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之內,可以說,楚震東的表現比他期待得要好得多,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著,走在校園的路上,他甚至有心情輕聲哼起了小調,知道他是副校長的人看到他春風滿面的模樣,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麼好事呢。一直到何強踱回到他的」號樓的時候,何強才強制的把自己臉上輕松的神情壓了下去,然後極力在臉上做出一副氣憤難平的模樣,在上廁所的時候,何強在廁所里的鏡子里照了照自己的模樣,修正了臉上的一些線條,一直到他滿意的時候,他才暗自點了點頭。何強就帶著一副氣憤的模樣回到了他的辦公室,賈長軍還正在那里等著他的「好消息」呢。
何強一推開他辦公室的門,賈長軍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何兄,事情怎麼樣?」
何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臉上還有些羞愧的表情,「唉……」,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媽的,剛才在楚震東那里裝樣子裝得真受罪,那是什麼破竹椅啊,都坐疼了,還是自己這里舒服啊!
看著何強臉上的神色,賈長軍的熱情就如同一鍋滾油潑到了南極的冰川上一樣,馬上就冷卻了下來,但他還是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怎麼,吹了?」
「唉。賈兄,我實在是已經盡力了,可我始終只是一個副校長,這一級人事任命地最終決定權還是在楚震東的手里,我幫賈兄說了不少的好話,但楚震東在那里就是不點頭,他還……他還……」
「他還怎麼地?」
「他還說了很多賈兄難听的話。」
賈長軍肥肥的臉上立刻變得難看起來。
「他怎麼說來著?」
「這個……這個……」何強做出為難的神色。
賈長軍難看的臉色一瞬間又變得活潑起來,他笑道。「沒關系,何兄盡管說,我和何兄是什麼關系啊?難道還信不過你麼,我也只是想知道那個楚震東對我有什麼看法?」
何強想了想,「那好吧,我說出來可能還有誤差。就讓賈兄听听那個楚震東是怎麼說的吧!」
賈長軍有些疑惑地看著何強。
何強羞澀的笑了笑,從他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型的錄音機,「不怕賈兄笑話,我這個副校長也不好做啊。我這個人記性不好,楚震東訂的一個規矩是開會的時候副校長不許帶秘書參加,楚震東話又多,那些會議要點啥地我一個人又記不過來,所以每次和楚震東商量事情的時候我總帶一個隨身錄音機,很多時候我都是把他的話錄回來再慢慢體會。」
何強把錄音機按得倒著帶,他站起來把房間的門從里面給鎖上了。「這樣保險一點,免得讓別人听到了說出去鬧笑話。」
賈長軍眼楮盯著那個錄音機。三角眼轉來轉去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何強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那個錄音機倒帶已經倒完了,他把那個錄音機放到桌子上,稍微開了一點音量,按下播放鍵,立刻,那個錄音機就開始重播起剛才何強和楚震東見面時的情景。
……
「楚校長,您找我?」
「何副校長,請坐!」
「楚校長。您這次去開會還順利吧……」
……
一時間,屋子里只有那台錄音機在制造著聲音。何強舒服的靠在他的椅子上,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氣憤中帶點羞愧,他地眼楮,盯在了賈長軍的臉上,賈長軍地反應也在他預料之中,開始的時候賈長軍還能保持一點平靜,到了後來,賈長軍地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了。
錄音帶听了十多分鐘,一直到何強離開楚震東的辦公室為止,何強按下了停止鍵。
賈長軍那雙三角眼中,全是怨毒的神色,他狠狠的咬著牙沒說話。
何強站起來給賈長軍和自己添了點茶水。
「何兄你也听到了,我是已經盡力了,可楚震東不點頭我也沒有辦法。」
賈長軍勉強的笑了笑,「我知道何兄已經盡力了,這件事不管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何兄的。」
「唉!」何強嘆了一口氣,嘆完氣,何強口氣一轉,問了賈長軍一個問題,「賈兄今年已經49歲了吧?」
「嗯……是的!」
賈長軍現在心情極壞,何強的這個問題更讓他地心情惡劣了幾分,自從去年軋鋼廠的工人鬧事上訪以後,軋鋼廠地廠長就變成了他經歷的最後一個領導崗位,他已經被上面閑置近兩年了,要讓上面再用他,可能性也不大了,想起以往的那些光輝歲月,他很不甘心,也很不滿足,雖然他現在已經有了讓一般人兩輩子都花不完的錢,雖然他現在在外面包養了8個女人……但對于一個馬上要奔55的人來說,他知道,他的機會已經不多了,何強的問題正是讓他想起了他最不願意想的事——再過幾年,他就要真正的退休了,再也沒有起來的機會了。
「學校的那家生物科技公司在研發出三七止血噴霧劑以後,經過最新的評估,公司現在的整體市值達到了1.潛力……」何強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很仔細的觀察著賈長軍的表情,在听到「1.閃而逝,肥肥的臉頰上也升起了一絲激動的紅暈,雖然短暫,但何強還是捕捉到了,「這家公司原來的總經理出了事,現在那個位子還空著,但也不是長久的辦法。我一直認為,賈兄年富力強,能力突出,而且還有過許多的公有企業的管理經驗,現在閑著無事可做實在是太可惜了,如果讓賈兄來領導這家公司的話,那實在是太合適不不過了。但可惜啊,現在的校長對賈兄有很深的成見,我只不過是一個副校長,所以也只能在這里感嘆賈兄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何強在他最後那一句話中的語氣上,著重強調了兩個詞,一個次是「現在」,一個詞是「副校長」。
聰明人與聰明人的交流是很省事的,何強說完,只過了兩秒鐘,賈長軍
就又堆起了笑容,他渾濁的眼神也亮了很多。
「何兄過獎了,我都是要奔50的人了,哪里來的什麼年富力強,能力突出,我心里想的也不過是趁現在還能干點事,咱也抓緊時間發光發熱為國家再做一點貢獻,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從小就吃國家糧長大的嘛,就是讓我去掃地我也願意啊。要說這年富力強,能力突出,我看放到何兄身上才是最適合不過的,何兄只做副校長我看是太屈才了,以何兄的能力,我看應該可以承擔更大的責任嘛。我可是一直把何兄當作是最好的朋友的,兄弟要是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得到何兄的,何兄盡管開口,賈某人必將竭盡所能。」
何強看著賈長軍。
賈長軍看著何強。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
「哈……哈……」
「哈……哈……」
兩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那不知道賈兄剛才說的請我去水晶宮的話還算不算數啊?」
「算數,算數,當然算數啦!」
「嗯……好的,不過就我們兩個人去的話也實在是不夠熱鬧,听說賈兄還有一個換過貼子的拜把子兄弟,姓趙,趙總,現在在做什麼網絡工程承包的,也是混得風生水起,賈兄也可以把趙總叫上嘛,如此人物我是早想結識了!」
賈長軍眼中閃過一道異色。
「何兄說地是趙祥瑞吧。我這個兄弟和我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了,我這個做大哥的話他沒有不听的,何兄想要認識他的話,我一個電話他就到了。」
「那好,那好,一切就麻煩賈兄了!」
「哪里話,我們幾個還用得著說這些,何兄也真是太見外了。我這個兄弟要是知道可以認識何兄的話,高興還來不及呢!」
「哈……哈……」
「哈……哈……」
……
楚震東在何強剛走後他就接到一個老同學打來的電話,他的那個老同學是走仕途地,現在雖然已經退休了,但仍舊老而彌堅,有著很廣的關系網。接到這個電話,楚震東很意外,兩人只閑聊了兩句馬上就進入正題。
「老楚,這麼多年,你的脾氣我實在是太清楚了,你這幾天做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走鋼絲啊?」
「這根鋼絲兩邊就算是萬丈懸崖我也要走下去。」
「你還是這個臭脾氣。都一把年紀了,你就不能學學我,在家抱抱孫子打打橋牌,為什麼總要站在風口浪尖上。你這把老骨頭也不怕被顛散了?」
「總要有人站在那里吧?」
「唉!我就知道說服不了你,你以君子之心濟世。奈何世間小人太多啊,你小心晚節不保啊!」
楚震東心中一動。
「你是不是听到什麼消息?」
「哼。听到個屁的消息,要是听到什麼消息我早就飛來把你拉開了,哪里只會給你打打電話?你以為別人做事都像你那樣,動不動就搞得驚天動地的,生怕天下人不知道嗎?你現在玩地是‘陽謀’,你想算計人家,你以為人家就坐在那里讓你算計嗎?我走了一輩子的仕途,什麼陰謀詭計沒有見過。老楚啊。我在這里提醒你一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現在已經變成了靶子,萬事謹慎啊!」
……
老同學的話並沒有引起楚震東的重視,他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也就沒有把老同學的話放在心上,此刻有更需要他操心的事,個人的問題他都永遠把它放到最後來考慮。
何強走了,何強提出的那份人事任命也流產了,坐在辦公室里面的楚震東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如果說剛才和何強的交鋒只算打贏了一場戰斗地話,那麼從整個戰略形勢上來看,西南聯大所面臨的態勢依舊十分地嚴峻,不只西南聯大,全國所有的高校都面臨著一個巨大地考驗。雖然遭到了楚震東的狙擊,但那些執意推行教育產業化政策的人卻並沒有放棄他們的企圖,雙方此刻正在會場外面做著較量。誰都明白,當下一次會議舉行的時候,也就是雙方分出勝負的時候。
作為反對教育產業化的代表人物,楚震東在回來之前已經想好了對策,他已經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既然無法在會場上獲得那些人地支持,那麼就繞過那些人,直接將自己的意見傳達到國家地最高決策層,對國家的最高決策層,對那個受人敬仰與愛戴的周主席,楚震東還是很有信心的。
楚震東知道,那些鼓吹教育產業化好處的人的意見,未必就是真正高層的意見,高層的教育改革初衷,也覺不會是盯著老百姓的錢袋。Z國的事情很復雜,問題也很多,幾千年積澱下來的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特別是官場上的,宋朝王安石變法,出台了很多有于國有利的政策,但這些政策卻遭到了很多人的抵制,最終流產,糾其原因,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底下的人把事情搞砸了。現在的一些情況有些和以前的類似,上面常常是出台了好的措施和政策,而底下的人卻把事情辦砸了,一些人為了自己的私利,置上面的命令與百姓利益不顧,故意曲解扭曲上面的政策和意圖,來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就是這些人的心態寫照。
楚震東想的很簡單,一個人的力量和影響是很有限的,所以他準備聯合一些反對教育產業化改革的人士來一個連名上書,當征集到足夠多及足夠有分量的簽名以後,楚震東將會把東西交給一個西南聯大的老校友,那個老校友是全國屈指可數兩院終生榮譽院士之一,有著巨大的聲望,也是國家政策咨詢委員會的委員。那個校友將通過特殊的渠道將楚震東他們的意見反映到最高層甚至是周主席那里。楚震東相信,只要最高層得以知道底下的真實情況和意見,高層必然會做出反應。
由那些人所倡導的錯誤的教育產業化改革所帶來的危害及後果是極其嚴重的,楚震東無論如何也無法坐視那些足以動搖社稷及國本的政策在他眼皮底下變成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