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
董學斌今兒個心情極好，小小立了一功，腰板也挺直了許多。
這月剛發了工資，董學斌手頭稍稍富裕了些，就破例在單位門口餃子館前面的早點攤兒上奢侈了一頓，要了一碗羊雜，一個芝麻火燒，一茶雞蛋，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董學斌今天的飯量格外的大，最後覺著沒飽，又去煎餅攤上買了個不帶薄脆的煎餅，將兜口的零錢花了七七八八，吃了個大飽。
打著嗝，董學斌美滋滋地進了城西分局的破鐵門。
「喲，大功臣來啦。」譚麗梅嬉笑地招招手。
董學斌心中得意，但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趕緊謙虛道︰「什麼功臣不功臣的，我昨兒個就是踫巧趕上了，論起文筆來，我可比不了您幾位。」
常娟往嘴唇上抹著唇彩，「呵呵，小董你就甭謙虛嘍。」
老嚴笑著抖了抖晨報，「是啊，我听說昨天李慶主任知道了以後都夸你來著呢。」
董學斌干笑道︰「您幾位可別捧我了，我真沒多大能耐。」
郭攀偉成天也不知寫著什麼，正埋頭吭哧吭哧地亂畫呢。坐回自己辦公桌時，董學斌特意掃了眼郭攀偉的桌兒，一愣之下，居然從上面看見了幾條股票K線圖和什麼跌破五日均線、資金吸籌等幾個小字，他才是明白，周長春八成是個老股民，郭攀偉這是想通過股票巴結周主任呢，畢竟在公事上，領導再怎麼交給你辦也就是那麼回事兒，這是你科員分內的，可要私事上能跟領導有共同語言甚至幫領導辦私事，那意義就不同了，這很能拉近關系。
九點半左右。
郭攀偉拿著那張寫了K線圖的紙敲開了周副主任辦公室的門，半個小時都沒有出來。十點出頭，郭攀偉才是滿臉堆笑地背對著身出了小辦公室，用最輕的力度關上門，轉過身來的郭攀偉紅光滿面，似乎是被領導表揚了。
那頭，傳真機前整理文件的譚麗梅道︰「有份文件要周主任簽，誰給送下？」
郭攀偉下意識地就伸手想爭，但許是想起剛剛才出來，手又是一頓。
「我去吧。」董學斌趁機踱步過去將文件拿到手里，回頭敲敲小辦公室門。
「……請進。」
董學斌推門進去，「周主任，有份文件要您簽字。」
周長春把幾張A4紙拿在手里，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上一只股票的日線圖，一邊看著文件。如果換在前陣子，周長春肯定會先把股票軟件最小化，不讓董學斌看到，可現在大家也熟了，周長春覺得董學斌這人挺听話懂事的，所以也沒必要避諱什麼，「呵呵，小董啊，昨天主任跟電話里可口頭表揚你了，好好干，繼續努力吧。」
「是，我一定不辜負領導們的信任……」董學斌感覺周長春對自己的態度明顯跟以前不一樣了，心頭竊喜，忙嘰里呱啦地表了一番態。
等他說完，周長春微微點頭，和顏悅色地壓壓手，「坐，坐吧。」
董學斌小心翼翼地坐在沙發上，視線也不知該看向哪里，就瞧了眼顯示器上的股票。
上面的股票是大秦鐵路，周主任八成是買了這只股，否則也不會死盯著它的日線看了。
董學斌昨天看新聞時听說國內有個什麼利好消息，鐵路股和汽車股從昨兒個開始就集體上揚，漲了兩天了。從圖形上瞧，大秦鐵路今天也漲了不少，一開盤竟然就從原先的8.59元漲到了9.03元，然後沖高回落調整到了8.89後，又大幅上揚漲到了9.25元，接近漲停版的價位了。
這股不錯呀。
董學斌看了下周長春的側臉，發現他嘴上掛著笑，有那麼一絲自得。
不多會兒，周長春在文件上簽了字，慈善地笑道︰「好了，呵呵，拿走吧。」
董學斌雙手接住文件準備離開，周長春又帶著喜色盯住了還在不停上漲的股票。
可還沒等他高興兩秒鐘，大秦鐵路居然毫無征兆地大幅跳水，只見一個一萬兩千多手的超大賣單砸了下去，將底下的買盤吃掉了大部分，接著又是一個八千多手和五千多手的賣單，呼地一下，大秦鐵路轉眼間就回落到了9元以下，可謂迅雷不及掩耳！
周長春哎呀了一聲，懊悔地拍拍大腿，「莊家出貨了！早知道就賣了！」
正要開門出去的董學斌聞言一愣，回頭看看電腦上的日線，敏銳的感覺到這又是一個機會！
「BACK！」
……
眼前場景驟變！
徒然換了一個視角！
刷刷刷，周長春在文件上簽了名字，慈笑道︰「好了，呵呵，拿走吧。」
大秦鐵路的價位還在9.26上下浮動，眼看就要沖擊9.30的阻力位了。
董學斌雖然自覺有些唐突和冒昧，但還是不想放過這次難得接近領導的機會，急忙指著顯示器道︰「周主任，您要是有這只股得趕緊賣了，昨天汽車鐵路就漲了不少，利好出盡是利空，我看現在這個日線圖很危險，馬上就要跌了。」
周長春皺皺眉，不以為然道︰「是嗎？我倒看它能封漲停的。」
董學斌勸道︰「下午和明後幾天的走向我不清楚，但中午之前大秦鐵路絕對會跌到九塊以下！」
周長春略微有點反感，搖搖頭，回身不再說話。
在機關里磨練了這麼些日子，董學斌已然有所長進了些，知道如果自己還跟這里看著大秦鐵路就像他說得那樣一點點下跌，領導臉上肯定不好看，誰都要面子啊，沒準領導還會以為自己在嘲笑他，也沒準會生出其他芥蒂，那樣反倒不美了。
董學斌一定神，快速推門出了去，然後緊巴巴地看著周副主任的門。
五分鐘……
十分鐘……
二十分鐘……
直到中午休息董學斌要和譚麗梅、樁子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周長春才推門走出小辦公室，他神色跟平常一樣沒什麼變化，笑著和常娟郭攀偉說了幾句閑天兒，等大家都要出去吃飯時，周長春突然把董學斌單獨叫了過來，「你會炒股？」
來了來了！
董學斌答道︰「嗯，會看一點短線。」
周長春重重一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吃飯吧，明天幫我看看股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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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