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逐步逐步的變得透明。到現在為止唯一不變的,恐怕也就只有戴勞眼中的那抹猩紅了。
他咬著牙,腦海中的疼痛已經讓他無法繼續去思考。這樣的疼痛更是讓他完全無法听清楚手中這把結晶劍的話語。
這把劍說了什麼?
天知道。
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消失,再體會著自己身體內的那種疼痛。誰還有心情去當這把劍的細心听眾,听她好好的分析這里面的來龍去脈?
反正,自己已經快要消失……
而造成自己消失的,就是眼前這個小女孩。
既然這些都確定了,還要去知道其他的東西……有什麼意義嗎?
嗒——
疲倦的腳步抬起,放下。
在破碎的大出一聲輕響。
在這個已經不再擁有激戰聲的環境中,一切,似乎都在剎那間安靜了下來……
沒有人喧嘩,也沒有人說話。
就連那無孔不入的風聲,現在也不敢作聲,壓低了自己的聲響。
面包的手,抬著。
那雙翠綠色的翅膀也是微微拍著。
伴隨著那些如夢似幻般落下的綠色羽毛,面包的動作依舊不曾放下。相反,在戴勞邁出那一步之後,她的手指更是略微懸空捏住,就像是要捏碎某些東西一般。
身體……變得更加淡薄了。
戴勞現在每跨出一步,都有一種自己好像被抽空一般的感覺。腳下的落地顯得不太真實,似乎……是因為自己的雙腳,已經失去了觸覺?
「呵……可怕……但……也奇特……」
戴勞喘著氣,喃喃地,吐出一句話——
「我戴勞?古德塞出生至現在近近三十年……曾經自以為什麼樣的風雨沒見識過。但是……呵呵呵!今天,我真的見識了許許多多,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的東西!有驚訝,也有驚奇……一般人恐怕窮其一生……也無法見證我所見識過的萬一。」
嗒——
腳步,再一次的邁出。兩人之間剩下的距離,如今,只剩下三步。
「就這樣……消失?」
「這……還真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殺人方法……否定我的存在,告訴我……我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小女孩……你以為……自己是神嗎?」
「你認為……自己是真的可以否定一切……創造一切的女神嗎?!」
戴勞的雙腳,現在已經完全透明,消失。他再一次的邁出一步,那透明的幾乎快要看不見的身體朝著這里的小面包再次近了一點!
「啊……即使你是女神……即使……你真的有著如同神一般的力量!那……又怎麼樣?」
戴勞的雙眼壓根就沒有任何恐懼的色彩,這猩紅還是一樣的猩紅,根本就沒有任何想要就此放棄的眼神!
「我消失的話……我的這些記憶……會變成怎樣?我過去二十六年來所做的所有的一切……又會變成什麼樣?!」
「如果你是神的話……為什麼要來管我們人類之間的事情?別告訴我這個世界上存在這善良或是正義……對于活在這個悲傷大6上的所有人來說,善良與正義永遠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表的虛偽言辭!」
戴勞昂起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小面包,毫不畏懼地喝道——
「為什麼……我要遭受這樣的待遇?為什麼在變成了血族之後,我就要承受這樣的下場?!」
「我曾經以為自己死定了……是啊,我曾經死了。這很正常……勝者生,敗者亡,既然我沒有資格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那麼我的死亡也就意味著被淘汰!盡管不甘心……但這卻是最正常的選擇。」
「可是……我活過來了……我以一名吸血鬼的身份活了過來!這是誰給予我的命運?是誰強行把這個被詛咒的永夜之軀塞給我的?是我自己要求的嗎?還是我哭著喊著想要活下來,而死乞白賴的向這個世界祈求來得?!」
「吸血鬼一出生……是不是就必須站在人類的對立面?但如果我們不喝血的話就會變得虛弱……就會變成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有能力殺掉我們的廢物!」
「這是生存……喝血對于我們來說……對于我們古德塞家族來說,是一種必須執行的生理現象。如果說這個世界壓根就容不下我們這一族的話,為什麼又要讓我們這一族誕生?為什麼在賜予我們強大力量的同時……又將詛咒的陽光放在我們的身上?」
「我……絕對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不管是以前活著……還是現在死著,我戴勞?古德塞自問所做的一切無愧于心,更無愧于天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家族……我都是在‘人類’的範圍之內行使著我得所有行動!」
「所以……我壓根……就不認為自己應該消失……作為吸血鬼一族的族長……我有權利……也有這份責任,讓吸血鬼這個種族繼續存在下去,直到這個世界的自然法則再一次的認為我們應該被淘汰為止!」
戴勞的手猛地伸出,那半透明的手指在半空虛握。瞬間,小面包的脖子上也浮現出五個清晰的指印,這些指印壓迫著小面包的氣管與血管,更是壓迫著她的喉骨!漸漸的……就要捏碎!
小面包的臉,逐漸開始變得紅腫起來。她的臉蛋開始**,嘴唇也開始漸漸的紫。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壓迫,她的手指也是捏緊,戴勞的身體也更加有些變淡!
誰先死?
是戴勞的身體先消失?還是面包的呼吸先被卡斷?
這樣的僵持就是這樣持續著……持續著……
但是很快,這場戰斗的結果……就出現了。
咻——!
一只響箭,突然間貫穿夜空,直接插進戴勞那近乎消失的後背!半透明的血水從中飛濺了出來,而戴勞手中的力量也是為之一松!
「快救人!」
這一聲咆哮,來自他的身後……來自那座城堡。在隱流的帶領下,許許多多的平民互相攙扶著迅從那大門中涌出!這些人類驚恐著,害怕著!而那名面具人則是大喝一聲,抬起手,對著這邊的戴勞一揮——!
數之不盡的箭矢,從那遠處刺進了戴勞的後背。將他的背扎成了刺蝟。乘著戴勞略微松手的機會,面包背後的翅膀立刻揚起,她也是舉起兩只手,完全凌空捏住,隨後……
「誰敢讓我消失?!我的命……永遠只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不管是神還是惡魔,不管是創世主還是其他的任何東西!我的生命都不會屈服于任何的意志!我……戴勞?古德塞……永遠……永遠…………」
「都只有我自己,才能做我自己的主人——!!!」
結晶劍,再次爆射出強烈的光暈。就仿佛有著某種聯系一般,從戴勞的握劍的右手開始,他的肌膚從剛才的透明狀態開始慢慢的恢復!而戴勞那兩條已經消失的腿,現在也開始一點一點的現形了出來!
梵蒂岡內涌出的力量如同源源不絕的泉水一般灌注進戴勞的身體。讓他逐漸的可以移動,可以恢復神智!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去理會後面那些逐漸逼近的隱流成員,而是再一次的,邁出最後一步。伸出手,直接,卡住了面包的脖子!
下一刻……
(你……有不能失敗的理由……同樣的……我也有!)
突然,戴勞的瞳孔擴大!他看著面前這個雙眼已經失去焦距,任憑自己捏著喉嚨的女孩。在略微想了一會兒之後,他的手指更加用力,卡著面包的喉嚨,將她整個人都舉了起來。
(你的命運很悲慘……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並沒有所謂的對與錯!你和叭叭一樣,都是一個貫徹自己目標,然後堅定實行的人!)
面包那雙空洞的翡翠色雙眼落在戴勞的身上,伸出的雙手卻絲毫沒有回縮。也就是在這時,戴勞那原本逐漸開始恢復的身體也是再一次的開始淡化,雙腿也是再一次的消失。
(我不知道變成血族之後,你到底經歷了多少。我也不知道……你在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之後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因為這些……我都無法想象!)
(但……就和你有不能失敗的理由一樣……我也有不能失敗的理由!如果說你所做的一切對于你們這些吸血鬼來說都是正義的話,那我現在在這里拖住你……讓叭叭有時間封印你,就是屬于我的正義!)
(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對與錯……叭叭曾經告訴過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真正的對與錯!只有立場與觀念的不同……我同意你的立場與觀點,但這……和我要堅決封印你,絕對沒有半個伊奈爾的關系!)
面包咬著牙,已經太長時間無法呼吸的她,眼淚鼻涕口水也都開始流淌了出來。她強行讓自己的頭低下,看著下方的戴勞,伸出的雙在這一刻互相握住!剎那間,戴勞卡著面包的左手也是迅消失,仿佛不再存在!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對……沒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對與錯,只有立場的不同……」
戴勞嘿嘿一聲冷笑,嘴角的血水,也隨著這一聲冷笑不受控制的流淌而下。
「果然……再說什麼已經毫無意義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想要活下去的吸血鬼……我不是什麼王者……也不是什麼為了家族而戰的公爵!我……只是想要活下去……呵呵……哈哈哈哈!原來……在這最後的最後……我的腦海內竟然是這樣一個愚蠢的念頭?哈哈……也罷!那麼現在……就讓我徹底貫徹這個念頭吧……我,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比任何人都要久!!!」
(那就來吧!我會像叭叭敬重你那樣敬重你!你是一個可怕的敵人……比以往我們遇到的任何一個敵人都要強……都要來的可怕!現在……來!!!)
「喝!」
「哼!」
剎那間,戴勞出一聲爆喝。他手中的結晶劍瞬間迸裂,化為一顆顆四方形的小型顆粒!在分解之後,這把劍中立刻涌出無數的光芒全部鑽進戴勞那接近虛無的身體!隨後,劍重新凝聚。
面包背後的翅膀也是在這一刻極力的張開!這雙大的幾乎連天空都能夠遮蔽的翠色雙翼高高的舉起,張開。翡翠色的羽毛飛舞天空!在這雙翅膀的加持之下,面包瞳孔中的翠綠色也是變得更為濃郁,她雙手中也逐漸散出翠綠色的光芒,和結晶劍的光芒不相上下!
那光……太過強烈了。
強烈到幾乎可以刺瞎所有人的眼楮。
白痴不得不閉上眼,繼續握著手中的暗滅。那似乎連天空都能夠刺穿的光芒甚至連暗滅都有些支撐不住,閉上那血色的瞳孔。
所有的隱流騎士,所有的平民,拖著小杏的金……所有人,此刻都只能閉上雙眼。現在的這一戰已經不再是他們可以介入的了,那更像是一個越一切等級概念的戰斗,甚至連想象也無法讓人想象。
摧枯拉朽的力量,開始外泄。
以兩人所在的地方為圓心,四散的力量摧毀著一切途經上的東西。
在面具人的號令下,隱流騎士們拖過托蘭,樂,乖離,**梨那不再動彈的身體,一名隱流騎士更是第一時間抱起白痴背後的那個小女嬰,第一時間帶著所有的平民逃向城堡的另一邊。而事實證明,這是一個多麼正確的決定。
面向力量激射中心的城堡一側,現在的牆壁就如同融化的冰激凌一般。
沒有什麼所謂的巨大聲響,但也可能是因為聲響太大,而听不到了。
草地,建築,庭院,迷宮樹籬……一切的一切,只要是光芒照耀之處,全部化為了粉末。就連那些殘缺的牆壁也無法阻止這股力量的外泄,化為灰塵。外面百米之內的所有脆弱房屋更是在這一刻全部化為了灰塵,消失于無形……
但……
終于,光芒漸漸變弱了。
這一紅一翠兩道光芒,同時變弱。
白痴腳下的刻印外形已經完全被摧毀,他的衣服也爛爛。但是現在,他卻是更加關心那光芒之中的戰況!
誰勝?誰負?還是說……
嘩啦啦………………
光芒散去,而那翠青色的羽翼,也在這一刻崩碎……
在白痴那漆黑色的瞳孔倒映中,只出現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些如同落羽一般碎裂的羽毛,飄撒在了整個空中。而這些羽毛的主人……
她的月復部上,一把結晶劍,已經結結實實的貫穿而出。飛濺出來的鮮血,似乎也在這一刻,凝固在了半空……
………………………………唰。
時間,似乎已經停頓了。
白痴呆呆的看著戴勞將劍從小面包的月復部抽出,也是看著那個小丫頭,從半空墜落,重重的砸在地上。
她的身體在抽搐,嘴角的鮮血似乎已經流不出來了。那雙空洞的瞳孔已經完全因為失血而失去焦距。那個小女孩,就躺在那里,品味著她的失敗。
面包,敗了。
而依舊站著的戴勞,則成了這場戰斗中的勝利者。
他的身體恢復了原狀,但全身上下所有的毛細孔全都在溢出鮮血。這位勝利者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抽搐的面包就沒有再去理會,他始終還是轉過了頭,望著這邊的白痴。隨後……踏出一步。
嚓。
也就是在這一步之中,白痴手中的暗滅,再一次的,插進了地面……
……
…………
………………
誰,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力戰數百隱流騎士,一頭黑龍,三名魔將,一名天使,最後還把可以抹消自己存在的面包擊敗的戴勞,是不是今天的勝利者?
也許,是。
但,歷史注定了,他不可能是真正的,最後的勝利者。
當白痴手中的暗滅再次插下的那一刻,他腳下已經失去外形的刻印忽然現形,散出黑暗的光芒直射天空。至此,四道刻印全部動完成。將那月亮,完完全全的,吞噬成了黑暗之色。
「呼………………呼………………呼………………」
戴勞,沒有動。
他看著那邊的白痴,隨後,慢慢地抬起頭,望著天空。
如今的他,還能戰嗎?還能夠再一次的對抗這封印之刻嗎?
手中的結晶劍,如今已經失去了剛才的紅色光澤。它表面上的那層暗金色開始慢慢的浮現,就像是套上了一層外殼一般。最後,暗淡的色彩讓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廢鐵,沒有任何的用處。
轉過頭,望著那座城堡。城堡的上部也開始粉碎,一點一點,看起來顯得並沒有多快。這些碎裂的城堡就如同之前的所有血族一般,升上天空,融入那黑暗的月光之中。
戴勞,喘息著……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碎裂,在他的手上出現。自己的身體,也是如同這座城堡……如同自己的妻子,還有許許多多的血族一樣,化為粉塵,飛向天空。
在這一刻,戴勞,轉過頭……
他凝視著那邊拔起暗滅,快步沖到面包身旁,抱起她的那個男人。凝視著他……
也就是在這樣的凝視之中……
他的身體和那把梵蒂岡,統統化為了碎屑。伴隨著一陣輕風,飛向那漆黑之月,消失在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