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間內,只有兩道孤寂的手電光雜亂的穿過房間。一道光映照出被褥上的斑斑血跡,另一道,則照射在胡桃的身上。顯示出她那身衣服上已經化為黑色的斑點。胡桃就像是一只失去母親保護的幼獸一般,緊緊抱著手中的東西,縮在床鋪的角落。她的身體不停的顫抖,面色也顯得十分蒼白。對于小面包手中那道微弱的手電,似乎也產生了不小的畏懼,連轉過來看一下,都不敢……
白痴望著光中的胡桃,看著她的恐懼和顫抖。小面包猶豫了一下之後,不再把手電的光芒照到胡桃的身上,而是挪到了背後。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胡桃小聲的申吟,那聲音像是在乞求,也像是在哀嚎。
「我……不是……是因為……太恐怖……我……不敢走太遠……所以……所以……」
說著,胡桃像是在抗拒什麼似地,連忙抹了抹嘴角。她蜷縮在黑暗之中,淚眼模糊,不停地抽泣。
白痴想了想之後,終于還是走上前。他站在床邊,在思考了一番之後,剛要開口……
「可是……我肚子實在是餓……我好餓!你知不知道啊!」
胡桃突然轉過身,抓起身後的枕頭直接扔到白痴的臉上,同時大聲道——
「在你的眼里,我一定已經變成了一頭怪物了對不對?我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底變成了什麼?自從去年從死勉帝國回來之後,我就感到渾身不對勁,我覺得……我覺得我好像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甚至已經記不清上次看到太陽是什麼時候!我……我……」
胡桃哭著,雙手捂著臉,弱小的肩膀輕輕顫抖。
「我不能見太陽……不管是多麼陽光虛弱的天氣……甚至是陰天,我也不能走出去……我的身體總是能夠很快的愈合,這四個月來,我已經不止一次的想過割腕。可每次我割下去之後,除了疼痛,傷口都會迅速愈合!」
「我……我已經變成了……怪物了……是不是……?一頭……喜歡吸食人血……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的……怪物……」
小面包張著嘴,猶豫。她想了想之後,伸出手,想要去模胡桃的手。可還不等接觸,胡桃卻立刻將她的手打開,同時縮起身子。
「不要靠近我!我……我已經是一頭怪物了……我是一頭……怪物……」
小面包已經不知如何是好,她別過頭來看著白痴,臉上充滿了擔憂。這一次,白痴才終于將手放下,按住了她的肩頭。
對于胡桃的遭遇,白痴該怎麼說明呢?
直接告訴她,她的身體已經被詛咒,以永恆的陽光為代價,換來她那持久不變的生命?
白痴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所以,他沒有做出任何的說明。他的手只是輕輕的搭載胡桃的肩膀上,沉默著。而胡桃感受到了肩膀上的觸感,在回過頭瞄了白痴一眼之後,終于情緒失控,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哇哇大哭起來了。
「…………………………如果難以忍受的話,你可以不用吃血。」
「我……也想……嗚嗚……但是……我餓……我之前連續餓了一個星期……實在……實在是……支撐不下去了……」
雖然白痴很想告訴她,雖然她會感覺饑餓,感覺無力,但卻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危險,只是活動能力暫時下降。但這些話白痴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說出來。關于詛咒這件事,也許還是將它爛在自己的肚子里,才更好吧。
擁抱了大約五分鐘之後,白痴終于慢慢的推開胡桃。他呼了一口氣,取出她懷里緊抱的那些血袋,扔到旁邊。
「………………告訴我,你知道什麼。」
白痴冷冷地道。
「關于這場冰封,如果你知道任何事,都可以告訴我。一旦解決這座城市的危險,你就可以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看著白痴的眼神,听著他的聲音,胡桃的哭泣漸漸小了一些。她模著眼角的淚水,仔細想了一會兒後,說道︰「我……我不知道……只是突然之間,整個城市……都被冰封了……」
「…………在這四個月中,就沒有任何的事情被你察覺嗎。」
胡桃抹著眼角的淚水,想了一下後,顫顫巍巍的說道︰「真要說的話……的確算有。只是……我不知道這算不算……」
「平時……這里很安靜……窗外終日下著雪,似乎整個城堡都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活著……可是最近,偶爾會有一些很可怕的聲響從父王和母後的房間里面傳來……听起來……真的好可怕……」
「………………是什麼樣的聲音。」
「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是一種很哀怨的聲音……听起來吱吱吱的,有點像是磨牙,又有點像是指甲刮擦大理石。可……可我實在是太害怕了……而且父王的房間要上樓……我不敢……不敢出去……」
白痴點點頭,已經確定了這一次的任務目標。他松開按著胡桃肩膀的手,沖小面包使了個眼色之後,兩個人拿起手電,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白痴,等一下!」
胡桃見白痴要走,連忙從床上跳了下來。她拉住白痴的胳膊,臉上露出哀求的聲音。
「帶我一起走……我已經……我已經不想再一個人呆在這里了!求求你……帶我一起走……!」
對于胡桃的請求,白痴卻只是隨意的甩開手臂,聲音冰冷——
「你在,礙事。」
听著白痴的冷言冷語,胡桃的眼楮里開始浮現出些許的絕望。她更加用力的上前抓住白痴的胳膊,大聲道︰「不!我不會礙事的!你看……我現在已經不會受傷了……所以即使我被那些怪物盯住,你也可以不用管我了!我……」
不等胡桃說完,白痴突然扭轉胡桃的胳膊,將她一把按在那張布滿血點的床單上。
四周,依舊冰冷。
剛剛還吵吵鬧鬧的房間內,突然變得安靜起來。
胡桃仰面朝上,呆呆的望著面前這不到五厘米之遠的那張臉,面色,不由得紅了起來。
在這樣的凝視之中,一些淚水突然從她的眼角溢出。這些晶瑩的淚光劃過那因為太長時間不見陽光,而略顯蒼白的肌膚。那張有著粉紅顏色的嘴唇微微張開,從中吐出的氣帶著些許的潮濕和溫暖,還有著淡淡的血腥味……
白痴看著身子下方這個淚眼模糊的看著自己的公主,面色卻依舊冰冷無比。他伸出手,緊緊的抓著這雙柔弱的手腕,往床上一壓。
「面包。」
「嗚?啊!嗚嗚!」
隨著白痴的一聲喊,面包立刻跑了過來。她拍了拍床板,瞬間,一些木頭從床板中伸出,緊緊的綁住胡桃的雙手雙腳,將她固定在床上。
「白痴?你……你在干什麼!白痴!」
在胡桃的驚訝中,白痴慢慢松開手,重新走向大門。
「白痴!你不要走!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不要走!不要走啊——!!!」
不管胡桃怎麼叫,白痴的腳步依然沒有絲毫的停頓。胡桃望著那漸漸離去的背影,內心深處突然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在四個月前,她就在這里,親眼看著所有能夠移動的東西都被凍成了冰塊。
就在這間寒冰之城的公主房間內,她孤身一人的度過了漫長而殘酷的四個月……
現在,自己最思念的人,終于在今天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可只不過短暫的見面之後,他就要離開,去面對那不知名的可怕東西!
他還能活著回來嗎?
還是說……
也會像其他人一樣,被冰封?
胡桃難以想象……她無法想象,如果真的連白痴也被凍住的話,自己會怎麼樣。她擔心,害怕,打從心底里,她想要阻攔白痴離開……即使這個世界依然是如此的冰冷,那也沒關系!只要能夠將白痴留在這里……安安全全的活著,那麼哪怕是要她變成一頭真的只能接受血液的怪物,一頭永遠無法活在陽光之下的可怕東西,那也沒關系!
只要……他能平安……平安……
「白痴!你一定要回來!」
隔著已經重新關上的大門,里面,傳來胡桃撕心裂肺的呼喊。
「你答應過我的,你會娶我的!你一定要回來!不然……不然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一定……一定————!!!」
小面包猶豫著,但白痴卻是向前邁出步子,連頭也沒有回,徑直朝樓梯走去。
————————————————————————————
胡桃的聲音,已經從耳邊消失。
取而代之的,就是無盡的黑暗中,那兩團孤寂的手電筒發出來的光線。
白痴倒捏暗滅,沿著濕滑的樓梯慢慢向上。小面包也是拿著手電,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
有了剛才幾次的經歷,他們兩個已經知道那頭不死的冰帝牙簡直可以說是無孔不入。任何地方它都可以出現,任何手段都無法殺死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的確是一種最為可怕的敵人。
白痴小心謹慎的前進,慢慢的來到雄鹿先帝的房間之前。
這間房間自從先帝逝世之後,就成了雄鹿皇後獨自一人的居所。不過那位母親現在究竟在哪里,也已經不太清楚。所以現在,那里應該是一間空房才對。
越是靠近那間房間,白痴的精神就繃得更緊。他幾乎是蹭著步子往前走,避免產生任何不必要的聲響。就連小面包也是緊跟著移動,這一大一小的兩人,似乎已經與這個冰封的安寧世界融為一體,就連呼吸和心跳,也快要停止……
。
一聲響,卻從白痴的腳底出現。
低頭一看,只見冰帝牙那雙冰藍色的瞳孔正在腳底的冰面中獰笑。隨著手電的光照射到它的臉上,這頭怪物也是已經探出頭來,張開口,準備咬住白痴的腳……
「叭叭!」
小面包一驚,手中的火焰立刻**而出!冰帝牙剛剛伸出的半張嘴立刻被融化,白痴隨手一劍將剩余部分劈碎,兩人立刻朝前方的先王寢室沖去。
冰帝牙那被摧毀的頭部轉瞬之間就重新復原。它從冰面中爬了出來,大吼一聲,撒開四肢直接朝白痴沖來!小面包正逃著,可不小心,她的腳底在冰面上一滑,整個人立刻向前倒下,啪的一聲摔在地上。也就是在這頃刻之間,冰帝牙已經沖到了面包的身後,張開口,向著她咬去。
「啊————!」
雖然,白痴曾經說過自己在危險時不會去救面包。但在這一刻,他終于還是違背了自己的行為準則。可他前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再加上地面實在是太過濕滑,即使他想停,這一刻也是停不下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和面包越來越遠,那只冰魔獸的嘴也是來到小面包的身旁,即將合上……
「趴下!」
一個雄厚的聲音突然從旁邊鑽出,小面包顧不得去思考,連忙原地不動的趴著不動。在冰帝牙的巨口即將閉合之際,一把皇室劍突然從旁邊斜穿而出。持劍人不是用劍刃,而是用劍身硬生生的撞擊冰帝牙的面部,巨大的力量,甚至連這頭可怕的魔獸都為之被震退,直直的向後撞去,在後面的牆上撞成粉碎。
白痴這時才終于停子,定楮一看,不是木瀆是誰?只見他渾身浴血,原先的皮衣上已經掛滿了紅色的冰屑,就連臉上也出現了幾道傷痕。不過,這名國王還是一把抄起小面包,將她扔向白痴後,領先一步的撞開先王房間的大門,當先一步的沖了進去。
白痴不敢怠慢,抱住小面包後也是隨之沖入。在那頭冰帝牙還沒有重新恢復的間隙,木瀆一把關上大門,加上鎖,後退了兩步。
就和以前一樣,外面的那頭怪物再次咆哮了一聲之後,隨之消失。等到門外的咆哮與腳步聲終于完全消失之後,木瀆和白痴這才松了一口氣。白痴連忙將小面包放下來,查看她的傷勢。
「嗚嗚,嗚嗚嗚。」
很不幸,小面包流鼻血了。
因為剛才的那一下面部著地,小丫頭的鼻子很不幸的掛彩。此刻,這個小丫頭含著眼淚,仰著頭,抓著白痴的手哭哭啼啼。而白痴也是不得不摟著她,不停的安慰。
「呼,終于安全了。那怪物究竟是什麼東西?」
白痴撕下外套內部的一點棉花,塞進小面包的鼻子里,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也不知道。
「咳,算了。」
木瀆捏著自己手中那把已經出現殘缺的皇家佩劍,來到白痴身旁,說道︰「孩子,你的運氣還真是不錯。我的士兵已經全部走散了,而你能夠獨自撐到現在,可見實力也算是不錯。你的武技等級到了哪種程度?灼技?煉心?還是……臼骨?」
木瀆說出臼骨這個等級已經是很明顯的在夸贊白痴了。因為一般他這種二十歲還不到的人即使是在神聖恩寵學習,極限也只能到達煉心高級。因為他看白痴能夠活了那麼久,才將白痴的等級實力看高一層。
只可惜,現在白痴一門心思只顧著照顧小面包,壓根就沒有理會木瀆。木瀆看這個年輕士兵不理會自己,也沒有說什麼。因為對他來說,即使白痴是臼骨實力,那也只不過是運氣稍微好一點的臼骨實力者。要知道,在這次的戰役中擁有臼骨實力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其中運氣好一點的,走散,不知所蹤。運氣差一點的,已經變成冰雕。所以白痴對于木瀆來說,也只是運氣好一點的家伙而已。
木瀆望著這間父王的房間,白痴的實力問題已經完全被他拋在腦後。他在這間寬廣的起居室內徘徊,思索著他父親昔日的往昔種種。在片刻的猶豫之後,他立刻持劍,走向那邊臥室。
小面包捂著自己鼻子里的棉花,也許是這樣不太好呼吸吧,她張著嘴巴,不停地啊啊嗚嗚著,看起來實在是非常的可憐。白痴揉了揉她的頭發,隨即站起。小面包張著嘴,眼淚到處滾的跟著白痴,也走向旁邊的臥室。
「父王……我這樣做,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
臥室內,木瀆站在雄鹿先帝的畫像前,皺眉不語。白痴抬頭望去,只見畫中的雄鹿先王目光如炬,神情威嚴。隨著木瀆在畫像前跪下,白痴也是拉著小面包跪在畫像面前。
這一跪,不是單純的禮儀和對木瀆的尊重。硬是要說的話,這是白痴,對那位國王……所展現出來的尊重。
木瀆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伸手按下畫像下方的一塊磚頭。瞬間,一個小方格從下方彈出。木瀆從里面取出一把鑰匙,嘆了口氣,說道︰「鑰匙到手了,現在我們去水晶議事大廳吧。戰士,如果你害怕的話,可以在這里躲著。父王的在天之靈會保護你……」
嚓。
一根冰刺,從已經擠滿寒冰的方格中彈出,直接貫穿了木瀆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