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了這些,訥爾蘇回頭瞧了瞧「御赦和碩簡親王府」色變得難看起來。在雅爾江阿眼中,如今永慶叩之事,不過是提供一個對太子「落井下石」的好時機。就算不是太子做的,將事情鬧大,也能使太子惹一身腥。
太子眼下正是危機,牽扯進「托合齊會飲案」的大小官員現下都被拘禁宗人府,由簡親王雅爾江阿、貝子蘇努、輔國公景熙、大學士溫達、大學士蕭永藻會同刑部詳審此案。
此案明面上看只是這些利欲燻心之輩為了「擁立只功」,私下結黨,結交領兵武官,心懷叵測;實際上未嘗不是康熙對太子的審視。如今,朝野都看著,不少人已經開始算計太子「二廢」的時日了,對其他幾位有希望代而取之的年長皇子,也各有思量。
其實,就訥爾蘇本人來說,對太子亦是全無好感,幾年前那頓鞭子他至今未忘。若是換做自己,會不會作出于雅爾江阿同樣的選擇?想到曹佳氏與曹姐弟,訥爾蘇連忙搖頭,為了自己的私怨,出一時之氣,害得妻子傷心,這點他卻做不到。
不管如何,還是想去十四阿哥那邊再問問,若是十四阿哥與雅爾江阿打的是一個主意,拿訥爾蘇的行事就要有所顧忌,否則就是得罪了這些倒太子的人,自己不怕什麼,就怕非但救不出永慶來,反倒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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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親王府,內院正房。
繼福晉永佳穿著寶藍色旗裝,坐在炕上,听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說起近兩月府中的人情往來。雅爾江阿的幾個妾金氏、吳氏、氏、崔氏等人侍立在旁,听兩位福晉說閑話。
永佳是年前進王府的,除了崔氏比她小外,其他人都比她大。像是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看著不過三十來許,卻已經三十五。只比雅爾江阿小一歲。
伊爾根覺羅氏笑著說著哪個府的老福晉過壽,準備了什麼材質的觀音;又是哪個貝子府的小阿哥滿月,叫人裝點什麼禮盒。
永佳進府後,雖然打伊爾根覺羅氏那邊結果鑰匙賬冊,但是對于具體的瑣事還是交由伊爾根覺羅氏打理。
在王府中。除了病逝的嫡福晉瓜爾佳氏們,就數伊爾根覺羅氏位份最尊貴,最受王爺寵愛。其他侍妾都等著看新福晉與她之間地熱鬧,沒想到完顏家出來這位繼福晉素日寡言少語,臉上隨是帶著笑意。卻也讓人覺不到熱乎氣。
進門沒幾日,王府中就有不開眼的婆子。
仗著是先頭福晉的陪房。想要試試這位新福晉的肚量,惹出些是非來。
永佳也沒多話,直接叫人將那婆子拖下去,打了四十板子,隨後又將那人的兒子、媳婦、親家、親戚查出一串來。一個沒留,統統打發到城外莊子上去。
那婆子媳婦地娘家嫂子,正好是伊爾根覺羅氏所出的六阿哥永敘的。便求到伊爾根覺羅氏身上,言語之間未嘗沒有挑唆的意思。
伊爾根覺羅氏如何听不出那弦外之音,卻是不想生事的,只思量著這些人算起來,就有十來房人,又都是府里用慣了地老人,真攆出去到底自己用起來也不便宜,所以才想著過去跟永佳求個情,單攆那婆子一房,其他人家教訓兩句也就可以了,既不墮繼福晉威風,又落了實惠。
看到永佳坐著那里,面上平平,並無新嫁娘的歡喜,伊爾根覺羅氏不由得覺得納罕。這簡親王府是八個鐵帽子王府之一,又沒有公婆在世,就算老王爺有幾房老福晉,也都是奉天老宅那邊。進門就是當家福晉,她為何還不歡喜?
不管伊爾根覺羅氏心里如何向,面上還是恭敬得很。
永佳原本臉色淡淡地,听到伊爾根覺羅氏地求情,神情越發莫測起來,最後笑了笑道︰「何必這樣麻煩!」
伊爾根覺羅氏只當是福晉好說話,還暗暗為那幾房人歡喜。直到次日,听說那幾房人已經被打發到昌平去,她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方曉得永佳那句話的意思,「既然說攆了,何必這樣麻煩改主意」。
其他院子里的侍妾,都等著看兩位福晉的交鋒,多少有些幸災樂禍。同時也怕殃及池魚,行事都謹慎許多。
就連伊爾根覺羅氏,心中也多少有些沒底,後悔自己先前的魯莽,新福晉進府,正是立威之時,怎麼好摻和?
接下來,永佳地行為卻大出眾人所料,卻像偃旗息鼓般,只守在自己院子里,就是伊爾根覺羅氏與金氏、吳氏、氏、崔氏到她那里請安時,也並無為難之意。只是打娘家住完對月回來後,吩咐眾人逢五、逢十請安,其他時間不必去她院子里立規矩。
永佳越是不留意這些人,這些人越是心里沒底。
想起永佳進門後的雷霆手段,眾人算是明白了,什麼是名門貴女。完顏府門第自然是不用說,伯爵府嫡支長女,額娘是郡主,堂妹是皇子福晉,這些都是她的依仗。
永佳雖然待人不太親近,但是對待其他妾室卻大度得緊,並沒有拈酸吃醋地事。
就是新婚半月,雅爾江阿收用了她的侍女如意,她也不見惱怒的模樣,叫人單獨給如意準備了小院子,打發人跟著侍候。偏生雅爾江阿似忘記還有如意這個人一般,再也沒有問過一句。
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說了會子近些月份的人情往來安排,見永佳不應聲,想起關于福晉娘家長兄叩的傳聞來,笑著問道︰「福晉听著,可還妥當,哪里有要添減的沒?」
永佳點點頭
煩你,很是妥當,只是老福晉那邊的白玉觀音與年前娘宮里的重了,若是有瑪瑙羅漢,可以換上一尊;沒有的話,金羅漢也使得!」
伊爾根覺羅氏笑著應了,永佳對諸位道︰「想必大家也站乏了,先散了吧!」
眾人都口稱「不乏」,俯了俯身子。隨著伊爾根覺羅氏退下。
等眾人的身影都不見,永佳的臉色才顯出一絲疲色,拄著額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隨著腳步聲。她的侍女吉祥進來屋子。
見屋子里沒旁人,吉祥走到永佳身份,低聲道︰「姑娘,奴婢哥哥在前邊路口見著了平王爺,問了大爺之事。平王爺讓奴婢哥哥轉告姑娘,這沒兩日就入夏。不知大爺那邊缺不缺換季衣裳!還說讓準備四季衣裳。要不就怕以後用不上了!」
永佳臉色頓時蒼白,咬了咬嘴唇有?」
吉祥遲疑了一下,猶豫道︰「平王爺還說。若是姑娘得空,看能不能尋尋十四福晉說說,請十四爺替大爺說情!」
永佳只覺得遍體生寒。立時坐了起來。
她之前自然有去找過雅爾江阿說及兄長的事。雖然他們夫妻感情淡薄,有些相敬如賓地意思,但是畢竟涉及到同胞兄長之生死,她還是溫言相求。
彼時雅爾江阿卻只道是都打點好了,叫她不要再操心這些,好好過問幾個阿哥的功課。
永佳听了,不敢不信,亦不敢盡信。所以今日听說平郡王造訪,永佳立時想到了曹身上,算算日子,打兄長叩至今已經十幾天,這消息往來山東也差不多。
吉祥的哥哥嫂子是永佳的陪房,永佳便打發吉祥出去傳信,讓她哥哥向平郡王探探消息。
想起隱隱約約听過的關于雅爾江阿與太子地恩怨的來由,永佳想著前院書房見過的幾個小廝,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思量了一回,永佳吩咐吉祥道︰「打發人下去,立時準備馬車!」
吉祥忍不住勸道︰「姑娘,王爺還在府中,您看是不是再等等?要不,等王爺出府再叫人套車?」
永佳沒有應答,喚外頭的丫鬟過來,去準備些補品藥丸,自己換了外出的衣裳。吉祥知道自己小姐地脾氣,心中嘆了口氣,打發人套車去。
到了前院,永佳直接往書房來。
兩個唇紅齒白的小廝站在書房外,見到永佳過來,都請安見禮。永佳強壓制住心底地惡心,說道︰「給王爺傳話!」
「是!」兩個小廝想是也听過永佳地手段,對她帶著幾分畏懼。
書房里,雅爾江阿正黑著臉,听崔飛回報大興鎮燒鍋莊子被封之事。崔飛是崔德福的佷子,被他叔叔打發回來送信的。
听到院子里永佳的聲音,雅爾江阿皺了皺眉,揚聲道︰「有事嗎?進來吧!」
永佳進了書房,雅爾江阿見她外出裝扮,問道︰「這是要出門?」
永佳點點頭︰「放心不下阿瑪的病,尋了些補品送過去,晚飯後回來!」
雅爾江阿听她口氣,並不想來求自己同意,更像是來知會一聲,心里隱隱有些不喜。但是想到她是個省事地,對前院的事也不干涉,兩人這幾個月向來是客氣慣了的,便道︰「去就去吧,多留兩日也無妨,替本王給阿瑪問聲好,就說這兩日忙,過兩日閑暇再去看他!」
永佳垂下眼瞼,道了聲謝,便告辭出去了。
雅爾江阿瞧著她清清冷冷地模樣,與那些喜歡哭天抹淚、膩膩歪歪的女子沒半分相似,不由得有些怔住了。
等醒過神來,雅爾江阿對崔飛擺擺手道︰「給爺說清楚?哪個衙門封的?巡撫衙門,還是布政司衙門?使喚的那里的官兵,拿的是誰的手令?」
听說是道台衙門下的旨意,雅爾江阿怒極反笑,冷哼了兩聲道︰「爺到是不知道,如今這道台衙門也那個欺到爺門上了,熊成這樣,你叔叔是吃屎的不成?」
崔飛嚇得一激靈,連忙跪下,道︰「奴才叔叔不敢丟主子的面子,叫人在莊前攔著了,可是對方領頭的是個愣頭青,听不進去話……」
雅爾江阿哪里听得進去這些嗦,當即踹了一腳。崔飛身子一歪,額頭正好撞到旁邊的柱子上,紅殷殷地滲出血來,也不敢擦,猶自磕頭不已。
「東兗道?」雅爾江阿覺得有些耳熟,才想起就是是平郡王的小舅子曹。兩人見過幾次,他對曹家的事情也知道些,不禁有些疑惑︰「這小子不像是這樣魯莽之人啊?」
雅爾江阿有些想不通透,對崔飛道︰「得了,得了,爺問你,道台衙門的手令與其後布政司衙門的公告,你可都抄了帶回?」
崔飛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書案上,小聲回到︰「主子,奴才帶回來了,都在哪兒!」
雅爾江阿伸手展開看了,越看神色越古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崔飛道︰「就單東兗道的燒鍋莊子封了?其他府縣的,還照常經營著?」
崔飛回道︰「可不是,主子,奴才這回來,在經過的府縣還留意來著,其他的燒鍋莊子都好著!」
雅爾江阿不禁「哈哈」地笑出聲來,崔飛听著膽顫不已,想著難道自己主子被氣糊涂了,哪里像是吃虧的模樣?
雅爾江阿喃喃道︰「‘免稅三年’啊,好大一份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