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雲層上穿梭著,龍烈血靜靜的看著自己的那份「檔案」,隋雲拿著杯子輕輕地在掌心里晃動著,他的目光盯著杯中那隨著手掌晃動而繞著杯子一圈一圈蕩漾的水波,嘴角有一絲讓人值得玩味的笑意。
半個小時之後,龍烈血長長的噓出一口氣,把自己的那份檔案放在了桌子上。檔案中的內容實在給他帶來了太多的震撼。
龍烈血看著隋雲,隋雲停止了晃動,龍烈血能在半小時之內把那些東西一字不漏的記住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半小時,只是看一遍那些資料的時間。
「都記住了嗎?」
龍烈血點了點頭。
隋雲的目光一下子就放亮了。
「在軍校中教你器械格斗的教官是誰?」
「陳天雷。」
「他有一個外號……」
「我們都叫他刀疤陳,原因是他臉上從左邊的額角一直到右下腮有一道二十多厘米的疤痕。」
「是啊!」隋雲感嘆了一聲,「那個刀疤把他的臉給毀了,但那個刀疤也是他不可磨滅的勛章!」
「軍校的宋校長跟我們講過,那一道刀疤是陳教官在邊境的自衛反擊戰中留下的,有一次他在單獨執行上級首長交給他傳送重要情報的任務時,被敵方一隊出來抓舌頭的特工盯上了,因為敵人想要抓活的,因此沒用槍,他遭到敵人的突襲,也沒有機會用槍了,雙方展開了搏斗,大家的武器都是匕首,那一道刀疤就是在那時留下的,它的代價是敵方全部七名特工的生命。」
隋雲點了點頭,「你們陳教官在器械格斗上從小就下過苦功,他後來的成就跟他小時候的經歷也是分不開的。」
「陳教官和我們說過,他七歲的時候就進了少林寺學武,後來因為寺里面的方丈說他心中殺意太強,出手盡是要命的招數,不留半絲余地,少了七分佛祖慈悲,不適合呆在佛門清靜地,因此在他十七歲的時候被方丈勸說下了山,有一次他在街上教訓幾個流氓的時候被路過的部隊首長看中,因此把他招到了軍營,陳教官把自己一生的心血都獻給了部隊和國家,在部隊的這些年里,他榮立過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五次,現在部隊里偵查兵的必修課目‘匕首格斗術’陳教官曾參加過改良。」
「呵……呵……」隋雲輕輕地笑了起來,「你在軍校的時候,在器械格斗上的表現可是得到過你們教官的肯定的,名師出高徒啊!」
龍烈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也沒什麼,只不過是連續幾年在這一科目中的表現都讓教官給了個優而已,在那一次的軍校學員大比武中也勉強靠著這一科的突出成績把總成績扯了上去,得了個第六名,後來在學校和人打架還被學校給了個處分。」
「年輕人做事就是容易沖動,那個處分只是給你個小小的警告,不過還好的是在你從軍校畢業的時候已經把那個處分給消了,說起這個來,你的那篇畢業論文也功不可沒,要不是你的那篇畢業論文,你們的校長也不相信你能沉得下心來研究點問題了。」
听隋雲這麼一說,龍烈血就附和了一句,然後接下來他就差不多把那篇‘自己’的畢業論文《論軍隊的垂直突擊能力在國家多邊疆戰略中的運用及後勤延伸》給背了一遍。
在龍烈血把論文背完以後,隋雲嘆了一口氣,他從小就自負天資過人,記憶里超群,但他從來不相信有過目不忘這種事,直到現在。
「烈血,你的表現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知道你現在心里一定有很多疑問,在剩下的時間中,我想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來把你心中的疑惑解開。」
龍烈血開了口,到現在,他心里實在積壓了太多的問題。
「這份檔案是怎麼回事?」
隋雲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問這個問題,在問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問你,你明不明白你上次拿給你爸爸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龍烈血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個東西在未來足以左右無數人的命運,如果把地球比作一個蛋糕的話,那麼它就像一把切蛋糕用的小刀,與過去數百年歷史不同的是,這一次,老天借你的手把這把小刀放在了ZH國人的手上,它的分量,它的意義,它的影響,已經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這是一份震世的功勛,哪怕千百年後我們的子孫都會悼念。」說到這里,隋雲深深的看了龍烈血一眼。
龍烈血已經有點明白隋雲想要說的是什麼了。隋雲看著龍烈血由迷惑轉為清澈的眼神,暗暗點了點頭。
「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如果這份功勛是由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一個還在上學的普通學生奪來的話,恐怕再過五百年,當後人翻開塵封的檔案的時候,像我這樣穿軍裝搞情報及安全工作的人都要被人罵成是吃干飯的了。」說到這里,隋雲苦笑了一下,「而且,由于事關重大,沒有人會放心讓一個普通老百姓知道這樣的秘密,你在上交那份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要和軍隊結下姻緣,這份檔案,即是一塊遮羞布,又是你的護身符和保險鎖。」
龍烈血這下子是完全明白了,「我爸爸知不知道這件事?」
「這樣的安排最初也正是你爸爸的意思,也是所有人願意看到的結果,可以說,這份檔案是一個妥協的產物,是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妥協的產物。」
「有多少人知道這個檔案的事呢?」
隋雲伸出了兩根手指,「除了我和你爸,還有你以外,就只有兩個人知道檔案的事,從你看到這份檔案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龍烈血而是龍烈血中尉了。」
人生的際遇實在是奇妙,自己前幾天還是一名在軍訓中被掃地出門的軍訓學員,想不到幾天之後自己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名中尉,一時間,龍烈血心中不由感慨萬千,一個十八歲的中尉,恐怕穿上軍裝走到街上都沒人會信吧。
「這份檔案有多少的真實性呢?」龍烈血看著隋雲,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一個十八歲的中尉,有幾個人會相信?這份檔案的真實性全部建立在那個所謂的‘騰龍計劃’上面,真的有這個‘騰龍計劃’嗎?」
「你到一下子問道了問題的關鍵,這些東西不在你的這份檔案上,不過你也確實應該知道,你就是不問我也會告訴你。」隋雲微笑著,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水,他把目光投到了飛機外面那廣袤的天地之中,「‘騰龍計劃’確實存在過,不過現在已經中止了,整個‘騰龍計劃’的核心是軍隊人才的培養,而這個培養,在經過嚴格的審查和挑選之後,是從一個人童年的時候就開始的,參加‘騰龍計劃’的都是六歲到八歲的小孩,在得到他們家長的同意以後,在少年軍校中,他們將學習到各種軍隊所需的知識,並接受十一年的嚴格的軍事訓練,從軍校畢業以後,他們就將以一名軍官的身分進入軍隊發揮他們的所長。」
「‘騰龍計劃’為什麼會中止呢?」
「理想與現實總有差距啊!」隋雲嘆了一口氣,「有些變化,是人們無法事先預料得到的,就連提出‘騰龍計劃’的那些部隊中的精英與決策者們都沒有想到,‘騰龍計劃’在實行到後來的時候暴露出一個致命的缺點,正是這個致命傷讓‘騰龍計劃’在培訓完它的第一批學員後不得不強行中止,本來按照計劃,第一批學員是帶有實驗性質的,如果效果好的話,參加‘騰龍計劃’的人員規模將會擴大,可惜了……」
說道這里的時候隋雲就停了,但龍烈血卻心中一動,幾個在檔案中反復出現過的字一下子從他的腦海中跳了出來。
「社會適應性心理平衡治療?」
「不錯!」隋雲看了龍烈血一眼,點了點頭,語氣多了一絲沉重,「這正是‘騰龍計劃’的一個致命傷,誰都沒有想到的一個致命傷,在參加‘騰龍計劃’的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學員畢業的時候它才表現了出來。在少年軍校里經過十一年磨練畢業的人,如果純粹從一個軍人的角度來講,他們是最優秀的軍人,他們具有一個優秀軍人所需的一切優秀的品質,但可惜的是,我們所有的人都忽略了一點,這個社會,畢竟是由大多數平凡的人所組成的,即使在軍隊中,大多數的士兵也是平凡的人,無論從哪方面來講,他們都無法和那些從小就參加‘騰龍計劃’的人相比,這種差異,不僅僅是能力上的,而是心理、思維、生活習慣等全方位的,在所有人的眼楮里,他們都是異類,無論走到哪里,他們都無法交到朋友,都無法和其他團體融合在一起……在軍隊中,這種差異已經讓很多人無法忍受,告狀書向雪片一樣飛到上級主管機關,在社會上,這種差異卻是釀成以後悲劇的原因,一只獅子,怎麼能夠容一群麻雀的挑釁,十一年嚴格的軍事訓練,已經將他們變成一台台恐怖的殺人機器,在先後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里,軍隊最高決策者的桌前,已經堆積了兩份厚厚的事故調查報告,兩個從少年軍校畢業的學員,相隔三天,在兩個相隔千里的地方,在維護自己權利的時候,都分別采用了過激的手段,兩次流血事件,一共造成了67人的死亡,沒有一個受傷的,其中還有19個警察。正是這兩次事件,讓大家都意識到了‘騰龍計劃’存在的致命缺陷,從童年時代起,少年軍校中長期的封閉式軍事化的管理與訓練讓參加‘騰龍計劃’的學員在心理與思維上與社會產生了隔閡,這種隔閡在學校里無法發現,但等到學員們踏足社會和軍營的時候就凸現了出來。」
對隋雲所講的這些,龍烈血深有體會,因為他從小就是這樣過來的,這種情況一直到了高中的時候才稍微好一點,在高中以前,自己沒有一個朋友,在學校里也經常面對著各種異樣的眼光,如果不是父親讓自己上了學,打開了自己封閉的世界,並且接觸到小胖他們這群兄弟的話,很難說自己不會變成另一台殺人機器,而自己之所以喜歡看書,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看書能在開闊自己的思維,豐富自己精神世界的同時,也讓自己知道,世界上除了訓練和打打殺殺以外,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同樣一顆老樹,一百個不同職業的人看它會有一百種不同的角度,樵夫會用衡量一根柴火的眼光來打量它,木匠會考慮它能做成什麼家具,而一個書法家卻可能從那顆樹彎曲的虯枝中得到某種藝術的體悟……這是在自己成長的過程中很重要的一點,因為在這以前,自己只會用一種眼光來打量這個世界。對那些參加了「騰龍計劃」,為國家為軍隊貢獻出自己青春的人,龍烈血除了報有深深的敬意以外,還有深深的同情。
「‘騰龍計劃’後來是不是因為這件事被中止了?」
「是的,那兩件血案就像一記響亮的警鐘,它所暴露的問題不是個別存在的,也不單單只是那些少年軍校學員身上的問題,問題的本質在于‘騰龍計劃’本身的缺陷,‘騰龍計劃’注重培養那些學員們的各種軍事素養與軍事技能,但卻忽視了學員們需要一個能夠讓其心靈正常成長的環境,‘騰龍計劃’的目的不是培養簡單的殺人機器,而是培養各方面能力都超群的軍事人才,他們除了需要有過硬的軍事素質以外,還需要有一個健全完整的,能夠融入這個社會和軍隊大集體的思維和心靈,在‘騰龍計劃’中,這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因此,它被強行中止了。那兩個制造了血案的學員被送進了軍事監獄,而其他所有參加‘騰龍計劃’並順利畢業的第一批學員,也都被‘凍結’了,也包括你在內,所有的人都在接受著特殊的治療,在他們能夠以一個正常人的思維適應這個社會和集體以前,都不能‘解凍’。」
「那個特殊的治療過程難道就是‘社會適應性心理平衡治療’?」
「就是‘社會適應性心理平衡治療’,這個治療是到目前為止被證明最行之有效的手段,這個治療過程就是在‘凍結’住他們的時候,逐漸把他們放到普通人中間,讓他們逐步的適應這個由普通人所組成的社會,讓他們學會和體驗很多以前在少年軍校中沒有經歷過的東西,這既是治療,也是命令,如果不過這一關,他們就不能重新進入軍隊。國家以前花在他們身上的巨大投資就要打水漂。讓人高興的是,很多學員在進行‘社會適應性心理平衡治療’的過程中和以前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相信他們將來重新進入軍隊也只是早晚的事。」
龍烈血笑了笑。
「是不是我將來也要進入軍隊呢?」
「你還有四年的時間,按你現在的情況看來,在你大學四年讀完以後估計是跑不了的了,你其實可以算作‘騰龍計劃’中最成功的一個人了。」
龍烈血有些拿不準隋雲話中的意思。
「這份檔案上的嗎?」
「不,實際的。」
隋雲的回答讓龍烈血有些愕然。
「實際上的?可實際上我以前就從來沒有參加過‘騰龍計劃’啊。」
隋雲看著龍烈血,隋雲的嘴角飄過一絲笑意。
「在你看那份檔案的時候,覺不覺得在那個少年軍校中的訓練和教學科目讓你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龍烈血點了點頭。
「因為那些科目中的絕大多數都是你爸爸制定的,相信你小的時候你爸爸就是在教你那些東西吧,你以前雖然人不在少年軍校,可你受到的教育卻和少年軍校中的學員一般無二,而且,你還有一個超一流的教官。」
隋雲的這句話不啻于一記驚雷打在龍烈血的頭上,以前很多不明白的事現在一下子豁然開朗了,還不等龍烈血開口,隋雲接下來的話又把龍烈血以前心頭的迷霧吹散了許多。
「實際上,‘騰龍計劃’計劃只是一個更加龐大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那個龐大計劃是你爸爸一生的理想,我只能告訴你那麼多了,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想你會知道的。」
龍烈血沒有再追問,現在他腦子里想的都是第一次在家里見到隋雲以後龍悍第二天決定重新回到部隊時對自己說的話,龍悍說這話時那深沉的眼神仿佛還在眼前。
……
「你現在有自己的理想嗎?」
「……每個男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理想!我也有自己的理想,雖然從未向你說過,但如果我可以再有一次實現它的機會,我決不會放棄,你明白嗎?」
……
父親的理想?究竟是什麼呢?龍烈血把目光放到了飛機外面翻騰的雲海上。
「我明白了,那麼我們這一行到達目的地後迎接我的又是什麼呢?」
「為你受勛。」隋雲把目光投在了水杯里,就像那里有幾條金魚,「被視為共和**人的最高榮耀,戰爭年代所有軍人抬頭仰望的戰神的光環,和平年代所有軍人夢中的嘆息——共和禁衛勛章,在明天,將在一群戎馬一生的將軍們的見證下,由國家最高軍事委員會主席親手掛在你的胸前,十八歲的,龍……烈……血……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