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技術也在合眾國運用起來了,以前從晶藍星到格蘭蒂亞,最快需要一個半月,慢則兩個月也不出奇。只不過合眾國都不習慣叫傳送陣,而是叫高速星門。
經由高速星門,鳳九淵一行十天之後便抵達格蘭蒂亞。
十多年後重回格蘭蒂亞,鳳九淵是說不出的感慨。看著那早已不再熟悉的市容市景,他忍不住嘆道︰「十三年呀,就讓一切都變得陌生了……」
在這一點,不單是思菊,許多人都與他有共鳴,無不發表起了自己的感慨來。鳳九淵听了,就道︰「任何東西也抵不過時間的威力,包括記憶……」
林澤煥道︰「當年,你剛來格蘭蒂亞的時候,還是個愣頭小伙子,如今,如今除了氣質成熟了些以外,還是那個愣頭小伙子……」
說笑了一番,陳亞就說安排在大使館下榻,問他有沒有意見。鳳九淵說沒有,又問訪問有事情接洽好了沒有,陳亞就說︰「按你的要求,沒有說是哪位大長老要來,只說是為了商談賠償支付的事情,他們就一口答應了,相關簽證許可昨天也辦好了!」鳳九淵嗯了一聲,回頭問榮明潛道︰「鳳舞六代的發布會安排得怎樣了?」榮明潛說一切準備就緒,鳳九淵就道︰「那就明天!」然後又道︰「現在籌辦一場酒會還來得及麼?」榮明潛道︰「來得及!」鳳九淵道︰「那就辦。把星海工業的老朋都請來,大家聚一聚……十多年沒見了,也怪想念得緊!」說起這話來,大家也才感覺他並不像表面那麼年輕了。
安頓下來後,鳳九淵就佇立在窗前靜靜地看著格蘭蒂亞的天空。思菊知道他在咀嚼和品嘗著回憶,也就沒有打擾他。
下午,陳亞說晚將舉辦一個私人的宴會,招待鳳九淵一行。鳳九淵就說不必了,他晚想出去走走。陳亞見他心事重重,情緒也不高,也就沒有強求了。
天快黑的時候,鳳九淵對思菊說去拜訪個朋,說她這幾天趕路也累了,就留在大使館里好好休息,便走了。
思菊知道鳳九淵不是去拜訪朋,而是去尋找那已經零碎的記憶。看著鳳九淵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她的心底突然涌起一種說不出的酸楚的味道,她想︰他的心到底是堅強還是脆弱呢?這些年來,不管遇到多大的艱難,他都走了過來,走得比誰都激昂,也走得比誰都慘烈。可當他面對曾經的回憶之時,卻又脆弱得像玻璃人似的,仿佛一踫就能碎……格蘭蒂亞,他的騰飛之地,這里留下了他太多太多寶貴的記憶。十三年了,歷經千難萬苦終于回來了,結果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而如此難得的一晤極有可能是最後一面,試問他如何能不心酸神傷?思菊忍住流淚的沖動,緊追幾步出去,叮囑他要早去早回,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辦,還要雷頓照顧好他的安全雲雲。
出了大使館後,雷頓就問去哪里。鳳九淵道︰「隨便轉轉罷……」說了後又問︰「那個,當年星海工業的總部還在嗎?」還不等雷頓回答,又道︰「算了,不去了。去陸宅看看!」
陸宅已經不復存在了,改建成了商業中心,繁華得讓人側目。鳳九淵坐在車里,望著了這一幢幢望聳入雲端的建築,顯然是早預料到會是這樣,盡管有些傷感,卻並不失望。
接下來,他們又去了林宅。那片古老的建築群還在,只不過已經不再是私人建築,而是以它為中心,擴建成了國家博物院。鳳九淵只是瞟了一眼那輝煌無比的‘國家博物院’的牌匾,便對雷頓道︰「算了,不看了,走……」又逛了一個多小時後,雷頓就問是不是該回去了,要不然思菊該擔心了。鳳九淵卻搖頭道︰「難得來一回,再逛逛。咱們在格蘭蒂亞還有朋麼?」
雷頓道︰「沒有了,該都的都走光了!」
鳳九淵就不再說話了。
臨近午夜的時候,鳳九淵興許是覺得累了,興許是覺得那些散落的記憶再也找不回來了,這才讓回去。
剛進大使館的門,陳亞就說有客人來拜訪。
鳳九淵有些奇怪地道︰「客人拜訪?拜訪我的?」
陳亞道︰「是,他找名要見你!」
鳳九淵將外套交到雷頓手里,問︰「人在哪?」陳亞就把鳳九淵往會客廳引。
那人正在看懸在牆的陳亞的畫作,仿佛欣賞得有些入了迷,連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鳳九淵看著挺拔的背影,只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沒想起是誰來,便愣著細看。那人興許是覺察著背後有道犀利的目光盯著自己,猛地回轉身來。那一剎那,兩人的眼里都同時綻出了驚訝之色,鳳九淵是沒有料到是他,而那人沒想到鳳九淵竟然是真的回來了。
「柯藍!」
「鳳先生!」
兩只手握在了一起之後,鳳九淵打量著穿戴齊整,一身貴氣,且榮光煥發的柯藍道︰「看樣子這十年來你過得還不錯?」
柯藍的眼神顯得有些迷茫和錯愕,仿佛還在確認眼前這人到底是不是鳳九淵,道︰「還好,總算挺過來了!」
「在國會里任職?」
「外交委員會常任理事!要不然怎麼會知道你回來了?」吁了一口氣後,眼神漸漸堅定了下來,但卻又表現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鳳九淵示意他坐下說話,他笑了笑,本想客氣兩句,卻渾然忘了該說什麼。鳳九淵問道︰「不是說沒有明確告知來訪者麼?你怎麼就知道是我?」
柯藍想了想,先是比劃了一個手勢,反正鳳九淵沒看明白那手勢代表什麼意思,見只柯藍加重語氣道︰「好在我還不笨,如果來訪者不是你,而是其他的六位大長老,用得著這麼隱秘麼?」
鳳九淵笑了起來,換了個更輕松隨意的坐姿,道︰「這是來下戰的呢,還是來見老朋的?」
柯藍顯然是想努力沖破鳳九淵身散發出來的無形的氣場的壓迫,略顯夸張地哈哈地笑問道︰「下戰?什麼戰?」
鳳九淵道︰「當年我把你扣在秦王星,一舉瓦解了泰坦民主共和國,既弄得你再也當不成總統,也使泰坦失去了一統大銀河聯邦的機會。你就不恨我麼?」又說︰「這筆賬你本來是有機會算的,只可惜我卻走了!」
柯藍哂然一笑道︰「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自己曾經還當過泰坦民主共和國的總統呢。說實話,當時我確實有點恨,但沒過多久,我又感激你了,特別的感激!」
「這又是從何說起?」
「如果沒有你,我永遠都只是一枚受人擺布的棋子。是你讓我獲得了重生!」說完,又豎起兩根手指頭,特別地強調道︰「兩次重生。」
「兩次?」
「第一次是加入無回城,成為軍火代理商。第二次是把我從泰坦的總統寶座拉下來,讓我重新做回了自己!」
「如此說來,你不是來下戰找我報仇的了?」
「不,我是來見老朋的!」
「好!」鳳九淵拍手叫道︰「雖說我們曾經也有過不愉快,但已經事隔十多年,相逢一笑,恩仇盡泯……」端起茶杯來道︰「來,以茶代酒,干了!」
「听說你這些年在中宇宙世界一個叫鳳凰界的地方當皇帝?」
鳳九淵笑道︰「是呀,當皇帝,當皇帝呀……」重重地嘆了口氣後,不無自嘲地道︰「人人都道當皇帝好得很,手握至高無的權力,可你是當過泰坦的總統,自然清楚當皇帝是什麼滋味?!」
柯藍不清楚,畢竟當民選總統與獨裁皇帝是兩個概念,而柯藍這個總統還沒有掌握真正的最高權力,只是一枚掌握在聖公會手里的棋子罷了。他顯然沒有半點興趣跟鳳九淵討論總統是不是跟皇帝一樣這個問題,只是說道︰「我就在奇怪,你這樣的人怎麼當得了皇帝?听說還干出了好大一番事業,組織起聯合抵抗軍,授命原主席全權負責軍事,生生牽制住了肆虐如虎的怪物大軍?看來這十年里你著實變了不少!」
鳳九淵道︰「那都是原道寧的本事,我不過打打下手,搞點後勤而矣。」
柯藍道︰「當年你也是這樣,才統一了合眾國。看樣子這十年來,你並沒有像傳說的那樣,丟掉了老本行,坐在皇帝的位置忘乎所以了!」
鳳九淵哈哈地笑了起來。
敘足了舊之後,鳳九淵就道︰「你此行怕不只是為了看老朋,還有別的什麼事,說!」
這下子,柯藍就沉默了。
而會客廳里的氣氛也陡然沉重了下來。
鳳九淵道︰「怎麼,難以啟齒麼?」
柯藍卻道︰「想來你也不是為故地重游,緬懷舊情而來的?」
鳳九淵道︰「外交照會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麼,我是為洽談賠償支付一事而來的!」
「賠償支付?!」柯藍的眼里盡是說不出的譏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