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曹寅太信任兒子,還是病急亂投醫,不過三五日功夫,就湊了十來萬兩的銀票,派了三撥妥當的家人去各地買茶園。但是,對于珍珠之事,卻出乎曹顒的意外。
再次來到父親書房的曹顒,望著桌子上放著的鄭氏兄妹的死契,一時說不出話來。想著鄭海曾說過「寧死也不願做奴才」,曹顒感同身受,是因身份所制,他這個皇家奴才的頭餃兒是摘不掉的。
「鄭家世代采珠為業,鄭氏兄妹都有一身識蚌辯珠的本事,但並不會你所說養育珍珠一說。」曹寅緩緩說道︰「你是打算授人以技,卻並不拘他們的身份。你想過他們的下場沒有?與其以後被人算計了去,還不如安心留在曹家。」
見曹顒沒有應話,曹寅擺了擺手,道︰「他們兄妹今兒就要去太湖,你若是有什麼想說的,就去棉花堤渡!」
鄭家兄妹竟成了曹家的奴才,若是曹家不肯放,那別說是他們,就連他們的子孫也要世世代代在曹家為奴為婢。曹顒出了府門,抬頭望了望天,心情有點抑郁。
曹寅話里沒有直接點明,但是意思卻很清楚,既然事關曹家家族興衰的大事,自然只有曹家的人才能夠參與。曹家的人,除了像曹顒這樣的主子,也包括那些依附于曹家的上下奴僕。忠貞與背叛,中間並沒有什麼不可逾越的鴻溝,只是看背叛的砝碼是否夠分量。在曹寅眼中,只有生死被曹家掌控的奴才才是可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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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顒身邊當值的書童小滿牽著兩匹馬過來,小滿是曹家大管家曹福的長孫,林下齋掌櫃曹方的長子,新近才跟在曹顒身邊的,比曹顒年紀小兩歲。曹顒原本的兩個書童惜墨與弄墨都被曹寅安排著跟著管事們去采購茶園。
曹顒從小滿手中接下韁繩,翻身上馬,然後對小滿道︰「你去挑一匹小馬!」
小滿听了,使勁挺了挺胸脯,撅著嘴巴說︰「爺小瞧了奴才?奴才五歲起就學騎馬,騎馬的年頭並不比爺短!」說著,模了模馬背,身手非常利落地上馬。
曹顒見小滿不像生手,就不替他操心了,揮動馬鞭,往棉花堤渡方向而去。
待到遠遠地望見棉花堤渡口,曹顒勒住馬韁,使得馬速慢下來。憑借曹寅的手段,即便鄭家兄妹簽了賣身死契,肯定也是感恩戴德的,但曹顒心中不能不愧疚。這兄妹兩個本是與曹家不相干的人,硬是被拉進這潭渾水中。
「公子,公子來了,哥哥!」鄭沃雪看到曹顒,略顯激動地拉了拉鄭海的衣袖。
鄭海大步快走兩步,「撲通」一聲,在曹顒的馬前跪倒,含著淚說︰「公子大恩,鄭海願肝腦涂地為公子效命。」
曹顒雖不知曹寅對鄭家兄妹如何說辭,但見了鄭海感激涕零的模樣有點哭笑不得,自己萬兩銀錢賣他十年又應允為他報仇,也沒有見他這樣。
曹顒略帶感慨著跳下馬背,扶起鄭海︰「快別這樣說,不能盡如人意,曹顒已羞愧不安。」
「那狗屁總兵竟替老賊出頭,公子寧肯得罪權貴,也要庇護我們兄妹,此再生之恩我鄭海銘記!」鄭海握著拳頭道。
曹顒心下一動,大致知道曹寅是扯著總兵府的大旗,嚇唬住了這兄妹二人。如今這兩人簽了死契,但感恩之心更盛。
曹顒不再多說,從懷里拿著自己親筆撰寫的養珠手冊,交給了鄭沃雪︰「這本冊子,看後背熟銷毀,這是關系到產業命脈的機密,且不可讓外人知曉。十年之約,曹顒不曾忘卻,你們兄妹放心就是!」話雖說得漂亮,但曹顒心中也不知若是鄭家兄妹憑借從他這里學會的養珠手藝自立門戶或者投靠他人,他會如何應對。
那養殖珍珠的技巧,是曹顒根據上輩子所知寫出的。曹顒上輩子的嫂子娘家是蘇州的養珠大戶,曹顒小時候就曾跟著哥哥嫂子到養珠廠游玩。其實說起來,養珠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科技含量。只是選取合適的母蚌,人工移進異物,促使珍珠形成罷了。不過古今區別在于,幾百年後珍珠養殖已經是產業化,有專門培育珠蚌的企業。眼下,卻要從母蚌的選擇與繁育入手,短期之內不會見成效。
鄭沃雪雙手接過冊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懷里,一雙亮晶晶地眼楮充滿感激地望著曹顒。
船家那邊已經詢問其否起船,曹府派來送鄭家兄妹去太湖的管事在船頭看到府里小主子來了,跑過來請安。又是一番折騰,曹顒才目送著鄭家兄妹乘船離去。
該布的局,都已經布下,若是沒有什麼意外,曹家的虧空問題應該就算解決了。至于奪嫡中,站錯隊伍,問題不在曹寅與曹顒父子兩個身上,而是曹寅繼子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