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臣 第七章 官兵來攪局

作者 ︰ 更俗

畫舫上的兩名受重傷海盜站在船頭正全神貫注看著前頭的戰局,傅青河與林縛拿眼神、手勢交流,一左一右悄然潛過去。手機下載請到傅青河猛然從後面鉗住一名海盜的口鼻捂緊不使其出聲,隨手毫不猶豫的一矛扎進海盜喉嚨眼,這名海盜在他大力鉗制下悶聲掙扎了一會兒斷了氣。

傅青河本來擔心林縛處理不干淨,他殺人的同時,一直關注著林縛那邊,準備隨時幫他一把——林縛考中秀才之後能從族中領取月銀專心讀書,這兩年養得細皮女敕肉的,怎麼看都不像習武之人;傅青河心想就算他再怎麼鎮定、冷靜,殺人也是項技術活,處理不干淨也是常理——當他看到林縛干淨利索的掩殺手段,都有些發愣了,甚至背脊都有些發寒了,心想這小子要是來偷襲自己,自己能不能逃出去?

林縛將手里的死人悄無聲息的放到甲板上,見傅青河在那里看著自己發愣,笑著說︰「跟傅爺對練,我萬萬不是對手;殺人還有些小心得,什麼時候切磋切磋?」

見林縛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傅青河也笑了起來,說道︰「切磋武藝還行,切磋殺人就算了。」

傅青河那股子殺人的狠勁跟手法,林縛看他也不像尋常的武師或者鏢客,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秘密,沒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轉頭看見蘇湄跟小蠻二女臉色蒼白的從艙門後探出頭來,將剛才殺人的情形看在眼里,小蠻還夸張的拿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大概是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尖叫起來。

「將尸體拖進去……」林縛說道。

傅青河覺得在理,他們不能在甲板上停留,不能將尸體留在甲板留人發覺,也不能隨意將尸體丟下水,只有拖進船艙先藏起來,讓畫舫看上去一切正常,他與林縛分別拖著一具尸體進船艙。

小蠻嚇得直往後躲——昨夜海盜劫船時,她跟蘇湄將自己關在船艙里,听著外面廝殺,沒有親眼看到過死人,這會兒看見林蘇二人拖著尸體進船艙,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如何不怕?

蘇湄稍鎮靜些,像看陌生人似的看著林縛,待他拖了尸體進來,才驚醒似的往後讓了讓。

蘇湄站在那里有些礙道,林縛抬頭看了她一眼,視線跟她秋水深潭似的明澈眸子一接觸,竟似觸電的一怔,世間真有如此絕色的女人!

有著之前林縛對蘇湄的記憶,但是重活過來,之前林縛的記憶給他總像是隔著一層紗、是別人東西的感覺,對蘇湄的記憶也就像是打印在紙上的美女圖片——女人的美遠遠不是冷冰冰的平面圖片所能極致展現的,蘇湄眸子里那驚慌又極力想鎮靜的神色,誰看了都會忍不住生出保護**來的。

「啊!」蘇湄意識到自己礙了道,嬌聲輕呼著又往里讓了半步,想要幫一把手,又不敢伸手拉尸體。

林縛就覺得小蠻是個大美人胚,但跟蘇湄比起來,還是遠遠未長成,眼前佳人膚如凝脂,白若初雪,秀直的瑤鼻下烈焰似的紅唇有著極美的曲線,精致的五官讓人看了不無一處不妥,眸光流泄,洋溢著清媚月兌俗的風情。林縛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即使圖片上也沒有看到過,心想也難怪之前那主為這娘們神魂顛倒,也難怪所謂的晉安二公子為這娘們費這麼大的氣力。

「又發呆了,小姐就不該出來……」小蠻剛看見林縛跟傅青河在外面殺人,心里驚怕,給血腥氣醺得幾乎喘不氣來,待看到林縛給蘇湄容顏所懾站在那里發愣,又覺得眼前這書呆子熟悉起來,忍不住笑了一聲,也不覺得死人在眼前有多嚇人。

給小蠻說破,林縛也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從死人身上割了一大塊干布下來,跟傅青河說道︰「我去外面將血跡擦干……」昨夜廝殺過,船頭甲板上血跡斑駁,新濺的血跡還是不同,擦干能稍加掩飾。

蘇湄微瞪了小蠻一眼,雖然剛才在她的眼里林縛跟以前沒什麼分別,但是她听小蠻說林縛救了傅伯,又跟傅青河一起潛伏船上伺機救她們,這時候又為她們殺人,總不能再縱容小蠻輕慢人家。

小蠻剛才只是順口說笑,完全沒有以前輕慢人的心思,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看著傅伯有些吃力,還勇敢的跟蘇湄一起幫傅伯一起將尸體拖進船艙。

轉眼間林縛又返回進來,他從其他船艙搜來海盜留下的兩把腰刀,手里還抓著兩套衣裳,看見傅青河坐在地上歇力,將一把腰刀遞給他,問道︰「怎麼了?」

「沒有什麼,傷口有些崩……」傅青河坐直身子,將腰刀接過去,說道,「我們就守住這里,听外面聲音,海盜應該抵擋不了多久,他們給困在河汊里也逃不出去,要防止他們殺人發泄……」

「傅爺能確信外面的官兵是得了白沙縣的信來救蘇湄姑娘的?」林縛問道。

傅青河驀然一驚,忙爬起身來,林縛說中他一時沒有想到的關鍵問題,催促蘇湄、小蠻二女︰「快快收拾一下,先跟我們躲到尾艙去。」

「外面官兵不是來救我們的?」小蠻給嚇了一跳,月兌口問道。

「可能是得信來營救我們的,也可能是營救後艙關押的那些童子,更可能是水師巡江撞上……」傅青河說道,又跟林縛解釋,「花廳里關押的二十幾個十多歲的少年子,都是這伙東海盜三天前突襲崇州縣學所虜來的肉票……」這是他剛剛听蘇湄說的。

傅青河也是懊惱,要不是林縛提醒,差點犯下大錯,他知道朝廷的官兵如匪,風氣極壞,甚至比土匪還凶惡,這兩船水師官兵要不是得白沙縣的委托來救人,看到蘇湄二女,極可能見色起意,後果將不堪設想。

之前的林縛得七夫人資助讀過縣學,知道能送子弟進縣學讀書的人家大多家境殷實,心里罵了一聲︰瑪勒戈壁的,這伙海盜倒是不笨,知道選擇綁架的對象,還一次綁架這麼多人,說不定背後有杜榮指點,只是缺了些運道。見傅青河要出去看情況,拉住他,說道︰「去尾艙也不妥,官兵不可能不搜船。」

躲尾艙不行,直接下水也不妥當,誰知道海盜打不過會不會跳水逃亡,誰知道官兵會不會下水追擊?在水里帶著二女就是累贅。

「怎麼辦才好?」傅青河一時心急,也無良策。

「將衣服換上,先混到里面去,」林縛指關押肉票的花廳呶呶嘴,將手里的衣裳遞給蘇湄、小蠻,讓他們趕緊換上男裝混進肉票人群里去,「看看形勢再說,也不定就是壞事。」

「只能這樣,」傅青河知道林縛有急智,臨時也想不到更妥當的對策,听著聲音,官兵已佔上風,說不定等會兒還會有海盜潰逃過來,「我到艙口看看,你們動作快些。」

蘇湄這間船艙里面還有小室,二女拿著衣裳進出更換出來,轉眼間變成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她們要往里走去,林縛喊住她們︰「等等……」

蘇湄不明其意,看見他走到桌前將油燈上的琉璃罩子取下來,以為他貪琉璃罩子讓她藏著,焦急的說道︰「不值什麼錢?」

「一般大戶人家也用不起,」林縛笑著說,走過來,手指伸到琉璃罩子里抹了幾下,對蘇湄說道,「不要動……」將從琉璃罩子抹下的黑灰抹她臉上,觸手才覺得她的臉頰有著說不來的女敕滑,讓人忍不住想多模兩把。

蘇湄這才知道林縛是要將她的臉抹黑抹髒,即使穿了男裝,她們倆也太顯眼了,見他還有心情說笑,心里的緊張稍緩一下,不過給林縛抹了一下臉,仍有些不好意思,便說道︰「我們自己來吧……」

情急時刻也不講究什麼男女之別,再說也沒有時間給她磨蹭,林縛說道︰「沒有時間了,一起動手,你們仔細著將脖子抹勻了……」臉上抹黑但不能留著脖子白膩似雪。

蘇湄也落落大方,總不能說讓林縛幫自己抹脖子梗吧?微仰著臉,讓林縛、小蠻幫自己抹臉,她自己手沾了燈灰將脖子抹黑,接著又一起幫小蠻臉跟脖子以及會露出來的手臂都抹得黝黑。

「如何?」蘇湄問林縛。

林縛還是覺得蘇湄的眸子太媚,說道︰「到里面,你們記住盡量低著頭就行……我等會兒要冒充海盜推你們出去,忍著些不要叫出聲來;我還會放火燒了這里,你們不要驚慌。」

「啊……」蘇湄疑惑的看著林縛,不明白為什麼要燒了畫舫。

「放心,官兵會救火的,我只是將你們的東西燒掉,不許心痛。」林縛說道。

「誰會心痛?」蘇湄覺得林縛說得有趣,這房里有好些她喜歡的物件,燒得當然心痛,卻也知道不燒也是給官兵搶走,偏偏林縛還不允許她心痛,想笑,又覺得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出奇的,給他這麼打岔,也不那麼心慌了,心想他真會安撫人。

林縛帶著二女直奔後面關押童子的花廳,一腳將上鎖的雕花格子門踹開,也不管里面二十多個驚惶失措的少年,猛的將二女推了進去,拔出刀在門框上剁了一刀,凶狠的威脅道︰「給爺老實點,伸手剁手、伸頭剁頭、伸雞/巴剁雞/巴!」

蘇湄給林縛一把推倒在地,哪里想到林縛還能說出這麼粗鄙不堪的話來,見他身上沾著剛才殺人的血跡,惡臉怒目的,哪還有半點書生的模樣。知道他是不想因為這些給關押的少年露出破綻,心里還是覺得好笑,又覺得他這一把推得太大力了,手臂給他抓得都有些疼。

林縛回到艙門,傅青河問他︰「怎麼樣了?」

「能瞞過一時。」林縛說道。

「那就夠了。官兵是來救肉票,救一人能得賞銀一百兩。」傅青河說道。

「賊他娘,」林縛罵了一聲,里面三十個童子,救一人百兩賞銀,那就是三千兩銀子,三百萬錢,能抵一個大戶人家的家產了,下意識的又問了一句,「海盜贖銀要多少?」

「看情況。少至三五百兩,多的萬兒八千兩,都有可能,海盜綁肉票之前都會踩底,不會逼迫人家傾家蕩產都交不出贖銀,當然也不會讓這些人家好受……」傅青河答道。

「太貪!」林縛咬牙說了一句,就算平均每人平均五百兩贖銀,三十個肉票也是一萬五千兩銀子的大買賣,僅憑這不到三十個海盜就要貪這麼多錢,不是貪心是什麼?難道說干了這一票就打算洗手不干了?

傅青河又問道,「我們去尾艙,還是直接藏到水里?」他覺得林縛有急智。

「等會兒直接跳水……」林縛說道,與傅青河先退回去,將蘇湄那間艙室點燃,趁著火頭不大,讓傅青河跟他一起將這間艙室的門窗關緊。

傅青河不知所以,林縛也無法跟他解釋清楚,總不能跟他解釋空氣中的氧在燃燒中起的作用吧?門窗緊閉會導致室內新鮮空氣不足從而抑制火情的蔓延,等官兵過來搜艙時,突然撞開門,大量新鮮空氣驟然涌入,火勢也會陡然大起來,那就應該夠他們一陣手忙腳亂了。

林縛跟傅青河又退回到藏海盜尸體的艙室,這兩具海盜尸體也要處理掉,以免讓官兵看出船上還藏著別人。

林縛與傅青河將兩具尸體綁上一塊壓艙石沉入水底,整個過程中,傅青河對自己身為老江湖很是慚愧,卻又疑惑林縛如此老練的手段是從哪里學來的,他認真觀察林縛,肌肉、筋骨以及四肢都不像是習過武的。

身體能使技巧得到更好的發揮,但是會不會這個技巧,身體說了不算。之前的林縛不會水性,現在會了;之前的林縛沒有習過武,但不妨礙他現在殺人。跟格斗不同,殺人純粹是一件技術活,即使林縛手無縛雞之力,一支筆、一張紙到他手里都成為殺人的工具。當然,身體的基礎素質上去,殺人會更便利一些。林縛又不能跟傅青河解釋︰之前的林縛已經淹死,他是譚縱,不過是借了林縛的身體,又保留了他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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