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寧元年(894年)的冬天,整個北中國的廣袤土地都籠罩在漫天飛雪下,昔日那個強盛的大唐帝國也仿佛一個垂危的老人一般,已經如同風中殘燭,日子不多了。她勢力最強大的兩個藩鎮,河東李克用和宣武朱溫之間還保持著表面的平靜,雙方都在竭力的拉攏侵吞河北的諸鎮,為未來的決死戰斗積蓄力量,勝利者的獎品就是這個古老帝國的最高寶座。從去年十月來到這里算來,王啟年來到莊中已經呆了一年了,去年十一月,他的好朋友高寵就帶著淮南節度的密信來到莊中,不但赦免了他們打劫官車,殺人越貨的大罪,還帶來了一份濠州團練副使的空白麻紙告身,連在那邊做人質的呂用之也給了一個黃頭左軍校尉的官職。與之同來的還有一分楊行密的心月復謀士袁襲親筆所書的密函,命令他潛伏在莊中,仔細觀察,並且幫助訓練軍隊,傷愈的護衛們也听候他差遣,而高寵將袁襲的信歸結為一句,釘死呂方,干什麼都要和他在一起。
濠州張璲在見到王俞獻上的一萬貫錢和十五套具裝馬甲,立刻派探子查證了打劫商隊的戰場,就相信了王俞的話,流民們打劫的的確是淮南節度的商隊,亂世甲具本不稀罕,但南方騎兵本來就少,這麼精良的具裝馬甲就算翻遍濠州也就能拿出個50來套,戰場上那慘烈的場面絕非作偽。听了王俞的投誠表示以後,張璲大喜,由于七家莊所處位置正在泗州和濠州的交界處徐城一帶,治所早就被來來往往的亂兵燒殺的空空蕩蕩,城池也破損的厲害,自己兵力不足,便將哪里的殘余百姓全部遷走,充實濠州,于是哪里就變成了一個三不管的緩沖地帶,流民和豪強四處橫行,這七家莊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支,看這王俞帶來的百余護衛頗為精壯,看來實力不弱,他們又與楊行密有仇,不用擔心他們倒向淮南,只要給一個空頭官餃與他,起碼可以成為自己對淮南的屏障,就算打探消息也好。當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于是立刻給了一個徐城鎮將的告身,勉勵一番打發去了。
而呂方卻整日帶著那王佛兒和那些黑雲都的傷殘士卒們們混在一起。那傷兵中約有十六七人殘胳膊,傷了腿的,一股腦兒全部拉了過來,一個個把臂細談,稱兄道弟,拖到家中吃飯。傷兵們養傷時心情本頗為窘迫,又擔心自己殘了回到淮南沒有依靠,那呂方就拍著胸脯說這事落在他身上,若是不棄,兄弟們可以落在莊中,田地房宅都不是問題,就連媳婦都可以為你們安排了。眾人听了欣喜,又見得王啟年對呂方也頗為尊重,紛紛都答應了呂方的邀請,就連那些不過是些輕傷的士卒也有十來個投入呂方麾下。
待傷兵的事情了了,已是快要過年了。呂方便從族中選出二十余個親信,還有好了的傷兵們一起前往王佛兒處,那王佛兒吞並了徐大眼和李舍兒的勢力後,麾下青壯有900余人,加上老幼婦女竟有兩千余人,若不是先前打劫的糧食,都要斷糧了。呂方到了以後,立刻與王佛兒從中選拔出較為強壯武勇的百人,由那些傷兵當教頭加以訓練,然後將剩余的流民分為50屯,按照男丁授田70畝糧田麻田20畝,女丁40畝、20畝麻田的標準予以分配田畝,分配農具種子,劃分屯田,建築住所,房前屋後也按莊中一樣要求種植預備做弓材的赤柏松。將奪來的拉車的牛騾分與各屯,收獲按照公4民6的比例分配,待那百余人基本訓練完畢後,將之與黑雲都士兵與呂方的親信分與各屯,或為屯長,或為屯副。春天一到,就忙著調配耕牛,勞力。一年到頭都穿著草鞋,葛衣帶著十余個隨從不斷的從一個民屯跑到另一個屯點,監督各處農事如何,農閑時分有無勤修武事。每日稍有空閑也不放下練習槍術弓箭,總之恨不得把一個人當成三個人使。初始王啟年還對呂方頗有疑心,防備他又在玩什麼花樣。後來看到此人不好醇酒婦人,只是見到田中禾苗茂盛,牲畜肥壯便笑逐顏開。見了屯長就問莊稼長勢如何,牲口有無病癥。幾個月下來,竟是變得又黑又瘦,仿佛路邊老農一般,也就漸漸沒了興趣,獨自在莊中和那些族長們廝混。
轉眼秋收已經完畢,玉米和土豆的產量十分驚人,看著堆尖的谷倉,就算平日對沉重的勞動和嚴酷的紀律的頗有怨言的屯民們也笑逐顏開,中間的老人們更是沒口子的稱頌著校尉的功德(呂方從楊行密哪里得到了一個典農校尉的官餃),那些平日里老是黑著臉催逼著干活操練的屯長老爺看起來也可親了許多。雖然這些糧食中有一小半不是自己的,但種田納糧是那朝代也免不了的事情,何況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有碗飯吃也就知足了,就算那些勞役也都是為了自己,操練武藝是為了保護家廬,挖溝修渠是為了田園灌溉,修繕房屋要麼是為了後來的屯民住,要麼是為了打造自己手上的農具武器的工匠們所需的,雖然累的狠但總比先前強上百倍。說來奇怪,那個年輕的校尉真是少見,不喜歡娘們酒水,倒是看到田里的莊稼長的好就開心,要是以後年年都這般,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