道︰「孟二進來!」
那孟姓大漢聞聲走了進來,跪下道︰「幫主有何吩咐!」
司馬風道︰「替我送這幾位客人去碼頭,再安排條船送回玉州城!」孟二道︰「屬下遵命!」起身來,道︰「諸位,請!」鳳九淵再看了看面色森冷的司馬風,也懶得再多說,牽起小馨便朝外走去了。
鳳九淵一行四人剛離開,岳副幫主就現身了,他道︰「幫主,這是為何?」
司馬風看著他道︰「一驚一乍的,又怎麼了?」端起茶來喝,卻發現已經涼了,便叫人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