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會議,模式都是一樣的,說是開班典禮,不如說是領導講話更恰當一點。領導們也不容易,事情只有一件,淮江省1999年度正處級培訓班開班,他們卻要從不同的角度進行闡述,並且還不能搶了別人的話,其中的難度可想而知。雖說他們的稿子都是黨校的人提前準備好了,再由他們的專職秘書進行審核,但誰也不能保證,領導就按照事先準備好的稿子講。
今天的韓繼堯就是如此,開始還是按照事先準備好的稿子,按部就班地來,誰知到了後面,就漸漸偏了,還好偏得不是太多,至少沒有涉及其他人講話的內容。
韓繼堯把手上的稿子桌子往前一推,對著話筒說道︰「前段時間,我在和一些同志討論各市報上來參加本次培訓班的人選的時候,就有人提出本期的培訓班當中,有個別同志的年齡太輕,級別太低,不太適合參加這個班。我當時就說了,年齡輕怎麼了,人家好在也有二十八、九歲了,並且在地方上干出了不錯的成績,這樣的同志完全符合我們後備干部的條件,為什麼就不能參加這個培訓班呢?至于說級別問題,規定是死的,但我們人是活的呀,不能讓死的規定把我們這些人大活人給局限住了嘛,你們說是吧?」
韓繼堯說到這以後,故意停下了話頭,崔楷文第一個鼓起掌來,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效仿,學員們更是賣命拍巴掌。
等大家的掌聲平息了以後,韓繼堯繼續說道︰「想想我們的革命先輩,那時候他們獨當一面的時候,許多人可才二十出頭呀,甚至還有不少才十八、九歲,他們不一樣把事業干得紅紅火火嘛?當然有人會說,現在時代不同了,確實這點不可否認,但是我覺得不管到什麼時代,我都應該有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氣魄和膽識,何況今天在座參加培訓班的學員,哪一個不是經過我們省直單位和地方政府精挑細選的人才,我們對他們應該有足夠的信心嘛!」
說到這以後,禮堂里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這次可都是學員們自發的,沒有任何人引導,並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掌聲都要更為熱烈。
崔楷文看著台下不少的攝像機,心里明白,韓繼堯這話是說給有些人听的,這些人雖然不在現場,但是也許這開班儀式還沒有結束,他們就能得到消息了。這個名單是他和韓繼堯最終敲定的,在書記會上討論的時候,卻有了不同的聲音,但最終因為省委書記陳.元奎的力挺,這個方案才得以通過。
一個處級干部培訓班的人選本不需要上到如此高規格的會議上,但有人就是想听,並且提出了質疑。這麼做的目的很顯然,名單只是幌子,有人是想借此搞事。
韓繼堯講完話以後,接下來其他領導一一發言,听得下面的學員們昏昏欲睡,但是又不得不強大精神。幾架攝像機對著他們呢,要是一不小心被拍攝下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朱一銘早晨由于著急了,現在感覺到尿急,挨了一會以後,實在憋不住了,于是就站起身來,貓著腰,往外面走去。出了門以後,他長出了一口氣,剛準備點上一支煙,放松一下,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快步往廁所走去。當他再回頭的時候,看見談昕正站在禮堂的門口。朱一銘有點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在這等他的,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合呢。黨校的人都坐在後面,她對朱一銘的行動應該是清楚的,提前在這守株待兔完全有可能。
朱一銘連忙迎上去,笑著說︰「談主任,真是不好意思,這會議的時間突然提前了,我從家里過來的時候,遲了一點,沒有來得及去找你,等這個開班儀式一結束,我立即和你去處理那件事情。」朱一銘的態度很誠懇,因為兩人昨天在電話里面已經說好了,而他今天早晨卻失約了,所以此時,理應賠禮道歉。
談昕听了朱一銘的話後,笑著說道︰「朱市長,這事你不要著急,我們再研究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讓你住得好好的,再從那里面搬出來,我也覺得有點不太合適。這樣吧,我去協調一下看看,你別急。」說完,莞爾一笑,也往廁所方向走去。
這是什麼意思,昨晚還著急得像個什麼似的,今天卻一個勁地讓我別著急,真是見鬼了,我有什麼好著急的。朱一銘心里暗自想道。他邊往禮堂里面走去,邊笑自己有點自作多情了,人家也是尿急,哪兒是在這等你的。
朱一銘重新回到位置上以後,沒多大功夫,會議就結束了。等領導們退場以後,唐浩成又強調了兩句,主要是關于今後的學習安排,大家都知道,這只不過是一種形式而已。大家來黨校學習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給自己身上多鍍層金,誰也沒有指望能在這真的學到點什麼。唐浩成又說了七、八點以後,才宣布散會,學員們才紛紛退了出來。
到了外面以後,相熟的人連忙聚在一起抽煙,他們當中有不少都是老煙槍,從早晨到現在還沒模著香煙呢,這難受勁別提了。朱一銘、齊雲、曹仁、管方晉、蔣長河五人聚在一起,邊抽煙邊吹牛。
管方晉笑著對朱一銘說道︰「一銘小兄弟,現在可是大人物了呀,剛才韓書記在會上就差點名表揚了。」
「管哥,你可別那我開涮,我怎麼沒有听到韓書記的點名表揚?我剛才可沒有開小差呀。」朱一銘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問道。
「老弟,你要不就是走神了,要是就是故意在這裝。」管方晉猛吸了一口煙,說道,「剛才韓書記可是親口說到了,參加這個培訓班的二十八、九歲的年青干部,那不是說你,是說誰呢?」
朱一銘听後,知道是都不過去了,于是笑著說道︰「那也不一定就是說我呀,這次來參加培訓的年青人可不少呀,你們就敢肯定沒有其他二十八、九歲的了?」
「呵呵,老弟,你就別謙虛了,我看他們兩人說的是對的。」曹仁拍了朱一銘的肩膀說道,「我剛才仔細看了一下會場,我們這次培訓班的五十多個人當中,除了你以外,就是我們徐城的林之泉最年青了,他的情況我是知道的,他今年三十一了,所以韓書記剛才說的二十八、九歲的年青干部一定指的是你。至于說級別問題,可能也包括了他,他來參加之前是我們徐城市白下區的常務副區長,和老弟一樣也是副處級。」
原來林之泉和自己一樣也是副處級,朱一銘心里暗自想道,看來曹仁對他的情況應該比較清楚,改天一定要和他好好聊一聊。
朱一銘對林之泉始終懷著一顆戒備之心,因為當初對方給他下的那個套實在是太陰險了,當時兩人之間應該並無什麼深仇大恨,他竟然下死手,對于這樣的人,可不得不防呀。以前他調去徐城以後,兩人就再無瓜葛了,所以關不關心無所謂,現在又同在黨校學習了,還是要多了解一點關于他的情況,有備無患嘛。
學員們在門口休息了一會,就有黨校的人招呼去食堂吃飯了,並且有人透出消息來,剛才參會的領導一個都沒有走,要留下來和學員們共進午餐呢。大家听了這個消息以後,不由得加大了腳步。如果在這些人的眼里留下哪怕一點印象,以後的升遷就會方便許多,所以不管是誰,都是比較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