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允剛剛坐下,便看到遠處出現一處火光。他就好像被火苗掃了下一般,立刻跳了起來,眯起雙眼,向火光方向望去,只見一點點火光就好像一串珠子一般,迅的從黑暗中冒了出來,越來越多,並且向自己這邊迅移動過來,這一切此時只能有一個解釋︰楚軍現了吳軍的冒險行動,並且不顧黑夜的阻礙,立即采取了行動。
此時的迷允頓時背脊劃過一陣顫栗,不需要多豐富的想象力就能猜到一旦楚軍挫敗了吳軍的冒險行動後,會有什麼樣殘酷手段不會加在自己這個背叛者的身。他立即從地跳了起來,一把將還在溝里挖土的迷宗抓了起來,低聲道︰「楚軍來了,你快去通知周校尉,我留在這里穩住。」
「什麼?」迷宗還來不及回過神來,就被迷允連推帶攘的趕走了,待到同伴走遠了,迷允立刻下令手下的蠻兵從土溝里出來,拿起一旁的武器,準備迎戰,此時很多蠻兵也已經看到了遠處正向這邊移動而來的火光,恐慌就好像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開來,不少人開始丟下武器,本能的向木柵牆後面逃去,在木柵牆後面的吳軍士卒則竭力槍桿毆打蠻兵,不少人在忙亂中被擠下壕溝,被踩倒在地,哭號和怒罵聲混雜成一片,淹沒了迷允徒勞的命令聲。
周虎彪聞聲趕到陣前,只見眼前一鍋亂粥的模樣,怒聲道︰「還不快讓那些蠻兵先退到後面去!」吳兵得到命令,立刻讓開路來,慌亂的蠻兵如夢大赦一般,一擁而入,近三百人不過一會兒工夫,便全部涌入木柵牆之內,只剩下遺棄的滿地的武器和挖土工具,挖了一半的壕溝里傳了隱隱約約的申吟聲,那是被擠落在其中傷兵。
這時迷允怯生生的走到周虎彪身旁,低聲道︰「末將治軍無方,致士卒潰散,請——」
「罷了!迷酋你快去後面收容部屬,重新整頓成隊,這里邊交給本將!」
周虎彪也不多言,拱了拱手便轉身去指揮所部準備迎戰,迷允見狀也連忙退後重新整頓手下去了。
周虎彪三步兩步跳一個小土堆,此時最近的楚軍相距吳軍陣地只有兩三百步了,移動度滿了下來,顯然楚軍夜襲部隊的將領正在重新整理隊形,準備起最後的沖擊。周虎彪轉過身來,只見那七百名一直都在休息的吳軍士卒已經拍成了七個棋盤方陣,依照前四後三的次序排成兩列,方陣的間隙則是火銃手們,兩門輕炮則被布置在突出的右翼高地,在那里可以掃射整個戰場,這些受過良好訓練的士卒們並沒有因為夜襲而驚慌失措,排成了密集的隊形,準備迎戰。
「很好!就讓楚賊看看什麼才是天下強兵!」周虎彪滿意的點了點頭,低聲自語道,他跳下土堆,轉身走到第一行軍陣之後,鼓手的旁邊,高聲下令道︰「全軍熄滅火把,等待鼓聲命令行事!」
每一個方陣的軍官听到命令後,一面執行命令,一面大聲重復,很快吳軍陣中的所有火把都一個個熄滅了,只剩下壕溝前那十幾個為了干活方便而點起的篝火還在繼續燃燒,吳軍營地頓時變得一片漆黑,從楚軍望去,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一些暗紅色的光點在晃動,這是火銃的點燃的火繩,整個吳軍營地就好像一個一頭隱藏在黑暗中的猛獸,隨時都可能猝然而起,將敵人撲倒在地。
楚軍將領看到這個情景,不由得深吸了口氣,他突然覺得自己對于勝利不那麼有把握了起來。他方才讓軍隊放慢腳步一方面是為了整理所部的隊形,而更大的一個原因則是為了讓吳軍心理受到的沖擊有足夠的時間酵,畢竟這種夜戰雙方的軍官很難控制手中的軍隊,一堵矮牆,一個深坑,甚至一群夜獸,都會影響戰局的勝負。在這種情況下,與其一股腦兒撲去拼個你死我活,不如在心理打垮敵人,吳軍在夜里通過危機四伏的沼澤地,又接著修築工事,士卒無論是在心理和身體都已經緊繃到了一個極限,而自己只需要把「敵軍大舉到來」這個現實明示給對方,就能最大限度的削弱敵軍,甚至不戰而勝。局勢一開始的展仿佛印證了楚軍校尉的判斷,楚軍的出現就導致外面挖掘壕溝的敵兵陷入了瘋狂的境地,棄兵逃走,他正準備等到讓這種恐懼充分的傳染所有吳軍身,再一戰而勝,卻沒想到敵兵營中的火把突然一一熄滅了,這一整齊的行動表明營中的敵軍將領很快就控制住了本來已經陷入混亂中的軍隊,恢復了秩序,這對突襲的楚軍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
「停步!」當楚軍相距壕溝還有一百二十步左右距離的時候,楚軍校尉出了停止前進的命令。與吳軍多次交戰的經驗告訴他這個距離大概就是火繩槍的最大射程了,當然吳軍還有一種火炮射程還要更遠些,但那校尉並不認為吳軍能夠這麼快的把火炮運過沼澤地,他竭力睜大眼楮,想要從黑暗中確認敵軍的人數和陣型,但吳軍隱藏在木柵牆後的深深的黑幕中,根本無法辨認,唯一能夠確認的就是對方的壕溝還沒有挖完,深度大概只有半步左右,壕溝後面的木牆也沒有完工,這種程度的障礙對于進攻的軍隊來說並不難逾越,也許這就是守兵並沒有據壕而守的原因!楚軍校尉看了看天邊的星宿,已經接近四更時分了,呂師周臨行前的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立即出,到了就攻!」他深吸了口氣,高聲道︰「弓箭手前,預備!」
楚軍弓箭手們越過主力前了約莫三十步,將箭矢搭了弦,拉滿了弓,隨著都頭們的命令聲,松開了弓弦,一陣羽箭立即飛入夜空中,兩三息後,對面的吳軍營中傳來一陣稀疏的慘叫聲,緊接著是第二次、第三次,但是對面的吳軍陣地便好像死了一般,除了傳來幾聲隱約的慘叫聲,便再無一點動靜。
周虎彪輕松的站在大旗下,不斷有箭矢落在他的四周,但他卻用手中的手杖輕輕的敲擊著左手的掌心,一副輕松自在的樣子。這手杖是吳軍新軍營指揮使一級軍官的指揮用具,約莫有兩尺長,楊桃狀扶手的內芯灌了鉛,在必要的時候還可以代替骨朵來敲碎敵人的腦袋,周虎彪很喜歡在士兵面前舞弄著這玩意,因為這讓他覺得自己已經不同于那些揮舞著刀矛在第一線廝殺的低級軍官,而是很有一種「指揮若定」的風範。對于楚軍的弓箭手的射擊他並沒有打算讓火銃手還擊,畢竟在夜幕的掩護下,這種漫射對于身披鐵甲吳軍戰兵造成的威脅微乎其微,自己若是讓火銃手還擊,反而暴露了己方的虛實,反正楚軍的時間和箭矢都很有限,不可能這般耗下去,相信很快就會見分曉。
楚軍已經射出第四輪箭矢了,但是對面的吳軍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楚軍校尉失望的搖了搖頭,做了個讓弓箭手退下來的手勢,看來敵軍的將領是個很沉得住氣的家伙,靠這些小伎倆是沒有辦法決定勝負的,只有硬踫硬的白刃戰才能最後決定。他前兩步,轉身面對楚軍士卒,高聲道︰「都督的賞格大伙剛才都听見了,我這里加一句,今日破敵之後,所有的戰利品我一介不取,全部都是你們的!」
「萬勝!」校尉的動員起到了不錯的效果,楚軍士卒出了興奮的呼喊聲,校尉滿意的點了點頭,對鼓手做了個前進的手勢,隨著一陣沉重的鼓聲,楚軍開始向前移動了。
一開始楚軍的度並不快,大約也有一分鐘4o步左右,但隨著雙方距離的接近,他們前進的步伐越來越快,當距離壕溝的距離縮短到4o步的時候,士卒們已經由齊步變成了跑步,這些粗魯的漢子剛才已經看到了蠻兵們四散逃走的景象,對于勝利和戰利品的渴望就好像興奮劑一般滲入了他們的血液,讓他們的呼吸變得急促,血管擴張,嗜血的渴望在灼燒著他們的神經,讓他們幾乎有一種疼痛的錯覺,下意識的出了沒有意義的呼喊聲,舉起手中的武器,準備做最一次凶猛的突擊。
「不許射擊!不許射擊!」周虎彪行走在火銃手們的行列中,不時用手中的短杖輕輕的敲擊著士卒們的後背,此時最前面的楚軍相距火銃手的距離只有二十步了,早已進入了射程,在壕溝旁的篝火光線照射下,火銃手們幾乎可以看清敵兵臉長了多少麻子,但周虎彪還沒有下令開火。在這種壓力下,不少火銃手們幾乎都要窒息了。
終于楚軍的第一批士卒沖到了壕溝旁,面朝著火光的他們很難看清對面木柵欄後的情景,但眼前壕溝旁四處散落的武器和壕溝中的幾具尸體無聲的告訴了他們方才敵兵遇到突襲時的慌亂。他們興奮的越過壕溝,突然看到木柵後面黑壓壓的一片,盡數是嚴陣以待的吳軍鐵甲。
「開火!」周虎威猛的揮舞了一下短杖,沉重的扶手在劃過空氣,帶起了一陣風聲。幾乎是同時,吳軍陣中閃起一陣紅光,震耳的槍聲仿佛將空氣都撕裂了,但立即白煙又將這一切全部都覆蓋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