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個精神命令發出去,那些散開來的大量的超階異形直如最深重的陰影向魔族國主所在的方向壓了過去。
相似而不相同的體型,完全一樣的恐怖凶煞的氣息,無論是那些更擅長肉搏性的蠢蠢欲動的異形,又或者一聲聲晦澀玄奧的魔法吟唱聲中澎湃著的魔法元素波動,顯然這些異形的攻擊不發則已,一發絕對是驚天動地。
驚惶和恐懼在每個魔族的心中彌漫開來,從腦殼到腳底板寒氣蹭蹭直往外冒,一個個盡力向國主身邊收攏的同時,不少魔族侍衛無論實力高低身軀連同腿肚子都打起飄來。
並不是說這些魔族侍衛不夠勇敢,這不是懦弱膽怯,只是在極端的強大面前不可抑止地產生了純粹的不可戰勝的自然反應——臨近死亡的生理表現。
最先飄出來恭敬稱呼了李峻山幾人的那個看起來算是侍衛頭目的也說不下去了,仿佛是有意不讓他發出聒噪的聲音,三只冥獸超階異形幾乎就是搖頭擺尾近距離牢牢鎖定了他的氣息,那牛魔人似的魔族哪里還能放出半個屁。
「等一等,不要動手。」
雅琪娜緊幾步跑出去一把抓住了走向魔族國主那國賓李峻山的手。
「他已經放棄你了。」
李峻山皺眉大聲說了一句︰「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我知道。」
雅琪娜抓住李峻山臂膀的縴手因為太過用力有些青筋畢露,她的臉上浮起一絲像是苦澀又有些恬靜的微笑︰「可以讓我先問幾個問題嗎?」
「不用了。」
回答雅琪娜的不是李峻山,魔族國主亞歷山大推開了身邊的侍衛走了出來,卻是眯緊眼楮看向雅琪娜問道︰「雅琪娜,該說的我都和你說了,你知道我拒絕不了這個誘惑,我相信無論是前面那一個國主都拒絕不了這個誘惑……」
「我知道。」
一陣寒風吹過,雅琪娜緊了緊李峻山識時披在她肩上的披風,卻還在沖他甜甜一笑後扭頭看向了亞歷山大。
蒼穹陰暗了下來,夜幕眼見就要降臨,雅琪娜的銀眸就像是黃昏夜空當中璀璨的星辰閃爍著靈動的光芒。
「我親愛的父王,我只想知道,在答應了教皇的要求決定了這件事之後,你有沒有考慮過,我被教皇帶走後會發生什麼?你有沒有想過?哪怕只是一丁點?」
亞歷山大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說話,只是用那種讓雅琪娜快要心碎的懺悔眼神看著她。
「我只想問問您,我親愛的父王,如果時間回到前面你在屋中勸解我的時候,你會不會因為我的哀求拒絕教皇的提議?」
雅琪娜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她的眼眶中醞釀著一片模糊的晶瑩,不過瞬間就有一串淚珠順著她精致的臉頰滑到了嘴角。
亞歷山大陷入了沉默,尷尬的沉默,他死死盯著雅琪娜,盯著她身邊輕她輕輕拭去臉頰淚水卻渾然不看自己一眼的李峻山,魔族國主臉上的肌肉劇烈的痙攣著,十指緊緊握在一起,那一頭黑色的長發以一種可以讓人忽視的幅度在微微戰栗著。
「雅琪娜,作為一個父親,我根本不會和任何人達成會傷害到我最心愛的女兒的協議……」
亞歷山大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身軀和聲音都鎮定了下來,眼楮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他繼續說道︰「可你我都知道,我不是一個普通的父親,我是國主……」
「好了,不用再說了……」
雅琪娜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什麼都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錯就錯在,你不該生在帝王家……」
亞歷山大的下一句話差不多都在李峻山的意料之中,這個保不準自己是不是還能活下去的魔族國主沉默了片刻,卻是搖頭苦笑說道︰「我一直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國主,唯一做了一次自己覺得正確的選擇,卻是要傷到最不想去傷害的人。」
「夠了」
雅琪娜的眼淚越流越多,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傷到她嬌女敕面頰的笨手笨腳的李峻山越擦越多,他猛地掉頭看向魔族國主,那目光就像是暴風雨中波濤洶涌的海面上陡然劈下的凌厲熾烈的閃電。
什麼都沒能說下去,雅琪娜那冰涼的左手輕輕放在了李峻山的唇上,那剛剛抹拭過的淚水不可避免地沾在了李峻山唇上,那是一種苦澀的味道。
雅琪娜的淚眼緊緊盯住了李峻山,那哀怨的眼神讓後者一腔的怒火登時化為了繞指柔。
「尼古拉斯,能不能給我一些時間,讓我留下遺囑?」
亞歷山大緊緊盯了雅琪娜半晌,旋即看向李峻山說道︰「我死了,一切都就亂套了,我有幾十個子女,而真正有資格有能力坐上國主位置的,也只有雅琪娜……」
「夠了」
李峻山終于忍不住一把抓開了雅琪娜仍舊覆蓋著自己唇部的左手,他瞪向魔族國主怒聲說道︰「現在說這些,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尊敬的國主,我已經夠看不上你了,你不要讓我……」
「我不會在乎你說什麼……」
亞歷山大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麼,心頭就像卸下了萬斤重的擔子,他微笑看著李峻山繼續說道︰「我相信你會對雅琪娜好的,從剛才你不計後果敢斬殺教皇分身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只要雅琪娜坐上國主的位置,沒準在你的幫助下,同樣可以達到和我相同的目的呢。」
「我不會再待在這個地方了。」
雅琪娜搶在李峻山前面開口了,她注視著自己的父王輕聲說道︰「不是半山城而是魔界,魔界的一切事情我都不會再去過問半句,無論皇權沒落甚至被終結,又或者真正統治了魔界,我都不會再理會。」
說著,雅琪娜輕輕撫摩著自己的月復部,那略顯生澀卻足夠打劫李峻山和某些人的母性的光輝又在她的臉上綻放開來。
「對我而言,沒有什麼人能被他更重要……」
小公主的臉上充滿了憧憬,她驕傲地說道︰「平平安安地誕下他,哺乳他養育他,陪他玩教他一切,守在他身邊看著他一天天的長大,再沒有任何事情能比這更重要了。」
「小山。」
雅琪娜美麗的容顏如同花朵般燦爛綻開︰「再一次,好麼?」
「好。」
李峻山苦笑搖了搖頭,他不甘地注視著遠處恐慌的魔族侍衛和神情復雜的魔族國主,半晌長長嘆了一聲︰「走,也不要惺惺作戲談什麼遺囑了,我決定,再一次放過你們了。」
「放了我?」
亞歷山大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走,走的越快越遠越好。」
李峻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他多一句話也不想和這個從上次在魔族皇宮到今天的半山丑都想殺死的魔族國主說下去。
面對生存的希望,大多數人都不會去選擇死亡,同樣,亞歷山大也是這樣。
愣神地站了一會,亞歷山大什麼也沒說,他挺直身子朝半山城外的方向走過去,當他身後的異形包圍圈中讓出一個豁口後,那些松了一口氣的侍衛連忙簇擁到國主身邊跟了上去。
「維多尼亞,你是要回去?還是跟著雅琪娜?」
走出沒多遠,亞歷山大回過頭看向了雅琪娜身邊有些茫然的親王殿下。
「我不知道。」
維多尼亞顯然半晌都在想這個問題。
「幫我照顧她。」
亞歷山大遠遠看著雅琪娜,可是後者就像沒有知覺一樣只是微笑看著身邊的李峻山。
「我會安排好霍德華,無論以後魔界發生什麼都絕對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傷害,當然你也可以隨時回來帶他走。」
亞歷山大說的是維多尼亞心疼的兒子,他說完這句話見維多尼亞點了點頭,這才凝視了雅琪娜一眼轉身朝半山城城門方向走了過去。
「想去哪里?」
李峻山沒有忽視雅琪娜的余光看向了亞歷山大的背影,他張口問道︰「除了魔界以外的任何一個位面世界,你想去哪里?」
「孩子都有了……」
雅琪娜的所有目光都盯在了李峻山身上,她柔柔一笑︰「按照你們亞蘭大陸位面的說法,我是不是該見見公婆和父親了呢?」
「好。」
李峻山呵呵一笑,輕擁著雅琪娜笑道︰「那就一起回家。」
「嗯。」
雅琪娜用力地點了點頭,旋即靠在李峻山肩膀上,那精致的臉龐上寫滿了幸福。
「難道魔神教教皇……他真的不理會自己的分身的死活?」
眼眸掠過雅琪娜烏黑飄逸的長發,李峻山看著大量向自己身邊圍攏過來的超階異形,心中不禁泛起了疑問。
………………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魔族了?」
眼眸從冥魔她充滿著極致誘惑的完美無暇的上移開,魔神教教皇看了一眼被生撕了心髒僵死在石床上的羊角怪,卻是慢條斯里地解開了身上的鎧甲收回了空間戒指。
「在魔界就是魔族了?」
將鎧甲收回去,教皇身上登時涌起了一股元素波動,那精赤的上身貼膚穿著的類似于網狀的古怪衣服登時被黑暗元素衣袍掩映在了下面。
「你是異位面來的?」
教皇腕上那閃爍著古怪光芒符號的「鐲輪」消失不見,冥魔不甘地吃驚問道︰「還是你活在遠古時代的強者?」
「這好像跟你沒有太大關系?」
魔神教教皇完全收回了自己的「命運鎧甲」,這才放向冥魔淡淡說道︰「對于我剛才的提議,你現在的有沒有什麼其他想法呢?」
「的確。」
冥魔開始鎮定下來,她也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為之,一邊扔在床上的衣裙也不穿,更不用說擬化出元素衣袍掩住自己的,那腥紅的「血袍」似的事物從體表消失不見,完美的身軀完全展現在了教皇面前。
「我的態度確實發生了一些改變……」
冥魔聳了聳肩膀,胸前一對豪壯的登時涌起了一陣驚心觸目的「波浪」。
「我沒想到你竟然能找到這里來,我沒想到一個間接統治了整個魔界及宗教統治著大量低等位面的人竟然不是個魔族……」
冥魔說著,仿佛是有些害怕一樣身軀開始索索顫抖起來,目光更是楚楚誘人。
「別用這麼一副可憐相想來勾引我。」
魔神教教皇眼眸中蘊含的輕蔑和厭惡幾乎擊潰了冥魔的所有思維,他淡淡說道︰「我知道你的底細,哪怕最先沒料到你竟然能在位面大戰中突兀崛起成了一個不容任何人忽視的強者,但我對你的本尊身軀知根知底。」
「我對女人沒有興趣,對一頭冥獸就更沒興趣了。」
魔神教教皇補充了一句。
「你覺得你可擊敗或者殺了我?」
魔神教教皇的話讓冥魔臉上掛不住了,她的身軀登時平靜下來,那一雙眼楮剎那間猩紅如血,卻是死死盯著魔神教教皇主說道︰「你覺得你能在這里留住我?」
「你可以試試。」
魔神教教皇冷冷回了一句,不等冥魔發火卻又微笑說道︰「當然這是不理智的做法,因為我沒有把握在殺死你以後自己不受到任何損傷,現在尼古拉斯已經出現了,位面大戰沒準明天或者下一秒都會爆發,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想我們彼此又沒有深仇大恨,沒必要拼個兩敗俱傷。」
「很好。」
冥魔滿意地點了點頭,嬌笑道︰「誰說不是這樣呢,你看這樣好不好,我會按你說的注意位面大戰的一切異動,如果你和光明教皇及尼古拉斯真正交手時,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出手幫你,到時我們聯手殺死他們倆人中的一個,我想剩下的那個應該不會再是問題了。」
「我來的目的,正是這個。」
魔神教教皇也笑了,倆人竟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沖突或者不好的事情一樣,笑的直是一個比一個真誠友善。
意念一動撤去了自己的靈魂幻境,冥魔還正想套套有關教皇真正身份的問題,突然她就看到了魔神教教皇的面色僵了下來。
只是眨眼間,神態平和滿臉笑容的魔神教教皇臉上涌起了深入骨髓的憤怒,他的身上猛烈 射出不受控制的元素力量,那並不算寬大的石門登時被沖擊的崩塌了。
大量的碎石不及激濺開來就化成了齏粉,偌大的石窟爆發出了劇烈的晃動,直如地底發生了一場地震,震耳的轟鳴聲充斥在冥魔的耳中。
駭然色變,直以為魔神教教皇要翻臉的冥魔剛剛消失的「血色膚甲」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光潔的上,一團接一團的血霧在冥魔身邊炸開,淒美的血霧中一段短促而又奧妙晦澀的音節綻開,虛無的聲音中涌動著恐怖的壓迫。
余音裊裊,冥魔短促的魔法吟唱還未消失,空間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肺部呼吸般一個收縮,大量的血霧凝成了一支支金屬化的箭矢,這些閃爍彌漫著血光的箭矢直將冥魔身前堵得死死的,就像是一個個具備著生命的幽魂之箭死死盯著魔神教教皇。
「尼古拉斯,你真敢動手」
「你敢殺他」
「你敢殺我分身」
「你怎麼敢?」
魔神教教皇無視冥魔的血系魔法隨時都有可能雷霆萬鈞地攻擊過來,他仿佛發狂一樣一連怒聲吼出了幾聲,緊接著一串串絕不是魔法吟唱的古怪音節從他口中發出,其間他的喉嚨中卻還夾雜著一陣類似冥雞時急促的「咯咯嗒嗒」古怪聲音。
「尼古拉斯殺了他的分身?」
冥魔突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心中恨不得大笑出聲的她卻仍舊保持著一臉警惕,那密集分布在面前隨時都會怒射出去的血箭自然也不可能隨著她的魔力操縱而散了開來。
一連用冥魔根本听都沒听過的音節罵了半晌,魔神教教皇顯然是怒極才會在冥魔面前如此失態,大片的回應在地底轟鳴作響,教皇越罵越是惱火,一股股強大的黑暗元素力量在他身上綻放開來。
「要顯出本尊身軀了?」
冥魔一邊看戲一邊警惕著魔神教教使詐向自己動手,當她看到教皇那瘦削的人類身軀開始充氣般變大時心中更是一陣激動。
很快,原本不過一米七八的左右的身軀就高達近三米左右,那黑暗元素鎧甲消失的教皇肌膚呈現中一種土黃色光澤,從脖頸到月復部的胸膛正中心一排鋼針似的黑毛展現出粗暴狂性的氣質,而一種網狀的看起來像是貼身小衣的古怪衣服展現在了他的全身每一寸肌膚上,緊緊注視這一幕的冥魔明顯感覺出來那網狀衣服上浮現的魔法波動顯示這事物絕對有著不菲的防御和抗魔能力。
變化的不只是身軀,當教皇的眼窩內陷下去,一根根黑而粗的鋼針似的毛發包圍了他的眼眶之際,在冥魔吃驚而熾烈的目光中,教皇的嘴巴和鼻子竟然裂開了連接在了一起,一個巨大的口器正在迅速形成。
與此同時,更像是一條條細蛇似的並不如何密集的「頭發」從教皇頭頂生長而出,那由粗到尖細且中間還有一段段竹節似的古怪事物存在于其上。
「什麼東西?」
冥魔唯恐錯過了任何一個細節睜大眼楮興奮地看著,她相信如果不是因為暴怒到了極致且一腔怒火因為她未知的原因而無處發泄,她絕對沒有機會看到魔神教教皇的本尊身軀到底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