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端和劉想彼此十分相知,此時當然也是一拍即合,夜半時分兩人就悄悄出發了。
到目的地需要很長的時間,直到正午時分,兩人才爬上了鐘鼎山後這片險峻的山坡,當然到達時間是他們事先計算好的。
因為這片山脈地勢實在險惡,所以鐘鼎山雖然已經開發成了當地比較出名的旅游景點,這兒卻仍人跡罕至。
這山沒有個正式的名字,當地人習慣上稱之為惡龍谷,代代相傳,時間久了,也沒人準確知道這名字的來歷。
估計是看著就讓人難受,攀登起來也比較費力。在高速發展的社會,有這麼個地方,真算得上是鳳毛麟角。
二人有一個計劃要實施︰要到惡龍谷陰面的荒坡,去尋找自己的「理想」,那兒是許多人家的拋尸之處。
科技發達了,孩子在母體的繁殖過程中,會不停地被監測,如果發現異常,妊娠就會隨時被中止。
所以就造成了發育到不同月份的小生命要被扼殺。這不同于墮胎,是優生優育的要求,無論家長是否舍得,一有異常都不可避免。
無論怎樣,也是自己的骨肉,想想小生命被無情的大火焚燒,或是被人拿去做各種各樣的研究,家長們心里當然無法接受。
許多家長會偷偷把不同月份的孩子抱出來,裹得嚴嚴實實丟在這人跡罕至的惡龍谷。既然得自老天,那就讓老天再收回去吧。
沒有考慮太多人常,韓端和劉想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來看看有沒有可能得到解剖的機會。選擇這個時間來,更不容易被人發現。
雖然夜間來更安全,但一個視線不行,再就是兩人的心里可能也無法接受。
即使無神論者,可能也受不了夜間那種陰風慘慘的感覺。
「老端,你說咱們干這事,是不是有點不厚道?」想法雖然是劉想先提出來的,可到了這個地方,卻有種惴惴的感覺。
「沒什麼,就算咱們沒看到,那也會被野狗和老鷹吃掉的,到時給掩埋了也就是了。」韓端並不比劉想膽子大,模模口袋里裝的手術刀和止血鉗,渴望佔據了上風。
穿過了一片密密的樹林,又穿過一塊茂盛的茅草地,就到達傳說中的地點了。
雜草叢中,到處是各種破碎的布片,不高的灌木上也掛的五顏六色,不時還有小小的骨骼出現在石塊間和泥土縫里。
劉想被一塊小小的頭骨拌了一下,不由叫了一聲。雖然不象杜雪妍的聲音那麼「響亮」,可在這寂寂的山谷里還是傳出了老遠。大天白日,仍然驚起了一群放肆的烏鴉。
韓端心里也是一驚,頭一次做這事兒,哪能不緊張。強自鎮定的握住劉想的手︰「大想,干什麼?大驚小怪的。」
劉想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比哭還難看。男子漢大丈夫,既然來了,當然沒有道理退卻,兩人就各自尋了根木棒在草叢中翻騰起來。
天氣挺熱,為了防備蚊蟲,兩人卻把身上裹的嚴嚴實實,尤其是腿部,听說這兒毒蛇出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一只手揣在口袋里緊緊捏著,濕手把手術刀都要攥出汗來。
誰都沒覺得熱,倒是後背冷嗖嗖的。
越走越遠,太陽也漸漸西移。兩人開始感到失望,除了一堆堆的白骨,一具肉身也沒有看到。
韓端惱怒的把手里的棍子遠遠地丟了開去,大老遠的來一趟,容易嗎?真不給面子。
「不行咱們就回去吧,新丟棄的可能都被野獸給叼跑了吧?」劉想敲起了退堂鼓,再不往回趕,是要黑天走這樣的路,夠讓人害怕的。
「再向那陡坡上走走,一個小時內如果沒有收獲咱們就回去。」韓端雖然氣餒,仍有些不甘心。
劉想雖然身體比韓端強壯,但爬坡的精力卻沒有他那麼足了,只是慢慢的跟在後面,兩人也漸漸拉開了點距離。
不遠處的斜坡上,韓端突然發現了一塊紅紅的物事,不由精神一振,快步走了過去。那布條在陽光照射之下微微反光,看起來顏色鮮艷,也許那里就藏著想要的東西吧。
也來不及回頭招呼劉想,韓端快步爬去。眼看越來越近,突然一只大鳥盤旋著沖了下來。
韓端這下看清楚了,果然是自己苦苦追尋之物。到手的「獵物」要「飛走」,他痛心的大叫一聲,就追了上去,還不停地把手中的石塊丟出,扔向那只大鳥。
兀鷲顯然不明白,有個人在下面大聲叫嚷是什麼意思,大概怕來爭食,難听地鳴叫一聲,毫不猶豫地抓起美餐向天空飛去。
韓端簡單要瘋狂了,拼命地叫喊著追去。劉想不明白好友怎麼會突然失態,也隨後追了上來。卻見韓端已經越跑越遠。
「老端,等等我啊。」這小子跑得真快,劉想心里暗嘆,人的潛能被激發出來真是不可估量,以自己的身手都追得越來越遠。
劉想拼命地追著,一抬頭間,發現韓端已經跑到了一處懸崖頂上,心里暗道不好,大聲地叫了起來︰「老端,小心著點!」
這時,他也發現了那只兀鷲,抓著一片紅色的東西在天空上翱翔著,等看到韓端突然消失的時候,劉想肝膽俱裂,聲嘶力竭地叫著,玩了命的向山頂上奔去。
攀上了懸崖,劉想探頭看去,卻見下面白霧繚繞,那里還有韓端的一絲影子。
扯起嗓子大叫︰「老端你這死東西,藏哪里去了,別嚇我啊」
只有山崖的陣陣回聲,卻沒听到韓端的回答。劉想無力地抱著腦袋,在崖頂之上委頓了下來。望著下面不見底的深淵,聲音已經叫到嘶啞,卻仍然沒見韓端爬上來。
一個活生生的人,剛才還在跟自己說笑,眨眼間就這麼消失了。劉想一陣陣的心悸,只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已經破碎。
「韓端…你在哪里」劉想仍沒有放棄最後的努力,只是聲音已經漸漸低了下去,如此不見底的深淵,只怕好友再無幸理了。
劉想又爬起來,四處轉著找尋,仍舊是無功而返。
突然,他似乎又清醒了過來,拿起手機撥打,可听到的卻是關機的提示音。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撥響,可得到的卻是相同的回答。
轉身拼命向山下跑去,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找人來,韓端這小子一定還躲在什麼地方。
似乎看到韓端正坐在谷底,雙腿盡斷。劉想的腦子有些混亂,只知道一個勁地往來路去。
整個學院都被驚動了,憑空失蹤了一名學生,這還了得,學校趕緊報了警,教職員工和學校的男同學也幾乎全部出動了。
在這個陰森森的夜晚,荒涼的惡龍山被各種各樣的燈光照了個通明。呼叫韓端的聲音,有的高亢,有的尖細,此起彼伏,響徹了整個山谷。
天很快就亮了,警務人員和消防隊員通過各種方式到了山谷下面,可是也沒有發現韓端的影子。
從劉想指點的方向,連人跌落的痕跡都沒有發現,哪怕是一只鞋子。韓端竟然如同從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沒有一絲征兆。
劉想要瘋掉了,順著所有可能的位置沒命地尋找,看到草叢茂密的地方,也要用手去撥拉看看,生所會漏掉一點可能。
整整一天一夜的尋找,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最後,全體救援人員只好放棄了。回去之後,學校馬上通知了韓端的父母。並把劉想揪到了校長室,要他如實交待二人的去意。
韓端的父母還在途中,學校里卻已經沸沸揚揚。
剛剛「出名」不久的韓端,就這樣消失了。認識的人都紛紛念及他的好處,覺得這小子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死者為大」,老師們也進行了反省,該同學學習刻苦,動手能力強。教解剖的孫老師,也暗暗後悔,悔不改那樣對待這個「好學生」。
食堂里的師傅們也想起了那個小伙子,大嬸、大姐們都覺得他其實不是那麼討厭的。說起他整的那點事情,還是很有意思的,為平淡的校園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
曹文軒也大度地跟小弟們談起,承認不是這小子的錯,要好好整整他的念頭也不該有。
心理系的杜雪妍,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無故把韓端害成了那樣,還沒得及正式道歉,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也許從此就再也見不到了。
學校里亂成了一鍋粥,學校領導一直在考慮怎麼向韓端的父母解釋,連賠償的金額也提到了校董事會的討論議程。
作為唯一的人證,這個叫劉想的學生是堅決不能放走的,到時跟學生家長也好有個交待。劉想這個不認真學習的家伙,居然得以列席旁听學校的董事會,也算是自建校以來的咄咄怪事。
劉想的父母也在此次「邀請」之列,短短的時間內,學校破例的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