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虹並沒有太過謙讓,拉著被「撿到」的韓端跟著自己走。到後來二人都不太說話了,而是各自想著心事。
韓端思前想後,有人在背後搞鬼,這已經是板上釘釘、不爭的事實。但為何會演變至此呢?時至今日,韓端都難以想清其中的始末原由。
淳于虹身份難辨,又有黑社會背景,得罪不起,他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疑問全倒給她。
自己不是沒有過錯,本來做的就是件沒譜的事兒。
「誰讓我不小心,得罪權貴,只能怪自己倒霉了。」韓端不由嘆了一聲,靠在沙發上抬臉看著淳于虹。
以他的閱歷,無法猜透淳于虹主動送上門來幫忙的用意,更弄不清與市里領導有著何等扯不清的關系,自己已經命運多桀,多言無益。
對面坐著的淳于虹也從沉思中清醒,她一身運動裝束,頭發簡單地束了一下,隨意披在肩後,除了淡淡的口紅,再不見人工雕琢的痕跡。
每一次現身,她都是不同的妝扮,謎一樣的女人此時看上去活潑、動感,讓人很難猜出她的年齡。火紅的顏色,說明這是她偏愛的色系。
相對寬松的服飾,遮住了火爆的身材,卻掩不去眉角、臉龐與生俱來的盎然春意。
听到韓端的說法,淳于虹俏眼微眯瞅了過來︰「不會吧,這次跟頭栽的可不小,難道韓少會是個輕易認輸的人嗎?小女子看起來可不象啊!」
「我從來都沒想拿腦袋去撞南牆,可是牆會自己沖上來。我又有什麼辦法?看來命該如此啊。」
「韓少信命?這些個公子哥,不過靠著老頭子的余蔭,又有什麼可擔心地。放開手一搏又如何?」韓端無意中的說笑,惹得淳于虹開心大笑,花枝亂顫。
一時無法這種放肆的笑,韓端不解地搖搖頭,她方才還在為得罪了魏市長而以憂心忡忡。現在這樣說法明顯有鼓動自己抗爭地意思,到底用意何在?
其實心里還是認同她的看法,他也是這樣看魏林生一類人,但說白了這種人正是淳于虹的衣食父母。人又誰願意砸自己飯碗,韓端不會傻到順著往下說。
他略一沉吟︰「那您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來听听嗎?」
想不到這個大學生反倒問起自己,淳于虹心里贊了一句真夠沉著的,臉上不動聲色,「咯咯」一笑︰「好你個韓少。反倒套起我地話來了。好吧,我不跟你小孩一般見識,也不怕吃虧就把知道的事都告訴你好了。省得讓一個小帥哥老那麼防著我。」
韓端苦笑一聲︰「大老板閣下,您就不要一口一個韓少的了,我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長得也稀松,當不得這麼昂貴地叫法。跟那些公子爺們相提並論實在汗顏,這樣的稱呼真擔當不起。」
淳于虹眼楮一閃︰「那我直呼你的名字可好?」
這般反復糾纏。「頭發短見識短」的韓端如何能與淳于虹相比,只好無奈地應道︰「隨淳于老板方便吧。」
「那可不行。」淳于虹不需刻意即擺出了女性的嬌媚︰「人家叫你韓端。你稱呼我一聲虹姐總不過分吧。」
韓端明白,眼下如果不答應,這位女士注定是尊口難開了,只好叫了聲︰「就請淳于姐把經過跟小弟細說端詳吧。」
「哎——好兄弟,真乖。」于虹脆聲聲地應了一聲,退而求其次也無何不可,「那姐姐就說給你听听。」
這麼大人了被當作小孩子一樣表揚,韓端心里別扭非常,但想得到消息,卻不得不點頭。
「你跟魏林生結怨,就不須我細說了吧,你們以前大概就有點小矛盾,你自己應該也清楚。」
正是因為韓端傷了魏林生地子孫根,招來了這場彌天大禍。
魏林生本人並沒什麼可取之處,他的母親方琪,擺明了是個有通天之能的女人。
魏市長為人如何韓端不敢妄言,他的夫人方琪背後借助其權位到處興風作浪,在中洲也算得是個人物。大小官員,各方神聖,都不得不多少買賬。
通過社會上自動送上門來的一幫家伙,魏林生模清韓端的底細並不難。這不,他參與賣藥的事情很快就被扯了出來。
還好他自己算小心,而那幫子人追查地懶得仔細,找到了一點線索,就急急忙忙地去匯報戰績了。也因為如此,才沒有深挖下去。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方琪惱壞了,一直無原則地寵著、愛如珍寶的兒子,竟然被一個無名小卒害成這樣,無奈送到國外治療,花錢不說,最終能不能恢復還是個未知數,這可關系到市長大人地後代問題。
堂堂市長夫人,哪能咽得下這口氣。雖然兒子是什麼樣的貨色她比誰都清楚,但卻從不那樣認為,自己處理可以,怎能決不允許別人欺負?
魏家兄弟數人,算是個大家,魏林生是這一輩中中唯一地男性公民,也是她引以為傲的杰作,如果出了意外,影響到傳宗接代的重任,那可如何是好?
孩子是自己平時嬌慣,現在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平時百依百順的丈夫跟她吵了好幾次。當務之急,自是要出出這口惡氣。
父子連心,兒子被搞魏市長本人也是惱怒非常,也就听任妻子處理,鐵了心不阻攔。
市長夫人方琪親自出馬,借丈夫的意思,要求政法委的路書記幫著出頭。
在路書記眼里,跟省里聯系密切。如日中天的魏市長自然不能得罪,一個普通學生身上找出點毛病來還不容易?何況市長夫人還主動提供了這麼好地線索。
方琪找到他,因為他跟魏市長在政治上算得盟友。盟友的兒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出面懲治一下肇事者,給個說法,也算順理成章。
這件事情沒費多少周折,跟市長一條線上地路書記就授意在公安系統的嫡系把韓端抓了起來。並在沒經過正常審判程序的情況下,就直接送進了監獄,這也是對法律他老人家的一種污辱吧。
作為重點多年的老政客,路書記自有其應對策略。這樣地事體無需親自上陣。
對文天明還算了解,雖然草包了點,借其手好好懲治一下這個膽敢捋虎須的家伙卻是個不錯的辦法,不死也要讓他月兌層皮。
本意倒也平平,也就是背地里下點黑手。一個沒根基的學生弄點傷殘出來算不上什麼。他能擺平不說,就算出點小叉子,魏市長也不會坐視不理。
只要不出人命,就萬事大吉。如果死了人被捅出去,那才有點麻煩。
久在政場上混,他深明其中利害。政客們都是一樣,誰都會想到首先要把自己摘干淨。
哪知道預謀並沒有得逞。這小子根子命還挺硬,一個窮學生從監獄出來居然還能毫無無傷。路書記大為光火。這太有損領導地面子了。
如果斷個胳膊斷個腿的,他跟魏市長好交待。也有面子。
他的氣恨,不說出來別人當然不會知道。
但他不清楚的是,如果不是韓端有兩下子,又有人暗中相助,照他安排那幫人的行事準則,韓端能不能活著出來都是個事兒。
所有這些經過,通過各種關系淳于虹也模了個大致。只是撿了些大概講給韓端,也沒有明說出路書記來,當然路書記地具體操作她也不可能知道得多麼清楚。
其實就算她不講,稍微有點頭腦的人約略也能猜出個大概,韓端當然也不例外,只是現實遠比他想象中的齷齪。
饒是如此,仍听得他額上冒汗、心驚肉跳。如果只是魏林生和他的一干幫手倒也罷了,居然有大人物參與進來,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曾幾何時,領導們在他的印象里,只是見于傳說的稀有動物——為國為民,神聖而大義凜然。
作為平頭百姓,只見他們于電視和報紙報道中︰扶困救危,指點江山,何等的光風霽月。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些人,會為了自己一個學生如此大費干戈。
一座曾經地豐碑,在這個年輕人的心目中轟然倒塌了。
原來官場中人也等同普通人,同樣地喜怒哀樂,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需要識讀世態炎涼。
听淳于虹這一說,手段比普通人更甚,因為他們掌握的更多,知道地也更多。
想到後來,韓端突然有了這樣一個想法︰沒有什麼是不可逾越的︰達官貴人,富豪大商,一樣可以超越。
在這樣的念頭支使下,韓端從額頭冒汗,進而漸漸冷靜下來。他悟出了一個道理︰如果不想被人欺負,就只有變得更強。
剩下的疑問就是自己是怎麼出來的了?
淳于虹說了半天,也有些口干了,停下來喝了杯茶。韓端開始時的緊張她都看在眼里,沒想到這家伙到後來看上去反而若無其事,只是輕輕點頭。
一個普通的學生,听到這些東西該是何等震驚,出乎意料之外,淳于虹心里也不免產生了疑問,索性住嘴不說了。
韓端抬頭看看,微微一笑︰「淳于姐,這個故事的情節跟那些肥皂劇有得一拼,真是俗透了,一點新意也無,只是小弟還有一事不明,為什麼我又這麼毫發無傷地出來了呢?」
他想了,又沒打算深交下去,叫虹姐顯得太過親熱,還是這個稱呼比較好些。
淳于虹被弄的愣住,听到這些黑暗的東西,還能笑得如此輕松,這小子是個什麼樣的怪物。難道心中有數?不可能呀,自己對他了解得挺仔細了,沒什麼背景的。
要麼就是他的心理素質過人了,不知不覺叫了他的名字︰「韓端,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韓端坦然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誰中我不長眼傷了人家魏大少爺,受這樣的待遇有什麼稀罕的?」
淳于虹是有脾氣的人,反有些沉不住氣︰「你還真挺想得開!那幫家伙們壞事干絕,你就應該把魏林生踢爆了,讓他再也不能人道才對。」
听到她的措辭,韓端差點笑出來,這位也太粗口了吧,後又想淳于大姐本來就黑道出身,什麼樣的事兒沒干過,這種事本不值大驚小怪。
但見她橫眉立目,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天生的正義感,有種說不出的好看,隱約覺得她本性還算善良,不那麼可怕了。
想到這里,韓端第一次對淳于虹產生了好感,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再太拘束反而沒趣了。
嘴上隨意︰「淳于姐,一直覺得你挺淑女的,是女人中的女人,這一下說起話來象個掄板杴的,讓小弟好不適應。」
淳于虹雖身處黑道,但平時的言談舉止中,除了不時流露出的媚態在其他女性身上難以見到,總體看上去還蠻斯文的。
淳于虹聞听也是嫣然一笑︰「你個臭小子,寒磣起姐姐來了呢。」
韓端前半句的評價,淳于虹心里很感受用,所以絲毫沒見生氣︰「人家本來就是個粗人,也沒學過多少文化,就是無法跟你大學生比呢。」
說罷,故意作出生氣的模樣,性感的嘴角微微下彎,緊繃成一道好看的曲線。
韓端連忙解釋︰「請別往心里去,小弟開個玩笑的,其實很佩服姐姐的見識呢。那幫家伙確實可惡至極,也不做點好事,整天就想著禍害人。」
淳于虹見韓端緊張,也笑道︰「你肯定听別人提到過我們的背景吧,雖然名聲差了點,但也是從不欺負弱小的。」
眼見俱樂部的生意越來越好,一個妙齡女子又豈會沒有想法,淳于虹難免有了擺月兌以前的意思,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在人前總是比較忌諱談提及。
此時要表白行事原則,自己順口就說了出來,又有些後悔,不由暗暗掐了一下自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