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子岳搖了搖頭，天外世界，他幾乎是一無所知，只從四大宗師和怒海龍王傲飛塵口中，得知過零散的消息。
這些消息，至少也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世易時移，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天門，他們就從來未曾提及；至于這所謂神殿，更是連听都沒有听說過。
雖然在燕十九和四海山莊管事口中，也得到了一些消息，但不過都只是泛泛之談，不算詳細。
風子岳對四海山莊中人所說的話，也不敢太相信。
如今的天外世界，對他而言，還是一個撲朔迷離的謎團——不過，風子岳也並不在意，反正對他而言，這次的目的，無非只是為了找到紫微宗，尋得魂魄天珠，給諸葛憐治好傷勢。
如果得空，可以順便去四大宗門，交還信物，完成四大宗師的囑托；另外，就是去水月洞天探望夢凰，看她的傷勢恢復了沒有。
可惜，如今紫微宗和水月洞天，都沒有人知曉所在。
至于天門，風子岳覺得極有可能是當初四大宗門與七海龍宮一戰時候的幕後黑手，它的崛起，差不多也正是那個時間段。
而這神秘的所謂神殿，他無從得知。
「那就不管了，我看那壞小子對你神殿中人的身份，好像垂涎三尺的樣子……」陰陽蟹意興闌珊地晃了晃大螯。
燕歸來誤認為風子岳乃是神殿中人，一直想要拜師，這從當初風子岳不小心幫他們擋住了白衣少女的復仇就開始了。
听陰陽蟹所說，他似乎心思甚是堅決。
「管他什麼，這四海山莊的莊主邱孟起，還有這個小孩，都是心思狡獪之輩，我甚為不喜，這幾日，我們就深居簡出，少跟他們來往，等到海船來時，就直接前往東溟大6吧。」
「好」
陰陽蟹答應一聲，他也不喜此處，早點離去，正是甚好。
※※※
在無盡海之上，有一艘五彩錦帆船，正靜靜地停在水面。
這艘船巨大無比，長約百丈，高約數十，與其說是船，倒不如說是一座海上的堡壘。
南海海上霸王禹千仞的船隊，與這艘五彩錦帆船相比，那可真是小巫見大巫，天差地別。
烈陽高照，海風靜止，空氣之中，充滿了干燥而灼熱的氣味。
有一眾白衣女子，一動不動地立在甲板之上，微微躬身，恭敬地對著高高架起的一頂寶座。
寶座以金銀七寶瓖成，以天晶為裝飾，可說是豪奢之極。
天外世界當中，金銀雖然仍是值錢，在世俗之中也仍然當成是錢幣流通，不過在買賣各種寶物和秘笈的時候，金銀之物，實在已經無法衡量它們的價值。
所以在先天巔峰到破虛的這個圈子當中，以天晶來估算價值，最是尋常。
天晶乃是極為珍惜的礦物，即使是天外世界廣闊無邊，所得仍然不多，而此物在煉器、煉藥和陣法之中，都有作用，價值連城。
這東西是極為規則的結晶體，每顆天晶都是一般大小，約莫有拇指蓋兒大小，一枚天晶，就可價值十萬黃金。
這寶座之上，溜溜地瓖嵌密密麻麻的天晶，總數怎麼也得好幾萬顆。
要知道當初蓮加請動四位破虛高手出手，通過兩界鏡襲擊風子岳，統共也只花了十萬天晶，這張碩大無朋的椅子，竟然是用了差不多一大半的價值在瓖嵌，這種手筆，實在是讓人咋舌。
然而寶座之上，卻是空無一人，只有灼熱的海風，在其中穿行。
那些白衣女子，卻覺得似乎十分正常一般，面無表情，恭立一旁。
就在此時，卻見海平線之上，出現了一道白浪
白浪疾馳而來
「師妹是師妹回來了」
那些木立當地的白衣女子，似乎都是高興起來，一起轉身，望向那白浪疾馳而來的方向。
最年長的白衣女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望著寶座之旁，一個倒垂的沙漏，看著其中所剩無幾的沙子，拍了拍胸脯。
終于，還是趕回來了
只見那一道白浪之上，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白衣少女，她容貌清麗，卻有著凜然不可侵犯之威，讓人不敢心生親近。
她單手持劍，仿佛有些別扭的樣子。
「大師姐……」
甲板上的一個白衣女子走到年長女子面前，輕輕地呼喚了一聲。
「婉兒……婉兒師妹，好像是丟了一把寒晶劍？」
大師姐面色一凜，望向海面之上白衣少女的身影，皺一皺眉。
「奇怪，瓊州燕子府，能有什麼高手？竟然能讓婉兒師妹失劍？——這倒是糟了，只怕又要受師尊的責罰……」
她嘆了口氣，似乎甚為擔憂。
「婉兒師妹這次強求師父，得了七天的時間，去報一家之仇，如今雖然準時歸來，但丟了一柄寒晶劍的話，只怕師父他老人家……」
剛開口的白衣女子望了望寶座之上，神色甚是敬畏。
在這個時候，白衣少女已經穩穩地踏在了甲板之上。
她的左手，緊緊地握著另一柄較短的寒晶劍，面無表情，即使是一眾師姐妹上來歡迎，也沒有讓她動容。
她只是靜靜地穿過人群，跪在寶座之前，低下頭去，恭敬地磕了一個頭。
「唐婉兒你可知罪」
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一個冷厲的女子聲音，听到這個聲音，全體白衣女子，都是噤若寒蟬，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重新變成了泥塑木雕。
師尊，竟然早已經來了
寶座之上，依然空無一人，而那聲音，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傳來。
白衣少女跪伏于地，面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她似乎從來就沒什麼表情，所以無論什麼時候，看上去都是一個模樣。
「弟子，知罪」
她的聲音並不高，冷漠而淡然，並無惶恐之意，卻也沒有推月兌的意思。
「你苦苦哀求，要報家仇，所以為師在此等你七日，讓你了卻此事，想不到七日之間，你竟然還未殺盡瓊州燕子府中人，還丟了為師傳你寒晶劍——」
「——婉兒你實在是讓為師失望」
那女子的聲音，帶著回聲，在海面上飄蕩，一眾白衣女子噤若寒蟬，不敢出一點聲音。
白衣少女的眼中，掠過一絲迷蒙。
不錯，她就是唐婉兒，憑著寒晶雙劍，孤身報了家仇，殺了瓊州燕子府總共兩百八十七人。
可惜，還是有兩人最終逃月兌。
其中更是有燕家的後人鬼童子燕歸來
她本來是有機會殺了他的。
唐婉兒拜在五色錦帆主人門下，已經足足有十年了。
十年之間，她從一個驟然失去家人的小女孩，成長為一個冷口冷面，先天巔峰的寒晶雙劍。
寒晶劍出，性命不留。
這是她的劍，也是她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她想起了自己的仇恨，想起了瓊州燕子府那些惡人的獰笑，她終于忍耐不住，向師父請了七天的假。
七日之內，殺盡瓊州燕子府中人，然後歸來。
這是五色錦帆主人答應的條件。
可惜，只差一點點，她就能夠完成這個條件。
但是，那個人的出現。
同樣是一身白衣，他卻並沒有疏離冷漠，冰雪一般的氣質。
如果一定要比擬，那不如說是溶溶梨花，像是春天一般溫和的氣息。
但他的劍，實在是太厲害
寒晶雙劍，出手就不留活口，威力之強，師父也曾親口許之，在眾師姐妹之中，可為第一。
先天巔峰，感應天地。
只要時機成熟，就能夠破碎虛空而去。
這在她這般年紀的少年之中，只怕是極為罕見，所以即使一向冷漠的師父，都對她有多幾分疼愛。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師父才會給他七日的時間。
但是引以為傲的寒晶雙劍，在那個人的面前，卻好像是玩笑一般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個人的輕描淡寫，仿佛她十年之功，全部都是白花的一樣，三十六路寒晶劍法施展完畢，卻是被他破得干干淨淨。
不得已，她用出了尚未熟悉的梅花一探，撒手飛劍，這一劍到並非師尊所傳，而是祖傳秘劍，威力無窮。
可惜，她遠未到火候，這一劍施展出來，那人輕輕松松就破了，抓住了她的長劍。
于是她只能退。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五色錦帆主人，可絕不會容許自己的弟子敗死在人家的手里。
不過即使如此，丟了寒晶劍，敗在別人的手里，未能全滅瓊州燕子府，這三項大罪，也足夠師尊來處罰了。
她語調並無起伏，將前因後果一一敘述，也並無推卸之意。
「哦？」
「居然有這樣的人存在？」
師尊的聲音之中，竟然也透露出了一絲驚訝。
「能夠信手破去寒晶劍法，還有你祖傳的梅花一探，這人的劍道體悟，可是了不得——」
「哼，也好，既然有這樣的人存在，正好是你練劍的鼎爐」
師尊忽然出一聲怪笑，聲音變得更是冷硬。
她沉默了許久，才忽然又開口，聲音在海面回蕩，讓人不寒而栗。
「我不管他武功有多高，劍法有多強，一年之內，你給我殺了他」
「否則的話，你就不是我五色錦帆主人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