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節度 功高震主 46茶市中

作者 ︰ 丹東大米湯

成仁泰見眾茶商這般模樣,站起身來,輕擊了兩下手掌,身後的伴當捧了一疊事先制作好的文來,他取了一張遞給一個船主,讓眾人傳閱,只見那文已經寫好了各項買賣條款,只有買賣雙方、茶葉品級、數量、價格各項還空白著等待填寫,顯然這成仁泰事先早就準備好了。待到眾人看清了,成仁泰對眾人拱了拱手笑道︰「列位,若是沒其他意見的,便請在這里畫押,某家現在這里說清楚了︰今日畫押的某家方才說的在品和中品茶價加一成只是今日有效,過了今天便不算數了!」

成仁泰話音剛落,對面人群中便是一片嘩然。茶市中轉運往北方的茶葉更是佔了八成以。若是照這位成東家所說的,今年的江陵茶市不收湘茶,只怕潭州城內的茶葉價格便會跌的慘不忍睹,自己若是不賣給他,還能賣給誰呢?可這位成東家的價碼也是在太過刻薄了。眾人正左右為難間,一個脾氣火爆的怒道︰「我隨便找幾個小商販,拼卻麻煩點,零散買了便是,也總比賣給你們價碼高些!」

成仁泰听了,卻並不回答,只是笑笑,便轉過身去,向船下走去。早有一旁的伴當笑答道︰「窮措大,好叫你知道,這江陵茶市不收湘茶的消息乃是我家主人剛剛得到的,午那些小商販還不知情才來收茶,現在往江陵的船行已經不再接受拖運茶葉的生意,只怕這消息已經傳遍滿城了,你們若能再賣出一兩茶去,我胡三便隨你姓!」正在說話間,岸跑來一群人來,幾個眼力好的已經看出其中有幾個依稀正是午賣茶的小茶商,看他們神色惶急的模樣,只怕方才那人所說的並非假話,眾船主臉色不禁黯然。

那答話伴當將擺開幾案,將手中的契攤開了,準備好筆墨,對面前那船主大聲道︰「你可要買,若是不買,便讓開來,莫要擋了別人!」

那船主是個長大漢子,雙目紅腫,滿臉都是風霜之色,顯然這一路也吃了不少苦頭。站在幾案前呆呆的看著文,雙肩顫抖,半響說不出話來。那伴當看的不耐煩,索性扯過那船主的右手,將大拇指在印泥一壓,猛的在文一按,便拿起文往那船主懷中一塞,便要應付下一個人。那船主手指一踫到文,立刻醒過來,看了看自己右手拇指的紅跡,又看了看文殷紅色的指印,偌大一個漢字突然抱頭痛哭起來。

那伴當听到哭聲,頓時怒道︰「哭啥,倒好似是咱們商號欺負你一般,還不快趕開去,莫要妨礙了生意。」

于是,眾船主一個個魚貫過來畫押,雖然人人心中不忿,但正如那成仁泰所說的,這茶葉不賣給他們還能賣給誰呢?若是屯在手,這茶葉不能吃,也不能喝,還要擔著風險和丟失的各種花費。再說他們這些船還是第一波,隨著春茶漸漸市,後面的茶船還會一**趕過來,只怕那時候這個價格都賣不出去了。家鄉的田地,欠下的款項還指靠著這賣茶錢呢?船主們畫罷了押,一擔擔茶葉也被隨後而來的挑夫搬下船去,換來或多或少的錢帛,一條條空蕩蕩的茶船浮了起來,就好像那些船主的心一般。

碼頭旁的一條畫舫,裝飾華麗,寬敞的客艙中不過坐了四五人,在座的正是成仁泰,每個人身旁都陪坐著一名或兩名艷姬,面前的幾案都是珍肴羅列,可最多也不過動了一兩筷子,顯然席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並非為了吃喝。

從畫舫望去。只見岸的搬運茶葉的挑夫越來越多,不斷壯大,顯然不得已接受潭州三大茶行苛刻價格的船主越來越多。宴席中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喜在心里。一個黑臉胖子忍不住舉起酒杯,對成仁泰大聲笑道︰「成家東主,某今日算是服了你了,略施小計,便將這幫子窮措大壓服的半點辦法都沒有,茶價壓得這般低,你可真是陶朱公再世呀!」說到這里,那胖子一仰頭,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將空杯底朝眾人露了一下,一把抱住身旁的艷姬,仰天大笑起來。

「是呀!」

「正是,咱們今年搭成泰記的快船,只怕獲利較之往年要多數倍,當真是托了成東家的福了!」

這艙中數人便是潭州城中最大三家商行核心成員,他們一想起即將獲得的巨大利潤,便只覺得渾身下說不出的舒坦,反正好听的話也不用本錢,一堆堆的諛詞便送了過去。那成仁泰只是笑著應承,目光流動,卻帶著幾分諷刺的笑意。

這一眾商賈正應酬間,一條小船靠了來,卻是一個精明干練的奉行,對眾人唱了一個羅圈揖,沉聲道︰「稟告列位東家,已經有定下了兩千余擔茶,天色已晚了,是到今日為止,還是點燈連夜收茶?」

艙中立刻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成仁泰的臉,本來這三大商行在潭州城中也只是鼎足而三的地位,這成仁泰也諸東家中只是較有威望的一個,但此次收茶的策略都是他一人的計謀,大獲成功之後,不知不覺間艙中竟然形成了唯成仁泰馬是瞻的局面。

成仁泰咳嗽了一聲,答道︰「連夜收茶,吩咐下去,大伙兒加把力氣,謹慎些,莫要出了差錯,今日事了了,成某虧待不了大家。」

「喏,那小人先退下了!」那奉行躬身對艙中眾人拜了一拜,便轉身退回小船去了。待到那小船走遠了,方才那黑臉胖子突然豎起大拇指高聲贊道︰「高,果然是高招,紙包不住火,只要從北邊的客商過來,成東家這個江陵閉市的假消息便被戳破了,那時這些窮措大肯定不願以低價賣茶,這時候多收一分便是多賺一分。成東家果然高呀!」

艙中眾人聞言紛紛齊聲贊賞,成仁泰身旁的艷姬也不住勸酒。可那成仁泰卻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只是喝酒吃菜,待到贊賞聲漸漸停息下來了,成仁泰突然笑道︰「列位都以為成某今日說了謊話,其實某家當真是個實誠人。」

艙中眾人听了成仁泰的話,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不由得齊聲笑起來,他身旁的艷姬更是笑得喘不過起來,一邊摟住成仁泰的脖子,一邊嬌嗔道︰「成東家連奴家的心肝都哄了去,還說自己是實誠人,奴家不依!」

眾人見狀紛紛起哄,成仁泰也不推辭,只是和那艷姬喝酒親熱,渾似放心享樂一般,正當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槳聲,轉眼之間,一條氣喘吁吁的漢子沖進艙來,在那黑胖漢子身旁附耳低語起來,那黑胖漢子剛听了兩句,臉酒意立刻便去了,目光清明了起來,

「都別喝了!」隨著一聲斷喝,艙中的喧鬧立刻停了下來,十余道驚詫的目光集中到那個黑臉胖子臉,只見那廝那張黑臉早已變成了紫色,便好似一塊豬肝,正咬牙切齒的盯著成仁泰,好似要把對方切成十七八塊一般。

「成仁泰,你方才說的江陵今年閉市的消息是真的?」

成仁泰好整以暇的在自己懷中的艷姬臉親了一口,笑道︰「自然是真的,某方才不是剛剛說自己是個實誠人,又怎麼會說假話呢?」

那黑臉胖子破口大罵道︰「我操你成家十八代祖宗,你知道江陵茶市閉市還壓價收那麼多茶葉進來,你這混球到底藏了什麼心肝呀!」

艙中眾人本已有了三四分酒意,到了此時才搞明白到底是什麼回事,有個年紀大點的立刻就兩眼翻白倒了下去,剩下幾個不是臉色蒼白,滿臉冒汗的靠壁坐下,就是指著成仁泰破口大罵起來。

成仁泰卻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對方的手指頭都要戳到他的鼻尖了,他還是饒有興趣的品味著杯中美酒,倒把那幾個罵人的氣得手足冰涼,若非他們手中沒有刀劍,只怕早就把眼前這個可惡的家伙砍成七八塊丟到江里去喂魚了。那個黑臉胖子心思靈敏點,轉頭就要出艙讓艄公靠岸,想要停止收茶,也好盡量減少些損失。成仁泰見狀笑道︰「曲東家還是莫要急著岸了,某家只是說江陵今年閉市不收湘茶,又沒說成某沒有辦法將這些茶買到北方去。」

成仁泰話音剛剛落地,那黑臉曲姓茶商立即僵在那邊,艙中也立刻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目光惴惴的看著成仁泰,仿佛這個中年胖子的臉一下子能長出一朵花來一般。

成仁泰輕擊雙掌,高聲道︰「來人,快將列位面前的席面重新整治了,杯中酒換了,今日我要和列位痛飲一番,不醉不歸!」艙外侍應的僕役听了,連忙進來清理,新菜酒水便如流水般運了進來,不過片刻功夫,艙中便又煥然一新。成仁泰舉起手中酒杯,對眾人做了個羅圈揖,笑道︰「成某這杯祝在座的各位生意興隆,財源茂盛。」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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