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下午,李美琪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抬頭看看灰色的天空,雨前的悶熱讓她的心情更加的不安。
18歲的生日,這個美好的日子對于李美琪來說並沒有多麼美好,手中的大學志願書像燒紅的烙鐵一般讓她的心陣陣刺痛,而手卻緊緊地握著。
輕輕推開門,映入李美琪眼簾的是一片破亂的家,父親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天色,默默地抽著煙。灰色的煙霧中,血紅的傷痕從他腮邊的胡渣中穿過。
「我媽她……又犯病了?」早已習慣了這一切李美琪沒有在意父親的傷勢,只是淡淡的確認著,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
「嗯,剛剛送去醫院了……餓了吧?我去做飯……」父親看向回來的女兒,努力的用嘴部的弧度去擺出一個笑容。
「爸!」輕輕地叫住向廚房走去的父親,李美琪小心的看向自己的父親,「學校的報考志願書下來了,要家長簽字……」
「哦?好……」父親狠狠的抽了一口快燒到末端的煙。慢慢地掐滅,坐到了客廳的桌子旁,「美琪啊……上學的事,你覺得咱們市那個師範學院怎麼樣?听說可以直接分配到……」
「爸,我想要考北京舞蹈學院!」李美琪緊緊的盯著父親的眼楮,努力的想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一點同意的神色。
「北京……太遠了……」李父嘆著氣,又點上了一支煙,潮濕的空氣中夾雜了刺鼻的劣質煙草味道,讓李美琪無法呼吸,「美琪,我們家,沒錢……」
「爸!我想要跳舞!我喜歡跳舞!」
「師範學院也有舞蹈系,你在身邊,我也放心……」
「不要!」胸中的憋悶終于讓李美琪崩潰了,她發泄似的晃了一下腦袋,乞求的看向自己的父親,「爸!我真的想去北京,我不想一輩子呆在這里!我不想一輩子被人叫做‘神經病的女兒’……」
「夠了!」父親憤怒的打斷了李美琪的話,舉起的手似乎隨時都會落在她的臉上,父親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放下了手,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家里真的沒錢,北京的大學,花費太高了……」
「算我借你們的好不好!」李美琪的淚水從她那雙大大的眼楮中滑出,窗外的悶雷聲一陣陣的響起讓人心煩,鄰居家的電視里傳來的歡聲笑語更是讓李美琪近乎瘋狂,「昨天我都看到了,抽屜里的領養證,我知道我根本不是你們親生的……但是我求你,爸!就算是借給我!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
李美琪的父親看著快要發瘋的女兒,嘴角顫抖著,最終他強迫自己平靜了下來。「本來就準備跟你說的,你知道了也好……」
第三支煙放在嘴邊,李美琪的父親卻只是夾在指間,任由期慢慢的燃燒,回憶著過去的事情,他慢慢地開口說道︰「我們從來沒有在乎過你是不是親生的孩子,就算你媽有病了,但是她看見你總是笑著的……」
「然後就時不時的哭喊著我已經死了……」李美琪想起自己母親的樣子,心中的燥熱又多了一些。
「死了的,是你的姐姐,你媽的親生女兒……」
父親苦笑著說道︰「那年她生病,你媽帶她去醫院輸液,當時下著大雨……」
將一口沒抽的煙掐滅,父親看著李美琪說道︰「你就躺在醫院附近的路邊上,小被子都已經濕透了,哭得那麼的可憐,你媽趕緊過去把你從地上抱起來,卻沒注意自己的孩子還在馬路的中間……」
李美琪不敢相信的看著父親,仿佛父親只是在說謊一般,「可是我……」
「可是你媽從來沒有對抱怨過一次,不是麼?哪怕她犯病的時候……看到你也總是會笑的……」
「我……」李美琪的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她想說的話很多,現在缺什麼也說不出,只是一個勁的哭著。
父親沒有再說什麼,沉默的起身走進了廚房,鍋碗瓢盆的聲音吵鬧著,李美琪卻只是呆呆的坐在桌子前,腦子里一片混亂。
「吃吧!」端上了飯菜,父親指著面條說道,「你媽做的……說是要給你過生日。」
李美琪沉默的拿起了筷子,將快要悶爛的面條使勁的塞進了嘴里。「不要哭,要笑!」李美琪在心里對自己說著。
「你先吃,我去看看你媽。」父親看著大口吃著壽面的女兒,笑著拿起外套向外走去。
「爸……」李美琪抬頭叫住了父親,「要下雨了!帶上傘……」
「好!」父親笑著答應,臨臨出門的時候說,「大學的事,我再想想辦法……」
關門聲響起,李美琪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使勁擦了下眼淚,「對,就這樣!」李美琪不斷地對自己重復著。她站起身,走到了窗前,看著樓下父親遠去的身影,雷聲隆隆作響,鄰居的電視里傳來了齊秦的歌聲……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無奈
當你覺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會在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當夕陽西沉的時候
我總是在這里盼望你
天空中雖然飄著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歸期
…………
…………
大雨撕破了天空灰色的幕布,凶猛的洗刷著這個沉悶太久的小小的城市,李美琪抱著雙腿,蜷縮在窗下,仔細的在大雨中分辨那若隱若現的旋律。
「李美琪,生日快樂!今天起,你就是個大人了!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笑著面對,因為你不只是為自己活著……」李美琪對自己如是說道。
……………………
李美琪最終還是來到了夢寐以求的首都,但是她的心中有很多不舍,一直到離開,她都沒有機會去感謝養育自己的父母,即便災禍城上看著頭發有些凌亂的父親轉身離開的背影,她也只是把話壓在了心底。
打工,學習,跳舞,再打工……李美琪的生活規律無比,她沒有跟著身邊的同伴到處游覽閑逛的愛好,除了跳舞,就是賺錢。
錢是什麼?很多人可能認為愛錢是一種劣根性的存在,但是李美琪從不掩飾其對金錢的執著,她每天都把學習和練習跳舞之外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的,除了打工就是打工,很多同伴不了解一個小姑娘為什麼如此的執著于賺錢,李美琪總是用一句話解釋。
「我欠了很多東西要還,所以需要錢。」
她一直是這麼想的,欠下的東西太多了,自己的命,母親的病,父親為自己上大學借下的債,她只有不斷地賺錢,不斷的將錢寄到父親的手中,才能讓她在晚上睡得著。即便是自己考上了美國的舞蹈學院,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白天鵝」,她也繼續執著于賺錢的生活中。
美國的環境讓她很喜歡,這里的人很實際,一切都可以用金錢來衡量。她一邊深造著自己喜歡的舞蹈,一邊努力的打工賺錢,即便後來成功的進入舞團,她也沒有改掉抓住一切機會賺錢的習慣。
她在國外過的很辛苦,可是同學眼里她是無憂無慮的「微笑天使」,總是和煦的笑著,美麗的她加上那一抹笑容,看一眼也會讓人心情愉快。
上網是她在準備開網店的時候學會的東西,她喜歡上了一個論壇,那里的人都執著于自己喜歡的事業,在這里她可以放松的跟眾人說笑,而不是為了笑而笑。
「美琪啊!听說這次選伴舞有你一個哦!」共同租房的女孩子高興地跑了進來,對李美琪喊道。
「哦!知道了!」李美琪的反應顯然不讓女孩子滿意。
「喂!你要不要什麼事都這麼淡定啊?你還在看網店啊?」女孩子看著李美琪電腦上的網頁說道︰「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賣命,不就是錢麼……」
李美琪無奈的看著面前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女孩子,她是被父母送來美國鍍金的,東西沒學到,身上的行頭倒是真算上「鍍了一層金」。
女孩一坐在了李美琪床上,「听說這次的演出同時還會有時裝展啊!一定要買點精品回來!」
電話響起,李美琪皺了下眉頭,走出房間接起了電話。
「嗨,美琪!」
「有什麼事麼?」李美琪的客氣的聲音和她陰沉的表情判若兩人。
「你知道!我希望明天晚上我的天使會和我一起出現在法國餐廳享受一個浪漫的夜晚!」
「我可不是你的天使,而且,我明天有事情!」
「嘿寶貝!有什麼事情能比過跟我約會呢?你知道!我有多麼想你麼?」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的事情!」
「那你打開門,我就在門外!」
「我睡了!」
「難道你忍心看著一個帥哥在你家門外呆一晚上麼?」
李美琪無奈的打開了門,之間一個金發小伙子手捧著大束的鮮花向她微笑,「你好我的天使!」
「有什麼事趕緊說吧!」李美琪對于這個「名聲在外」的青年沒有一點好感。
「難道不請我進去麼……」小伙子看著面無表情的李美琪,繼續笑著說道︰「我決定要成為你的男朋友!做一個天使的守護者!」
「我不需要人守護!」
「嘿!別這麼說我的寶貝!你知道我能滿足你很多的追求!」男人繼續說道,「你需要錢,我有很多!而且我的父親……」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
「別裝了!誰都知道你需要大筆的錢,我可以給你!只要你可以……」男人緊緊的盯著李美琪說道。
「滾!」李美琪失去了耐心,她需要錢,但是卻從沒想過要靠別人來滿足自己的需要。
「嘿!姑娘!這樣可不好!不如讓我們……」男人說著湊到了李美琪的跟前,想要摟住李美琪。
「啪!」李美琪狠狠的甩出了一個耳光,忍著手部腫痛咬著牙說道︰「滾!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你這個中國娘們!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男子捂著臉氣急敗壞的罵道,「想要錢還裝什麼清高!我倒要看看,你比那些妓女高貴在哪里!」
「你有很多錢麼?」冰冷的聲音讓男子楞了一下,眼光轉向了一旁冷著臉的女孩。
「你這樣的人,穿著一身便宜貨也敢說自己有錢?」女孩子沒有在意男子的目光,審視著男子一身只能算是「名牌」的行頭。
「想比有錢的話,你還差得多!記住,比中國人有錢的不少,但絕對不會是你!」
似乎是被女孩子的強勢嚇到了,男子冷著臉退出了房間,嘴上還在謾罵著︰「sHIT!竟然是個同性戀保養了你!」
「你說什麼!」李美琪忍不住上前撕扯男子,卻被壯碩的小伙子一下子甩到了一旁,「別踫我!你個惡心的娘們!」
看著男子遠去,合租的女孩趕緊上前扶起了李美琪,「你沒事吧!」
「腳扭到了……」李美琪皺著眉頭說道。
「這可怎麼辦!你明天的面試……」
「算了!下次再說吧!謝謝你了!」李美琪無力的說道,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
男子的報復開始了李美琪在沒有進入過任何一次演出的名單,腳傷好了之後,李美琪便只能打工度日。
「美琪姐,我要回國了……」女孩子來到李美琪的房間道別。
「嗯!回去也要加油!」忙著照看網店順便跟論壇上朋友聊天的李美琪抬起頭來笑著說道。
「姐,你要不要也回去?」女孩擔心的看著李美琪。
「沒事的!我習慣了!」李美琪淡淡的笑著。
「那我明天就走了,你保重!」
「嗯!」
房門關上,李美琪再次趴在了床上,看著論壇上的朋友也在抱怨自己的不如意,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還要在這里堅持麼?這份堅持,好像已經變了味道……
「嘿!伙計們,不要再傷心了!告訴我!你們的夢想呢?」
…………
尋夢人的話讓李美琪楞了一下,接著綻放出了笑容……在對話間,李美琪得知了自己的朋友就是那個論壇上被稱作「奇跡般的存在」的K,同時還看到了一份招聘啟示……
「包吃!包住!包你能夠自由的追求夢想……」李美琪喃喃的念道,夢想。自己的夢想是什麼來著?舞蹈,還是賺錢……
「韓國,哪里能找到我的夢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