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功高震主 30好意

作者 ︰ 丹東大米湯

許德勛被呂方這一提醒,立即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趕忙躬身道︰「外臣今日得見尊顏,惶恐失態之處,乞大王見諒!今日吾王遣外臣前來,乃是為了和談一事!」

「和談?」呂方臉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問道︰「馬公要和談是好事,某家也不是窮兵黷武之人,只是不知此番許公前來帶了什麼條件?是要割讓州郡呢?還是奉財帛?且說來听听!」話音剛落,兩廂的吳軍將佐們便出一陣哄笑聲。

許德勛如何听不出呂方話語中的調笑諷刺之意,只是如今形勢比人強,只得咬牙苦苦忍住,強笑道︰「大王說笑了,臨行之前吾王曾經說過,只要吳軍願意休戰,岳、衡、郴三州已為貴軍所據,便盡數割讓,吾國也願為下國,年年進貢,唯國馬是瞻!」

「哦!」呂方听到這里不禁有些意動,按照許德勛所言,馬殷開出的條件就是吳軍現已佔領的州郡全部歸呂方所有,楚國全境共有二十四州,其中已被吳軍佔領的有岳、衡、郴三州,雖然從面積來看,吳軍所佔領的這三州只有很小一部分,但是從經濟人口來說,這三州乃是楚國的膏腴之地,又位于門戶之處,遠非西南那些州郡能夠比擬的,只要吳軍能夠據有這三州之地,佔領並吞剩下的地盤不過是時間的問題,馬殷拿出這個條件來,實在是已經很有誠意了。一旁的陳允看出呂方的心思,連忙伸腿在幾案下踢了對方一下,以目示意。呂方立即反應了過來,冷笑道︰「許公當真是說笑了,那些州郡乃是我軍將士百戰而得,本就是我吳國囊中之物,如今我軍兵臨潭州城下,馬公又說將那三州割讓與我,豈不是拿我們自己的東西割讓給我們自己,天下間豈有這般道理,汝莫非以為我呂方是傻子不成?」

許德勛強辯道︰「大王此言差矣!貴軍雖然連戰連勝,但也死傷不少,我呂師周都督正領大軍趕來,城中收拾余燼尚有精兵數萬,那時內外聯合,以大王之強,也未必能保全勝。俗話說‘兵凶戰禍,勝負未知’,大王棄平易獲大利,蹈凶險以求僥幸,恐非智舉?」

「許公果然舌辯無礙,連本王听到這里都有些心動了!」呂方大笑道,突然他語意一轉︰「只是日前我已得軍中急使來報,鐘吉州已經大破當面敵軍,你口中的呂都督如今已為吾軍階下之囚,哪里還有內外聯合?許公現在還有什麼話說?」說到這里,呂方對一旁的陳允道︰「陳公,且將吉州來信拿給許公看看,免得讓他以為是某家誆騙于他!」

許德勛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陳允遞過來的帛,此時對許德勛來說身邊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這封帛,他的雙耳已經听不見兩旁吳軍將佐的笑談聲,一雙眼楮呆呆的盯著帛的每個文字。奇怪的是,每個字他都認得,偏偏卻看所表達的意思。許德勛猛的閉眼楮,他只感覺到兩行淚水從臉頰流了下來,打濕了他頷下的胡須。

突然,許德勛猛的睜開雙眼,沉聲道︰「那大王要怎麼樣才願意和談?」

看到許德勛那麼快就從沉重的打擊中重新恢復了過來,呂方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欽佩的神情來,他下意識的坐直了斜靠在憑幾的半身,用很鄭重的口氣答道︰「若要和談,那得應允某家三個條件!」

「大王請說!」

「第一,楚國必須立即交出錢一百萬貫,谷六十萬石,布帛四十萬匹的犒賞來!然後每年還要支付錢二十萬貫,谷十萬石的貢賦!」

許德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起來,呂方這簡直是要把湖南的地皮都刮干淨了,但是他並沒有反駁,他想了一會,答道︰「貢賦沒有問題,某這里就可以答應,只是犒賞錢里的一百萬貫錢甚難,楚地本就缺乏銅錢,這幾年有連續戰亂,茶商絕跡,稅錢不足,可否先出五十萬貫,剩下的且寬限些時間,待到茶稅收來了,再補可否?」

「無妨,某家自有主張,能讓貴方能夠出得起這價錢,只要許公先答應了這個數字即可!」呂方笑道,臉滿是有了成算的笑容。許德勛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寒意,只是形勢如此,不管多麼苛刻的條件也只有先應允下來,換得吳軍的退兵,才有未來。想到這里,許德勛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既然如此,某家便應允了第一個條件,請大王說第二條!」

「好,某家第二個條件便是貴方必須割讓岳、朗、澧、辰、潭、衡、郴、永八州!」

「什麼!」許德勛听到這里,也顧不得失儀,霍的一聲便站了起來,厲聲道︰「大王好大口氣,將這八州割了去,那我大楚還剩下什麼?那還要和談作甚?」說到這里,許德勛一甩衣袖便要離去。其實也怪不得他如此,呂方所要割讓的七州中潭州便是後來的長沙,乃是三湘的中心,岳、郴、衡乃是楚國的富庶之地,其余數州要麼是邊防重地,要麼則是交通樞紐,這八州一旦被吳國割去,楚國則處于了籬笆盡去,生死仰息于他人的絕境。

呂方卻絲毫不為對方的無禮舉止所動,笑道:「許公若是要走,我也不攔,來人,送客!」

許德勛聞言停住了腳步,方才的激憤已經過去,他強壓下胸中的怒氣,回頭道︰「大王,您這般一口氣割去了八州,什麼都不給我們留下,這,這可不是什麼和談?」此時許德勛的言辭和方才差不多,只是口氣軟弱了起來。

「哦?」呂方笑了笑,道︰「莫非許公以為某家方才開的條件過分了些?」

許德勛沒有回答呂方的問題,干脆來了個默認。呂方笑道︰「某卻不這麼看,

某還以為這條件開的既有理又有節,端的是為了貴方的利益著想的,只是許公一時間還沒了解某家的深意呀!」

許德勛聞言不由得氣惱萬分,卻又不敢作,只得沒好氣的答道︰「外臣愚鈍,還望大王拔冗開解!」

「某家記得許公方才提出和談時曾經說過,汝國願為大吳之下國,年年入貢,唯我大吳馬是瞻,對嗎?」

「不錯!」

「那好,我呂方要割讓的八州中,岳、朗、澧、辰四州與荊南不過一江之隔,你們也知道,我大軍平定湖南之後便會揮師北向,進取荊州,第一步就是攻略江陵,這四州定定然要拿下的!貴方既然既然唯吾馬是瞻,總不會阻礙某家的經略荊襄的大業!」

許德勛強壓下心中的怒氣,亢聲答道︰「那好,這四州也就罷了,那剩下四州呢?這四州又沒與荊南比鄰?總沒有礙著大王的大業?」

呂方擺了擺手,笑道︰「許公莫急,的確永、潭、衡、郴四州沒有與荊南交界,但我一旦揮師北,江西必然空虛,潭、衡、郴乃是江西的屏障,某家若不拿在手里,總覺得怕有人在背後起事,心里寒,貴方既然願為我大吳下國,想必是不會讓某家心里寒?」

許德勛听到這里,已經明白了呂方話中之意︰既然接下來他要大舉北侵,就不會給背後留下什麼隱患,若是自己拒絕割讓這三州,只怕他就要先把這隱患連根拔起了再說,自然這和談也就達不成了。想到這里,許德勛抬頭道︰「既然如此,外臣便大著膽子做個主,將這七州割讓給大吳了,大王可以說第三個條件了!」

「不對!」呂方搖了搖頭,道︰「是八州,還有一個永州。」他的語氣十分堅定,絕無半點可以商量的余地。

「永州?可那里乃是敝國月復地,既不靠近荊州,也不靠近江西,大王要割讓此州作甚?」

呂方搖頭道︰「看來本王這番苦心許公還是不明白呀,也罷,今日趁著眾將都在這里的時候,某便將這話說明白了,也讓許公明白並非我呂方貪得無厭。許公,我記得楚王已經年歲不小了?」

「不錯!看這和永州有什麼關系?」

「許公莫急,且听呂某慢慢解釋!」呂方倒也耐煩的很,慢慢說下這樣一番宏論來︰「說句不怕忌諱的話,這亂世之中,生死無常,楚王說不定哪一天就去世了也說不定,他今日說願為大吳下國,可繼位之人可未必願意,那時兩國刀兵四起,反而害了百姓。若永州在大吳手中便不同了,那永州位處湖南月復地,瀟湘二水匯合與此,期望湖南各州不過數日,若我委一重將,領三千精兵駐扎于此地,貴主鑒于利害,也不會做那愚事,兩國之間不起刀兵,馬家自然也能享國長久,遺祚千年了,許公以為本王方才所說的有道理嗎?」

「這,這個?」許德勛聞言不由得語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呂方的意思是要把位處湖南月復地,交通便利的永州作為己方監視軍隊的駐地,一旦楚國出現叛亂,便可立即以此地為作戰基地,外用調動大軍征討,內有精兵呼應。,迅撲滅叛亂。割讓永州就可以撲滅楚王心中最後一絲復仇的希望,迫使對方老老實實的當呂方的附庸,自然就能國祚綿延啦。只是呂方這話听起來雖有道理,但為免有些一廂情願了些。

「我也知道許公現在覺得有些不舒服,可戰國時六國疆土無一不遠遠勝過衛國,可衛國卻至二世時才亡,享國之久遠勝六國,‘齒雖堅,不能久已,水雖柔,頑石可穿’,有些道理再過些年許公就明白了!」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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