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當天。
董學斌怕母親和萱姨的期盼給自己帶來太大的壓力,也怕給她們帶來什麼大起大落的情緒,一直都沒敢把面試的事情告訴她們倆,早晨喝了碗粥填飽了肚子,董學斌偷偷將準考證和身份證等證件揣進了兜口,出門坐車,一個人奔去了「戰場」。
白雲時代大廈。
22層是堆滿了一排不大不小的辦公室,每個門上都有牌子,地震局的,海關的。在問了一個路過的服務員後,董學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走到了最頂頭,才在一個不起眼的拐角處找到了2216室,上面沒掛人事局或政治部的牌子,只是用一張A4紙貼了「侯考室」三個字在門中央。
門大開著,里面有煙味飄出來。
看看表,離九點還差十多分鐘呢,董學斌緊張地攥了攥拳頭,咚咚在門框上敲敲。
「請進。」是個男人粗粗的聲兒。
「您好,我是董學斌,今天來面試的。」
「哦,給我看一下你的證件。」
辦公桌後面坐著兩個穿著便裝的中年男子,一個四十五歲左右,高個兒,一個五十歲,矮個兒。倆人在確認了董學斌的準考證後,便揮手示意他坐下。辦公桌外面空著的只有一把椅子,正對著兩個中年人,還稍稍矮了一骨兒節兒,董學斌正襟危坐後,只感心中的緊張更甚了一些,心髒不爭氣地怦怦跳個不停。
不多會兒,外面走進來一個中年婦女,和高個兒矮個兒倆人點點頭,坐到了辦公桌後。
「時間也差不多了。」高個兒男人拿出一沓文件在手里,「咱們開始?」
董學斌生硬地說了一個字︰「……行。」
不怪他忐忑,本想著以自己行測和申論的筆試成績,在這次報考國安的應屆畢業生里能拿個前三名的,可是那天電話里卻從政治部那人嘴里知道了自己的成績,是排在第四位的,也就是說,自己是第四個面試的人,而且只要一個不留神沒答好題目,極為有可能被第五第六名超過,取代他的位置。
這次的國安局可是只有四個名額的。
一步踏錯,滿盤皆輸,現在的董學斌面臨著人生最大的挑戰!
那邊,三個考官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高個兒男子清了清嗓子,語氣嚴肅道︰「對今年的股票市場,你有什麼看法?」
來了來了!
董學斌腦子飛速轉了起來,他炒過股票,在家里還有錢的時候跟老媽一起玩過一陣子,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加上電視新聞上也不時能听到盤面走向之類的消息,董學斌能回答的方面有很多,可剛要張嘴,他就想起胡爺爺早前囑咐過他的一句話,不要小看每一道題目,其中都有它的深意在里面。
好險,差點把行情走勢給分析了。
人家要考察的應該不是你會不會玩股票,而是別的什麼。
董學斌一定神,沉吟著開了口,「上半年大盤盤式不錯,呈穩固走高的態勢,我覺得這是好事兒,也是壞事兒,從經濟學的角度講……」他是從股市盤面帶出了對國家經濟的分析,這些都是這半個多月來臨陣磨槍補習過的知識,正好派上了用場,呃,當然了,如果說出彩的話也不算很出彩,畢竟是照貓畫虎從書本上抄來的,但至少中規中矩,應該不會有什麼錯誤的地方。
保守點最好了,只要能守住第四位,這個公務員就跑不了了。
「……嗯,我回答完了。」兩分鐘後,董學斌長出一口氣。
高個兒男人看看他,「沒了?」
董學斌一呆,「……沒了。」啥意思?答得不對題?
高個兒男人沒再說什麼,和矮個兒男人與中年婦女一起在桌子上刷刷寫著,似乎是評語,旋即高個兒男子翻翻手里的卷宗,淡漠道︰「如果你是公務員,基層單位經常通過網絡向你提了很多意見,你怎麼辦?」
董學斌考慮了幾秒鐘,腦海里忽然閃過大前天背誦過的固定模式句,也就是類似于「假大空」的回答模式,覺著用在這里比較合適,就立刻拆分組裝了一下,將幾段語句在心中組合,「當前,網絡成了匯集民意、反映民情的重要渠道,基層單位可以通過網絡向上級機關提出自己的意見,及時地反映問題,作為上級機關,可以方便、快捷地作出反應……」背課文似的扔過去一大堆話,兩分鐘過去了,「……我的回答完了。」
高個兒男人抖了抖卷宗,「就這些?」
還不夠?
董學斌悶悶地眨眨眼,干脆繼續又從自己背誦過的段落中拿來了一段,「如果基層單位提的意見,是關于我們工作態度和工作方式方法的問題,我會匯集意見,召開部門會議,積極改正我們的工作態度和工作方式方法,做好服務工作,如果基層單位……」又是說了兩分鐘。
婦女和矮個兒男人低頭寫著。
高個兒男人還是用同樣的語氣道︰「沒別的了?」
那婦女考官皺皺眉頭,側著腦袋看了高個兒男人一眼,沒言聲。
矮個兒男子倒是穩如泰山,用鋼筆敲著桌子,自始至終都很少抬頭。
「……嗯,沒了。」董學斌這個郁悶啊,就不要再提了。
之後的幾個問題也是,董學斌自覺自己回答得還算得體,可高個兒男人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總是在他回答完畢後說上那麼一句「沒了?完了?就這些?其他的呢?沒有了?」之類的話,好像董學斌答得很差勁似的。先不說自己回答的如何,單是高個兒男人這種語氣,就很容易誤導和影響其他兩個考官評分啊。
暈,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哪有這麼噎人的?
難道公務員考的面試全這樣?不對啊,他可沒听人說過啊!
董學斌心一沉,知道自己這次可能凶多吉少了,而且還算敏感的他竟從高個兒男人的腔調里聞出了一絲刻意刁難的味道!
要壞!
要壞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