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延規正思忖間,前面不遠處便是沈麗娘所住的宅院,一名身手便捷的死士三下兩下便爬牆頭,接著向下一躍,便消失在牆頭,眾人正等待先進門的同伴打開院門,放他們進去,卻听見院內傳來一聲極為短促的慘叫聲,依稀正是方才跳下的牆頭的同伴的聲音。
「小心,院內有人暗襲!」鐘延規低喝了一聲,腦中卻急速的旋轉了起來,此次隨他來的死士都是精銳,下牆時也不會沒有地方,而听方才的慘叫聲,顯然是未經抵抗便被殺死了,雖說對手佔了偷襲的便宜,其武藝也不可小視了。按說呂方身邊應該已經沒有衛士了,那出手的應該就是沈麗娘本人了,本以為這個久居宮中的女子不過是會些供觀賞的劍舞罷了,想不到還當真是殺人的劍術。想到這里,鐘延規不但沒感覺到害怕,反而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興奮來。
「沈麗娘在里面,那呂方應該也不遠了!」鐘延規目光掃過路旁,一段大腿粗細的木頭被遺棄在地,他低咳了一聲,指了指地的斷木,會意的兩名手下俯身抬起斷木,抬到院門旁,猛的向院門撞去。
「娘娘,我們快走!」院內,施樹德焦急的哀求道,在不遠處的牆根,一名黑衣男子正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在地翻滾著,他的嘴唇在張合著,但被切斷的氣管卻使得他發不出一點聲音,大量的鮮血正從他的指縫間涌出去,就仿佛他的生命一般。
「公公,你走!」沈麗娘用絹布細細的擦拭著佩劍,月光照在雪亮的劍鋒,更顯得清冷無比,隱隱可以看到劍面細微的美麗花紋,這是多層疊鋼打制而成的百煉鋼的特征。沈麗娘擦拭完絹布,隨手將其往空中一拋,右腕一抖,長劍在空中劃過兩道劍光,將絹布劃成了四塊,破碎的絹布仿佛花蝴蝶一般落在地。
沈麗娘輕撫劍身,低聲道︰「這些刺客是沖著呂郎來的,若是我逃走,他們就會發現呂郎不在這里,會回頭去繼續追殺呂郎;而我在這里斷後,他們必然會以為呂郎棄我先逃,我在這里多拖得一刻,呂郎便多一份逃走的希望,這劍是呂郎與我定情時贈給我的,我今日便用這劍斬殺刺客,便報答了他對我這麼多年的寵愛。」
話音剛落,門傳來一聲巨響,顯然門外的刺客害怕有人在牆內伏擊,不敢再從牆翻越,而用重物撞門而入。沈麗娘轉身對施樹德催促道︰「施公公,你留在這里也沒用,反倒讓刺客知道呂郎不在這里,快走!
施樹德見狀,只得躬身拜了一拜,低聲道︰「那老奴先走了,娘娘保重!」說罷便轉身疾行而去。沈麗娘看了看施樹德離去的背影,轉身躡步走到門旁,持劍靜待。
那院門本不過是用幾塊柳木隨便釘誠的,哪里經得住這等猛撞,剛挨了四五下,門板便已經四分五裂,散落開來。那兩名撞門的刺客正想放下木樁,便見門內沖出一人來,劍光一閃,前面那人咽喉已經中劍,慘呼倒地,後面那人頓時被失去平衡的木樁壓倒在地,動彈不得,場中頓時大亂。
「大伙兒散開來,莫要走了一人!」鐘延規立刀一推,擋開了沈麗娘當面刺來的一劍,便只覺得眼前一花,劍光如流水一般向自己大腿刺來,趕忙揮刀下劈,卻沒想到沈麗娘手腕一轉,長劍點地,隨即以更快的速度反彈直指鐘延規面門,此時鐘延規長刀已經出了外門,收刀不及,只感覺到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本能的大喝一聲,仰頭就倒。
鐘延規打了兩個滾,剛剛站起身來,便覺到頭頂一涼,伸手一模,頭頂已經少了一大塊頭發,想必是被沈麗娘方才那一劍掃落了,想起方才險境,鐘延規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己平日里也有听說過沈麗娘劍術超群,卻以為不過是供呂方觀賞取樂用的劍舞罷了,卻想不到這般可怕,自己方才動作若是慢了半分,已是動腦穿候之禍了。
鐘延規正驚嘆間,被廝殺聲驚醒,原來剩下那兩名死士見主危急,趕忙前抵擋沈麗娘的追擊,三人斗作一團,這兩人也算是精銳了,但以一對二,還是被沈麗娘逼得遮攔多,進手少,眼看就要不敵了。
鐘延規見狀,不禁暗自心驚,趕忙從懷中取出一支手銃來,這是呂吳剛剛試制出來,裝備給高級將領自衛用的,鐘延規此次刺殺呂方,便呆在身,此時便派用場了。鐘延規手忙腳亂的給手銃好藥子,舉銃瞄準之後,扣動了扳機。此時沈麗娘正好一劍刺倒一名對手,沒有注意到鐘延規正在瞄準自己,正好被一槍擊中了左肋。
被火銃近距離擊中的巨大沖擊力一下子將沈麗娘撞倒在地,一種麻木的感覺控制了她的身體,一時間沈麗娘都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有些眩暈感,這是失血過多的結果。
沈麗娘躺在地,有些好奇的想到︰「難道這就是人要死之前的感覺?」
鐘延規撿起佩刀,惡狠狠的沖到沈麗娘面前逼問道︰「快說,呂方在哪里?」
沈麗娘眼前就好像升起了一層薄霧,一片模糊她好不容易才認出了眼前這個惡狠狠的對著自己吼叫的男人,笑道︰「原來刺客是你,可憐的鐘家妹子,呂郎根本就沒有來我這兒,呂郎知道刺客肯定會以為他會逃到我這里來,就偏偏不來我這兒,想必此時他已經從逃遠了。你和呂郎作對,肯定輸的是你!」
「什麼?」鐘延規就仿佛當頭被劈了一個響雷,頓時呆住了。「呂方沒有來這兒,他已經逃遠了,自己的這次刺殺行動已經失敗了,一切都全完了!」一種巨大的絕望感頓時把鐘延規籠罩了起來,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將他握在手心要將他捏碎一般。
「你騙人,呂方不在這兒,你干嘛不逃走,你分明是留在這兒替他斷後!」鐘延規厲聲喝道。
沈麗娘苦笑了一聲,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是從口中流出的鮮血將話語又擋回去了,鮮血沾在她的下巴,被她因為受傷而顯得慘白的臉頰一襯,顯得越發刺眼。這時,遠處坊外的街道傳來馬蹄聲。剩下的最後一名死士低聲道︰「郎君,咱們快走,不然城衛軍來了,就都走不了了!」
鐘延規恨恨的點了點頭,走到沈麗娘身旁,一刀刺入對方的左胸心髒部位,狠狠的絞了一下,方才拔出佩刀,對那死士道︰「你不必隨我回府了,等會你就直接從這條路出城,密道出口處有些財物,足夠你下半生富貴的了,我事先都有安排……」鐘延規的說話聲越來越小,那死士听不清楚,只得走近傾听,卻只覺得胸口一涼,低頭一看,卻是被鐘延規一刀刺入。
「只要你死了,這世便再也無人知道今夜刺殺呂方的是我!所以,你還是死了的好!」鐘延規冷笑道,接著手腕猛的一轉,那死士掙扎了兩下,便不動了。鐘延規拔出匕首,快步走開,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
過了約莫半盞茶功夫,一陣人馬聲向這邊戰場快速移動過來。從聲音中不難辨認出施樹德尖銳的嗓音。
「陛下,就在這邊,再拐個彎就到了!」
火光映照在呂方的臉,此時的他臉色慘白,額頭都是冷汗,這是強忍劇烈疼痛的結果。但是此時的呂方臉更多的是擔心和驚恐,這個無數次面對死亡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現在卻表現得這般,讓四周的士卒十分驚訝。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沈麗娘所住的宅院前,也就是戰場的所在,借助城衛軍士卒手中的火把,呂方不難看清戰場的情況。數具刺客的尸體倒在地,在這些尸體的中間,躺著一具女子的尸體,身穿的衣服正是沈麗娘平日里練劍時所愛穿的綠色武士服。呂方頓時覺得胸口被重物猛擊了一下,眼前的世界頓時失去了顏色。
「陛下,陛下!」施樹德看到呂方雙目的看著不遠處沈麗娘的尸體,目光呆滯,趕忙大聲喊道,他唯恐呂方現在悲傷過度出了什麼事兒。呂方雖說可能因為自己逃走而遷怒于自己,但以他平日里處事的風格看,也有可能會對自己免于處罰,畢竟是沈麗娘自己堅持要留下來斷後的,何況自己不懂武藝,留下來也無法保護沈麗娘不死。但如果呂方若是出了個什麼毛病,隨行侍奉的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條,一個保護不周就可以治他一個死罪。只有呂方好好地活著,才能保住他施樹德的性命。深刻明白這一點的施樹德猛烈搖擺著呂方的手臂,已經淚流滿面。
「來人,扶寡人去沈妃那邊去,寡人要看看她!」呂方低聲道,聲音暗啞,此時的他整個人已經了無生氣,仿佛就像一棵已經枯槁的老樹一般。兩名士兵趕忙小心的將呂方從一個用長槍和胡床臨時扎制而成的乘輿扶起,半抱半攙的扶到了沈麗娘尸體旁。相距沈麗娘還有丈許遠,呂方便不耐煩的掙月兌了士兵的攙扶,撲到在地,爬到沈麗娘的尸體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