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上樓梯的時候,重新換了個領路的家伙,顯然沒先前那個客氣,嘴里不干不淨,還不時對韓端推推搡搡。
雙眼還蒙著,韓端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暗中凝神戒備,沒見到肖天放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
迷迷糊糊應是到了一間房門口,那家伙猛地在韓端背上推了一把,他一下子跌了進去,無名怒火自心中躥了上來。
就在這時,一陣陰陰的笑聲,眼上蒙的布子不知被誰揭了開去。
一直留意,加上體質不凡,韓端其實早已適應屋內光線,只是裝作韓端拼命揉眼楮,臉上一片茫然。
房間挺寬敞,布置也不復雜,正面一張老板台,後面卻空空如也。
靠一側牆邊放了圈大大的黑皮沙發,前面擺了一個敦實的紅色實木茶幾,後面坐了一胖一瘦兩個男子。
胖子一張國字臉,濃濃的眉毛,坐在那兒頗有氣勢,顯然是主導。他其實並不算得有多胖,只是在那瘦子襯托下分外「出眾」。
瘦男子瘦得實在有些不成體統,臉上堆著笑,正在前者「胖子」的耳旁說什麼。
「看什麼看,老實點。」不提防,身後一人在韓端腦袋上拍了一把。
「大哥,那個小子帶來啦。」听聲音是剛才帶韓端進來的那個家伙,這會兒才打斷兩人談話。
居中的胖子點點頭,拍韓端腦袋的那個家伙大約惱怒他個子較自己高太多,拍起來很不爽,在他背上狠狠捅了一拳,按住肩膀向下︰「臭小子。蹲下點,在我們地盤上還這麼牛逼。」
從蒙眼布一扯下,韓端就努力顯得懦弱些,臉上做出緊張狀,卻不想仍被欺負,個子高也成自己錯了,看來只要是軟子就有人喜歡捏。
韓端不由心里動氣,扭了扭肩膀,擺月兌身後的家伙,並怒目相視。
胖子鼻子里「哼」了一聲。「繡竿」則做個手勢,身後的家伙得到暗示有了進一步動作,同時用膝點向韓端窩,對手則攀在肩上一齊使力。
韓端一直戒備著呢,兩人的小動作了然于胸。正是血氣方剛地年齡,一時忘了養韜隱晦的初衷,雙膝略彎,不讓兩個家伙的攻擊著力,肩膀一側,背部順勢一繃。迅速掙開二人掌握。
胖子見狀「噢」了一聲,笑著對「竹竿」︰「這小子還有兩下子。」
老大的夸獎惹惱了兩個手下。又一齊撲來。韓端未用出全力,在小範圍內與他們游斗,仍互有攻守。
韓端隨即意識到坐在那兒欣賞的二人才是真正危險的人物,冷汗頓時冒了出來,手下故意一軟,被兩個人揪著胳膊按了下去。
「小子,還不老實。」
胖子拍拍手︰「好了,放開他吧。」
兩人猛地一推,韓端故意腳下不穩,踉蹌在地。悻悻地回頭瞪了一眼,以示不服。
「給你說的東西都帶來了嗎?」胖子笑眯眯地問道,很是和藹可愛,並示意韓端在沙發旁的一張小凳上坐下。
「都在車上呢。」韓端很干脆的回答。一點不謙虛在坐在那張小凳上。現在最盼望的就是見肖叔一面,知道他無恙才好。
「哼哼」兩聲冷笑,一個大包不知從何處飛來。「 」地一聲掉在韓端面前,東西散落出來,里面亂七八糟一大堆,連邱可欣車上地手續也都混在里面。
「看看,缺不缺什麼?」
韓端苦笑,這等搜刮,車內裝飾能拆下來的也都拆了,還有什麼缺與不缺的。借了邱大哥的車子弄成這樣,真有些對他不起。
韓端的手顫抖著在包里翻揀、模索,想著要說的話。
半晌,怯聲問道︰「我肖叔在什麼地方?」
胖子大笑︰「不用擔心,你很快就能見著他。怎麼,沒落下什麼東西嗎?」
韓端點頭︰「在是在,可惜我做不了主,得肖叔本人才行。」
「呸。」胖子很是不樂,「姓肖的要是肯答應,我們費這麼勁再把你弄來干什麼,你先把東西拿給我。」
「那也見到肖叔再說。」韓端鼓起余勇的架勢。
一個家伙在他的後腦上拍了一把︰「媽的,我們大哥叫你拿就快拿,哪他媽那麼多廢話,你現在人都是我們地了,還在乎這些破爛?」
「竹竿」攔住他的滿嘴髒話,趴在胖子耳邊說了句什麼。
胖子點頭︰「好好,左右是姓肖地借了我們錢,就不相信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沖一個小子擺擺手,過不多久,果然領著肖天放進來。
韓端對東洲不熟悉,途中只看個大概,也沒弄清究竟身處何地。倒深感這幫人的有恃無恐,真是膽大妄為,堂而皇之地就敢把肖叔藏在鬧市區里。
肖天放只是稍顯憔悴,臉上沒見有傷痕,走路也還正常,看來沒受非人待遇。
「肖叔,你沒事吧?」乍見到肖天放,韓端已無法保持鎮定,不由大聲叫起來。
「小端,你怎麼來了?來這里干什麼?」意外見到韓端,肖天放大聲斥道。
韓端欲張口,肖天放已經破口大罵開來︰「你個小混球,這兒沒你什麼事兒,還不快滾回去,大人談事情你跟著攙和做什麼。」
「竹竿」拍拍手︰「肖總別演苦肉計了,這位韓先生也是我們請來的尊貴客人,大家坐下來,一起商量商量怎麼解決我們的事情吧。」
並不重的心思被識破,肖天放聞听大為泄氣,也就不再沖韓端發火,而是對著胖子︰「你們有什麼沖我來,別跟小輩一般見識。」
「呵呵,我們很講民主的,可不管什麼小輩不小輩,統統一視同仁。只要能還錢的就是大爺。」胖子很溫情的模樣,臉上也是笑態可鞠,但顯然不是那種友好的。
「不說好了嗎?再寬限幾日,我一定想法籌錢還你們。」肖天放無力地回道。
胖子從桌子上模起幾張紙在手上晃晃︰「我們是守法公民,向來嚴格依舊合同辦事,怎麼說地就怎麼來,我說肖總啊,這筆債您已經拖欠快一
,準備怎麼解決啊?」
韓端愣了一下,提出要看看合同。胖子也不拒絕,著一家伙遞給他份復印件。哼哼,壞人地警惕性也挺高,做壞事居然也講有據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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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端心里暗罵道︰***,放高利貸還似模似樣地嚴格按合同辦事,真他媽滑稽。肖叔真鬼迷心竅,怎麼能借這種人的錢呢。
白紙黑字,寫得挺簡單,底面有肖天放的簽名,似是不會有假︰借款二千萬。月息一分,兩個月後一次性還清。抵押物就是肖叔地那間公司。
簡直天方夜譚,肖叔當時怎麼想的,這麼大的本金,哪能兩個月就還上呢,從正路上絕不可能,除非走私,實在不行搶劫也有機會。
韓端故意低聲下氣地求道︰「放我們出去,馬上籌錢還你們,多出來地這幾天也照付利息就是。」
錢財不過身外物,到了這一步。只有先保證人身安全再說。
胖子笑︰「嘿嘿,小兄弟你說得簡單,現在已太遲了,超過了約定還錢的時間。我們就只按約接手公司,其他免談。」
看來這是個陷阱,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陰謀。不知道肖叔商海縱橫多年,怎麼跳進這個圈里?肯定是他不舍公司,才一直被關在里面。
放高利貸地居然要物不要錢,其中必有緣故。
「肖總啊,轉讓合同早就替您老人家擬好,公章也在這兒了,只要簽個字就大功告成,你和這位小兄弟就可以離開。我們這兒粗茶淡飯,時間長了也供不起大老板啊。」
韓端氣得一拍茶幾︰「不要欺人太甚,錢我們又不是不還,你們還想怎樣
他這下急怒攻心,哪還顧得什麼示敵以弱,手上用力大了些,那張實木制成的茶幾居然被拍碎了。
「想不到這小子還真有把子力氣。」韓端這一下把幾個人都嚇了一跳,不自禁往後退縮。
一瞬間,韓端突然有拉起肖叔沖出這個是非之地的沖動。
哪知他剛接近肖天放,突听一陣冷笑︰「兩位還是再坐坐,咱們有事好商量。」
韓端側目一瞧,「竹竿」站了起來,手里拿著個冷冰冰的東西,居然是一支帶消音器的手槍,指向了肖叔的腦殼。
他登時泄氣,人力再厲害,也不能跟這機械的東西抗衡。就算自己無羔,也無法保證肖叔安全。
屋里冷場。
「這樣吧,再給點時間,兩位到里屋好好敘敘舊,等把問題考慮清楚了再談不遲,反正我們也不急在一時。」「竹竿」笑得依舊很冷。
「我可不可以跟你們佘老大談談?」韓端咬咬牙,突然問了一句。
胖子和「竹竿」同時一愣,後面兩個小弟大叫一聲︰「臭小子,你好大膽子,有什麼資格這麼跟我們大哥說話。」
「竹竿」這次笑了,比剛剛燦爛了許多︰「你小子還真是個人物,是不是也在道上混?別想美事兒,這事我們老大清楚,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天王老子出面也解決不了問題。」
剛入中大時,韓端只知埋頭苦讀。自韓端事件發生之後,只是一點小事,就在學校也頻遭暗算,就開始上心心。
打惡龍谷受了師父杜龍的燻陶,受益匪淺,心境慢慢有所轉變。
從周氏實習出來,又跟一些權少交惡,見了太多的世態炎涼,迫使他開始了解社會,接觸那些以前所不了解的東西。
傷了魏林生,遇到淳于虹,面對權勢和黑暗,韓端感到那麼無助。
還好魏林生出國治療,未有太多刁難;而淳于虹不知出于何種考慮,雖然韓端不太給面子,也一直未曾下手,可以說無形中給了他喘息地機會。
為了更好保護自己跟親人,韓端不得不更多的去認識非主流地一面,跟以前不屑之人虛與委蛇,甚至探听黑道上的消息。
所謂陰暗面,無認哪個地方都或多或少會有,而且也受到種種制衡。雖然彼此間爭斗不斷,但通常都會有一幫子人居于主導地位。各地通常互不干涉,偶爾會有「業務」往來。
在中洲,淳于虹為首的宥幫實力最強,對「地下工作者」有絕對控制力,這是他後來才從各種途徑打听到。幫中以前的老大,也就是淳于虹的亡夫就姓宥,一直沿用這個名字。
東洲最具實力的一派,人稱為佘幫,老大自然姓佘,就是韓端剛才提到的。
幫派這種毒瘤世代相傳,隱隱成為了社會生態鏈中的一環,經常成為某些別有用心人的利用工具。
如當家人手段得力,即能壓住下面,又能為有心人多做些事,尚能多輝煌一陣子。但坐大太久,引起上面的不安,往往離滅亡也就不遠。
最多一十、二十幾年之後重新變換大王旗,以另一人命名地黑幫再次產生。
第一大派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居下者如何應對,其實很有講究,但都遵循一點,黑不與白斗,無論怎樣,都不能真正影響到上位者的利益,否則必死無疑。
故此那種真槍實彈的火拼,也只見于影視劇中,為現實生活所無。黑道人都暗中保有槍枝,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沒有強大可以挑戰第一順位地實力,有槍也是不敢擺出來的。
不是沒有鋌而走險者敢持槍行動,但通常很快就銷聲匿跡,,什麼原因?不需警方動手,第一大幫就把這事很好的解決了。
出來混地人打得頭破血流,只為爭奪這第一順位,為的不外「利益」二字,因為利潤最大的違法行為通常把持在第一幫手里,余人只能暗中小打小鬧,著實不爽的緊。
既然這伙人敢明目張膽地把槍拿出來,韓端沒有理由不懷疑他們是東洲第一大幫佘幫的人,不是隨便哪個幫派都會隨隨便便地擺軍火出來。
至于為何認為胖、瘦二人不是老大呢,心細的韓端有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