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了秀女的除了十三阿哥,還有十七阿哥,不過他這邊卻是喜事。領侍衛內大臣阿靈阿之女鈕祜祿氏,被指給十七阿哥為嫡福晉。鈕祜祿氏是先皇後的佷女,十阿哥的表妹,出身顯赫,門第高貴。
這門親事卻是出乎眾人意料,因為十七阿哥生出位份低,又有先前的流言,現下雖不是打入冷宮,但是一直在養病就是。
十余位皇子中,除了岳父為外番郡王的十阿哥與岳父是郡主額駙的八阿哥外,十七阿哥的岳父最為顯貴。
正式的指婚旨意還沒下,平郡王訥爾蘇也是今天方听到風聲,回府後正好曹在此,便對他說了。
曹佳氏要留兄弟吃飯,讓他們先說話,自己親自去張羅吃食去了。
阿靈阿也是有名的「八爺黨」,當初與馬齊一文一武共同保舉八阿哥為儲來著,如今成了十七阿哥的岳父,曹有些糊涂。為什麼隱隱記得這個小十七,應該是老四的人?
听曹說明日去戶部領了回執便啟程離京,訥爾蘇想了想,點了點頭道︰「早走也好,近日京城的風頭有些不對!萬歲爺像是真惱了,隨扈的大臣侍衛都是挨個盤查,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摘頂戴!」
說到這里,他不禁笑了,對曹道︰「這回,怕是有人是搬石頭砸自己腳了!難道萬歲爺這五十年帝位是白做地。就算想要算計太子,這手段也太肆意了些,怕是要兩敗俱傷!」
曹見姐夫滿是看戲的神情,怕他被參合進去,畢竟平王府與康親王府、順承王府同屬禮親王代善一脈,在宗室中很有分量。因此,忍不住開口勸了兩句。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地提到八阿哥等人。但是也說了這幾年京城的權勢變更,無不是圍著「奪嫡」二字。
訥爾蘇雖然曉得自己這位嫡親小舅子有些少年老成,但是向來還是將他當幼弟看待的,如今听他鄭重其事地說起這些,恍惚之間竟有些親長告誡的意味,不禁啞然失笑。道︰「弟,姐夫年長你四歲,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這樣囑咐?那麼個皇子阿哥,別人稀罕巴結,姐夫又什麼好稀罕的?有祖宗傳下的鐵帽子,再掙命也不過是些個虛名,圖個甚?有那功夫,還不若好好讀兩本兵書,待到日後有機會上戰場。憑著真功夫開疆闢地,揚我滿洲男兒雄風!」
說到最後,訥爾蘇臉上已經洋溢著說不出地興奮之色。這副模樣。曹並不陌生,曹頌與弘曙他們提起往後要建功立業,也是這副模樣。就是永慶,從少年開始,便也惦記著賺軍功。
戰場啊。曹有點小尷尬。好像認識地年輕人中,唯有他與十六阿哥對這些並不感興趣。難道是缺少男人血性?
屋子里檀香了了,四阿哥手里握著一串手珠,還是一如既往板著臉,听兩個粘桿衛士稟告曹今日的行蹤。
粘桿衛士是王府粘桿處的家丁,現下充當雍親王府的耳目。粘桿處早在這邊還是貝勒府時便有了,早先不過是盛夏初秋之時,幾個專門當差的家丁內侍操粘桿捕樹木上的鳴蟬。
待到康熙四十八年,太子廢而復立,四阿哥由「多羅貝勒」晉升為「和碩雍親王」後,行事越發謹慎。京城局勢風起雲涌,為了自保,他縱然想過太平日子,也無法渾渾噩噩,當個稀里糊涂地親王阿哥。
在听取門人的建議後,四阿哥便叫粘桿處便擴充了些人馬,多是王府的包衣下人,用來重做王府耳目,關注京城其他王府的動靜。
先出城送兄弟,隨後回府換衣裳去戶部,隨後侍衛處、十三阿哥的府邸、平郡王府,酉初二刻(下午五點半)從王府出來回家。
四阿哥听著,往心月復幕僚戴錦處望去。雖然現下京城暗潮涌動,雍親王府這邊也不能免俗,關注著各方局勢,但是像派人全天探查曹的行蹤,並不是因四阿哥的本心,而是戴錦的建議。
戴錦沉吟了一會兒,對四阿哥道︰「曹進京已五日,給萬歲爺的請安折子已遞上去了三四日,卻仍是沒有上邊召見的消息!王爺,這有些不尋常啊!按照先前萬歲對曹家地諸多恩典,他又是初次外放地方,斷沒有不見的道理!」
「哦!」四阿哥的目光有些深邃,問道︰「你地意思,是贊同傅鼎所言之的了?」
戴錦點了點頭,說道︰「回主子話,奴才正是此意!曹家早年在江南顯赫眾所周之,萬歲爺對曹家的恩典也是朝野盡曉。若是不留意,不過是認為萬歲爺念舊,看在奉聖夫人早年的情分,厚待其家族後人;不過正如傅大人所說,這對曹寅家人的恩典似乎重了些個!」
四阿哥听著,微微皺眉,原本他心中對曹印象甚好,並不願意將他扯到這些亂七八糟地關系中。
「蘇州那邊有什麼消息回來?高氏與李氏早年可有什麼不尋常?」四阿哥思量了一回,開口問道。
戴錦回道︰「主子,蘇州那邊還未有什麼消息,只是先前查江南曹、李、孫三家時,江寧有些個早先並未留意地消息,如今看來卻是值得推敲!」
見四阿哥望著自己,他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康熙三十三年年初,京城曾有嬤嬤下江寧,照看未生產的李氏,經過近日詳查,這些嬤嬤是裕親王府舊人!」
四阿哥雖然面不改色。但是心里卻很是意外。早前地裕親王府的主人,就是他的伯父福全。
地方官員,別說是個內務府織造郎中,就是總督巡撫,也沒有打京城派人去看護妻妾生產的道。但是先前,並未听說裕親王府與曹家有什麼私交往來,如此這般。其中又有何隱情?
難道真如傅鼎所猜測的那般。李氏出身涉及皇家宗室私密,因此萬歲才對曹寅這房如此另眼相待?
只听戴錦道︰「王爺,就算傅大人猜錯了,也不礙事!曹寅已老,曹是嫡長子,曹家的當家人。就算是李家、孫家,估計日後也要以曹家為馬首。曹本人,又是平郡王府嫡福晉胞弟,淳郡王長女夫婿,若是他向著王爺這邊,以後說不定能借上大力!」
四阿哥雖然曉得戴錦是全心為自己謀劃,但是想要這般算計別人,心里很是不舒坦,忍不住冷哼一聲。
前幾日,戴錦胞弟。四阿哥的門人戴鐸派人送來密信,無非也是就太子再次被廢之事,向主子進言。
如今儲位未定。諸王各有不並立之心,皇上又是天縱之資,為不世出之主。正是「處庸眾之父子易,處英明之父子難;處孤寡之手足易,處眾多之手足難。何也?處英明之父子也。不露其長。恐其見棄,過露其長。恐其見疑,此其所以為難」。
雖然四阿哥在回信中提到,上邊那個位置是「大苦之事」,自己「避之不能,尚有希圖之舉乎」,無禍無福,君臣利害之關,終身榮辱之際,全不在此。但是,究竟有幾分心動,他自己也是說不清楚。
戴錦見四阿哥臉色難看,曉得他對曹頗為看重,自己說得這般直白,怕是主子臉上過不去。
他心下一動,不再多說其他地,只問及明日府里壽宴安排。縱然眼下應避嫌疑,但是若是過于反常,反而惹眼,還不若按往年地例,該看戲看戲,該吃酒吃酒,倒顯得自在淡定,別無所圖。
四阿哥向來是低調的性子,听戴錦這般安排,也算是妥當,便點頭允了。
戴錦見他神情緩和,又問了一句,是否要往曹家補送份請帖。先前的賓客帖子,都是早就擬定的,十日前便送到各府了。
四阿哥沉吟了一下,擺了擺手,說道︰「還是算了吧!他本在喪中,不適合赴宴,又是這個時候!若是皇阿瑪不見他,是為了保全他;那我這邊,又有什麼不能的?」說到這里,他看著戴錦,道︰「蘇州李家那邊也罷,江寧織造府那邊也好,都無需再查了!若是他是能被拉攏之人,老八他們還會放著他?曹的事,我心里有數,不必再畫蛇添足!」
戴錦還想再勸,四阿哥已經起身,道︰「無需多言,曉得你們兄弟向來忠心,但我只求自保,若真有那份心思,也不會如此行事!往後這種誅心之言,不可再提;日常行事,不可妄動!」說完,便出了書房,回內院去了。
戴錦俯首恭送四阿哥,心里卻嘆道︰「主子啊,主子,若是您真沒有那個心思,為何近日每次禮佛地時辰多了不少;要是沒有心亂,那佛前禱告的是什麼?」
天佑在母親懷里吃完女乃,打起哈欠,已是困乏的模樣。初瑜見兒子這般招人喜歡的模樣,忍不住使勁親了他小臉幾下。
葉嬤嬤在旁,看著初瑜略顯消瘦的小臉,道︰「格格,還是讓老奴抱小主子去東屋安置吧!這些日子,格格可是清減不少,臉色看著都不好,總要調理調理!」
初瑜模了模自己的臉,最近留這小家伙在屋子,夜夜睡得不安生,下巴都尖了。雖然近日覺睡得少,人覺得乏得不行,但是看看懷里的兒子,還是有幾分不舍。
葉嬤嬤見了,接著勸道︰「就算格格不愛惜自己個兒身子,也要想想額駙那頭。額駙去了半月了,說不定這幾日便回了,瞧見格格這般憔悴,不是要心疼得慌?況且只是去東屋。不過是讓格格好好歇幾日,養養精神罷了!」
初瑜想著丈夫走前再三叮囑,讓自己好好調養,照顧好自己個兒,自己應得好好地,如今看來卻是沒有做到。
猶豫了再三,初瑜將兒子放到葉嬤嬤懷里。瞧著她抱著兒子往東屋安置去了。
初瑜下炕。披了件披風,出了暖閣,走到廊下。或許是陰天的緣故,天上沒有星星,飄飄灑灑地揚著雪花。她伸出手中,接了幾片。心思卻不知飄到哪里去。
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不知京城那邊地天氣如何?額駙走的匆忙,只包了幾件小毛衣服,大毛衣服一件未帶。這打京城回山東,路上也是上千里,若是晴天還好些,若是風雪天氣,馬上就是進數九了。天寒地凍的,奔波往返,委實辛苦。
喜雲與喜彩在屋子里鋪好被窩。見主子還不回來,出來一瞧,正在房門口站著。忙勸回屋里。雖然眼下出了月子,但是也不好這般在門口吹風,萬一如幾個老嬤嬤所言,留下頭疼病,那該如何是好?
初瑜與她們自幼一塊長大。曉得也真心為自己好。並不惱其呱噪,笑著回屋子了。這邊屋子是曹專門使人改建地。用地是地熱,除了北炕外,青石板鋪成地地面也是熱乎的。
曹不在這半月,喜雲就在屋子里值夜,侍候初瑜與小天佑。
因剛見了冷風,乍進屋子里,初瑜不禁打了個噴嚏。喜雲見了,忙倒了輩熱茶,送到初瑜手中,略帶擔憂地說道︰「格格,是不是過了冷氣,要不奴婢叫人吩咐廚房,熬一碗姜湯來!省得積下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初瑜喝了兩口熱茶,身上舒服許多,搖搖頭道︰「大晚上地,還折騰她們做什麼?沒事,剛才看著飄雪花,接了會兒,有點涼了!」
喜彩端了熱水,侍候初瑜梳洗,因孝期未滿,身上釵環佩飾皆無,倒也省事。
待初瑜上了炕,進了被窩,喜彩才端了水出去。喜雲去將暖閣地棉簾掖好,窗戶也都查看了一遍,方回頭對初瑜道︰「格格,要歇嗎?」
听到初瑜應聲,喜雲熄滅燈燭,模索著回自己被窩。
她方進了被窩躺下,就听初瑜道︰「不知額駙歇了沒有?」
喜雲侍候初瑜十來年,私下里許多話是不忌諱的,忍不住笑著打趣道︰「格格這是想額駙了?」
「嗯!」初瑜應道︰「去了大半月了,身邊沒人照顧,也不知習慣不習慣!」喜雲笑道︰「格格真是地,忒操心了!額駙又不是小孩子,京城府里還有七、八十口人呢,哪里會讓額駙吃了苦頭?」說到這里,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心里不由地琢磨開。
額駙回那邊府上,指定要回主院梧桐苑歇的。梧桐苑那邊,如今是喜雨與喜雪兩人留著照看屋子,若是鬧出點什麼來,那可實在令人著惱。
這樣想著,喜雲有些惴惴不安,想要開口提醒格格此事,又怕自己是瞎擔心,惹得格格心煩。萬一因此落了猜忌,影響格格與額駙感情,那不就成了罪人?
雖然打心里瞧不上喜雨,但是喜雲也得承認喜雨相貌是好。不管是在淳郡王府那邊,還是到了曹家這邊,喜雨的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想到這些,喜雲不禁有些埋怨淳王福晉,好好的安排個這樣的女子跟著陪嫁,這不是給額駙送屋子里嗎?
初瑜在炕上,還說著︰「你不曉得,額駙看著沉穩,有時真像小孩子呢,對吃食挑剔得很,就是坐臥起居,也是需要人操心的!」
喜雲听著初瑜話中滿是關切,想著兩個主子的感情,心下一松,笑道︰「嗯,奴婢是不曉得,有格格一個人操心就夠了!即便如此,格格也寬寬心,往後啊,有七八十年的心需要操呢!」
初瑜也跟著笑了,道︰「這幾年,都是額駙體恤我,往後也該是輪到我體恤他了!」苑。
曹梳洗完畢,在炕上躺了,亦是輾轉反側,腦子里有些亂。最大的不解之謎,就是布局算計太子地到底是哪一位?那位與陷害寧春家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雖然他每每祈禱不要是四阿哥,但是,若是……若是那個人是四阿哥,自己到底又該如何抉擇?救命之恩當報,朋友之義也需保全,要是真到需要抉擇時,自己該何去何從?但是父母兄弟,嬌妻幼子,家族安危,曹只覺得腦仁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