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次澄川選舉過程中發生的那一系列事情,老何已經在選舉後向上級遞交了一份報告和申訴材料,然而報告和申訴材料遞上去之後,卻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
老何曾想到找歐陽市長,不過歐陽市長這兩天似乎過得也不太平靜,老何在市檢察院的一個朋友悄悄的告訴老何,有人向調查組的人告了歐陽市長的黑狀,遞了一些材料,說歐陽市長的經濟上有一些問題,還和億龍地產有些不清不楚的,歐陽市長的女兒以前在億龍地產工作過,隨後億龍地產就在澄川發跡,這中間的邏輯聯系可是非常耐人尋味的。
老何心里有點發苦,直覺已經落在了一個為他準備好的巨網之中,就連歐陽市長這邊的路,都已經被人堵死了,那些人的卑鄙和無恥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為了這事去找歐陽市長,那簡直是主動跳到別人為自己挖好的陷阱中——看吧,他們都是和億龍地產是一條船上的……
老何也知道沐昭洋這兩天的日子也不好過,在省城官場風雨飄搖的這個時候,上面下來的工作組還在,一個億龍地產,牽扯到一個市級和一個縣級領導,作為億龍地產的總經理,在這個風風雨雨之中,可想而知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國內的國情,不要說是像現在億龍地產這樣一家規模的企業,就是比億龍地產大十倍的企業,有時候,一旦沾上官場上的事和斗爭,也就是說倒就倒了——就拿這次大公子的事來說,以前在省城背靠大公子牛氣沖天的幾個大公司,現在問題一出來,簡直就像被蒼蠅拍拍死的蒼蠅一樣,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問題一查就是一堆。一倒就是一片,那些頂著老總或經理頭餃蹲在牢里懺悔著自己過去的人物的起碼也有半打了。
澄川縣的選舉剛剛過去一天,以前由億龍地產和澄川縣政府,準確地說是和老何一手主導的澄川新城開發的事就被人瞄上了,有人似乎覺得億龍地產和老何在澄川的新城規劃中有什麼秘密交易或是貓膩,結果縣政府里關于新城規劃的一大堆資料和賬務都被檢察院的人抱走了,億龍地產也遭到了同樣的待遇。
老何有些郁悶,直覺有些對不起別人的感覺。沐昭洋卻很樂觀,對億龍地產的前景很樂觀,「龍總說只有干淨的手才能抓住真正的財富,現在我算是體會到了,億龍地產的手是干淨的,不管他們怎麼查,我都沒什麼好擔心的。」
到了這個時候,陰謀的味道已經很明顯了,誰在背後搞的這些小動作簡直是呼之欲出,有一點讓老何一直有些不明白。以億龍的能量,怎麼對這樣的事半點反應都沒有?難道真是因為億龍內部現在正在忙著集團重組的事?似乎有點牽強,但不知怎麼的,億龍對這件事的平靜態度讓老何也平靜了許多,靜靜等著看事態的發展。
反映問題的材料交上去了,老何沒等來上級的答復,等來的卻是組織部馬主任循循善誘的勸導,為了這事,馬主任還親自來了一趟澄川,和老何談了兩個多小時,苦口婆心的做了一番老何的心理工作,讓老何不要在選舉的事上太「執著」了,「何志軍同志,我們知道,在這次澄川選舉的過程中你確實受了一點委屈,選舉過程中有一些操作確實不太規範,但這也不是個別的現象嘛,這些不規範的地方,要靠我們逐步完善的制度來杜絕,而完善這個制度是需要過程的,你也不必耿耿于懷,覺得這事是針對你的,大可不必嘛。這幾年澄川取得了一些成績,你也做了很多工作,這些我們都看在眼里,沒有人在否定你的成績嘛,何志軍還是好同志,就算不能在縣長的位置上,也可以繼續在其他的崗位上發光發熱嘛。」
老何正要分辨,卻被馬主任一個很王霸的手勢阻住了話頭,「我們知道,在蔣英鳳同志擔任澄川副縣長的這一段時間,你們似乎鬧過一些矛盾,你有一點情緒也是正常的,但不要把你的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這樣很不好。蔣英鳳同志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同志,還有過在申海這樣大城市的工作經驗,眼界比較寬,思想比較活,步伐也比較快,這正是我們看中她的地方,她的這些優勢,正是澄川現在所需要的。你應該多多支持。既然選舉結果已經出來了,你也就不要再鬧了,這樣多不好看,上面來的調查組還在省城,你也要有一點大局觀嘛,把事情鬧大了,捅到調查組那里,大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現在無論是澄川還是省里,現在都以穩字為第一要求,你要把這個上升到講政治的高度來理解,這是硬性的要求!」
最終,馬主任黑著臉走了,老何的耿直脾氣,無論如何也讓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反應點實際問題怎麼就成了什麼「沒有大局觀」
「小肚雞腸」「戀權」了呢?怎麼就成了故意為難別的同志了呢?怎麼就成了自己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了呢?難道非要把問題爛到肚子里,讓小病變成癌癥,死癥,絕癥,這樣才叫有大局觀,自己才是好同志?
馬主任說的那些話被老何一點都不客氣的頂了回去,最後,老何還梗著脖子問了馬主任一句,「這是你的個人意見還是組織上的意見?」弄得馬主任很不高興。
馬主任雖然走了,不過有一點倒讓馬主任說中了,我們的蔣英鳳同志,確實是,「……步伐比較快。」,老何的縣長工作還沒有完全交接給她呢,可在縣政府里,在澄川,那個女人已經把自己當成縣長了,做什麼都是一副澄川縣父母官的架勢,說一不二,頤指氣使。
在縣里最近一次召開的新城開發工作會議上,那個已經以澄川縣縣長自居的女人更是毫不客氣批評起老何主導的新城開發規劃來,說什麼格局單一,規劃不好,速度太慢,缺乏競爭……反正是能掰得出的東西,都被那個女人給掰了一遍,到最後,那個女人話鋒一轉,「……省城的吉瑞祥是上市公司,各方面條件都比億龍地產要強,在余下的新城開發規劃中,縣政府準備引進吉瑞祥地產作為澄川新城開發的主力,同時在一些條件上,澄川縣政府將給以吉瑞祥最大的支持與扶持……」與會之人都默不作聲的听著,一個個心里卻是雪亮——澄川的新城開發這塊大蛋糕,終于把嘴讒的人給引來了,從老何落選開始,億龍地產似乎要在澄川失勢了,不過億龍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麼?
在新城開發工作會議後的第一天,蔣英鳳就大模大樣的帶著一堆陪同人員和吉瑞祥的方瑞軍方總大張旗鼓的考察了現在與澄川新城相接的一部分舊城,吉瑞祥表示「很有興趣,也願意為澄川的經濟發展貢獻自己的一臂之力。」,蔣「縣長」則很慷慨的表示,「一定會在澄川的舊城改造項目上給吉瑞祥最大的支持!」
在新城開發工作會議後的第二天。蔣「縣長」的車隊轟轟烈烈的繞著澄川走了一圈,扎實的深入了基層一番,回來後,蔣「縣長」的心情就變得惡劣起來,在一個什麼會上狠狠地發了一通脾氣,「……某個地產公司鑽國家法律的漏洞,在澄川囤積了大量的土地,大發土地財,已經造成了壟斷,這給我們澄川的本地經濟帶來了及其惡劣的負面影響,也給我們澄川將來的發展帶來了很多不便,現在都搞成什麼了?我們縣政府要用點地還得去看別人的臉色,真是太不像話了,這個問題,一定要把它解決掉……」
在新城開發工作會議後的第三天……8月4日……
……
已經過了下午的下班時間,老何在自己的辦公室收拾著東西,秘書小王推門走了進來,一臉的憤憤,「那個老妖婆又讓人來問縣長你什麼時候可以從這個辦公室里搬走了,真是太不象話了,這樣的事哪輪得到她來操心?工作沒交接完之前,她就想趕人嗎?現在這里還輪不到她說話呢!」
對此,老何毫不在意。這已經不是那個女人第一次叫人來問了,看著那個女人在縣政府里上竄下跳了這麼長一段時間,撒潑耍賴強詞奪理自以為是,老何最大的心得,就是無論那個女人在自己面前表現出什麼樣,自己都視而不見,直接把她當作是個屁,與那個女人較真,不值得,她想看自己難過,看自己暴跳如雷,她還真的以為所有人都會像她那樣嗎?
看到老何只是在埋頭整理東西,小王又有些擔憂的問了一句,「何縣長,你難道真要去縣政調研室嗎?」
老何抬起頭,看著秘書小王笑了笑,「上面怎麼安排,我都接受,只要把自己應該做的事,必須做的事做好就行了。」想了想,老何似乎想到了什麼,「我如果真的調去那里,你也不用跟著我去了,你們年輕人脾氣大,如果覺得在這里呆得不開心,我介紹你去億龍吧,憑我的面子,還有你這幾年在機關鍛煉出的能力,沐總和雷總他們你也認識,到了億龍,一定會有更大的發展,絕不會委屈了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小王有些急了,臉都掙得有些發紅,「何縣長你到哪里我都願意跟著你去,我只是覺得,覺得……何縣長你就這樣走了,便宜了那個老妖女,有些不值。」
老何笑了笑,「都是做工作,沒什麼值不值的,再說現在這個樣子,我能做得都已經做了,上面沒反應,難道還能去揍她一頓不成?」
說起這個,不知道讓小王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高興起來,「何縣長你不揍她,自然有人收拾她,縣長你知不知道今天那個老妖女去那個流金礦泉水公司,被人搞得灰頭土臉的。」
「哦!」這事老何還真不知道。
小王有點興奮,「這事我也是剛剛听機關里的幾個人說的,那個老妖女今天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想去那個流金礦泉水公司做視察,她還以為別人真要巴結她呢,趾高氣昂的帶著一大堆人就過去了,結果到了那個流金公司的門口哪,人家看門的保安看也不看她一眼,說她沒有預約,就是不讓她進,老妖女的秘書沒搞清楚情況,狗仗人勢的想往里沖,才沖進大門兩步,就被人家保安抓住衣領抽了兩個耳光給一腳揣了出來,嚇得屁滾尿流,那個老妖女還打電話讓劉局長帶人過去,就算劉局長過去了也沒辦法。最後一堆人在那個公司門口杵了半天,人家得保安把情況報告上去以後,那個公司領導同意了,才讓她們進去了。那個老女人氣勢洶洶的進了別人的公司,張嘴就要讓人家的領導來見她,要不然就要怎麼樣怎麼樣的,哈……哈……何縣長你猜最後怎麼著?人家的公司領導說公務繁忙,鳥都不鳥她,想進人家的生產車間參觀?對不起,我們的生產車間執行的是國際化的管理標準。為無菌工作環境,一般不接受外人參觀,想參觀也可以。請提前兩個月預約,听說那個老女人當時臉都氣綠了,在人家的公司里發著脾氣要見人家的公司領導,人家的公司領導沒見著,省司法廳下屬律師事務所的章大律師和谷大律師倒是讓她見著了,人家很客氣——蔣縣長,關于LIQUIDGOLD公司的任何問題,你都可以在這里和我們說!老妖女張口結舌,屁也放不出一個,最後灰溜溜的就回來了。現在正在辦公室發著脾氣呢……」
老何自己听了也不禁心里叫好,那個LIQUIDGOLD公司的風格,還真是和某人很像啊,軟硬不吃,水火不侵,你要和他講拳頭他就和你講拳頭,你要和他講理他就和你講理,那個老妖女以為她那一套就能吃遍天下,以為做了縣長大人就要看她臉色,還真是把所有人都看扁了。
「對付那個老妖女,就應該這樣收拾她!」秘書小王意猶未盡,一副解氣的模樣。
老何莞爾一笑,「公道自在人心!」,說著,桌上的最後一份東西已經被老何整理進了公文包。
「哦,對了,何縣長你今天是要去取車吧,路上不方便,剛好下班,我陪你一起去好了!」看到桌上的日歷,小王想到老何的那輛車在修理廠已經呆了有一段時間了,今天差不多是取車的時候了。
「不用了,你先回家吧,一點小事,我取了車就回去了!」老何拒絕了小王的好意。
……
老何的那輛國產老吉普開了也有些年頭了,前些日子老何開的時候感覺已經換不上檔,而且引擎蓋下面似乎有一些異響,就像瓶子里裝著些碎玻璃在搖一樣,車沒法開了,老何就把車送到了澄川縣郊的一家汽修廠,那時老何還自嘲——自己要下崗了,想不到連自己開著的車也要罷工了。
車拿到汽修廠一檢查,變速箱里的幾個變速齒輪已經完全不行了,發動機也有一些問題,其他亂七八糟的小毛病一堆,修車廠的師傅還好心的對老何建議,「以後有錢買車的話盡量買國外的,寧願多加個幾萬塊,國產車太爛了,完全是扶不起的阿斗,你這輛能開到現在,算是運氣好的了!」
沒辦法,修吧!
這大修小修的,換這個零件換那個零件的,折騰了差不多一個多星期,一直到今天,那車才算修得差不多了,修車廠的師傅告訴老何,今天可以取車了。
這幾日,上班的時候,老何和他的秘書小王都差不多是靠走著路來到縣政府的,那個老妖女竟然還在造老何的謠——知道自己要走了,故意裝可憐。
家里的婆娘知道了,忍不住埋怨老何,「你那破車還值得去修?以前你做縣長我不說你,現在你不做縣長了,怕啥,明天到省城家里給你買一輛,看中啥牌子的,也不就是百十來萬,這點錢家里還出得起,沒有一分錢來得不干淨,咱們就應該做出個樣子來讓別人看看,我男人,就是不做縣長,照樣也要活得風風光光的,一個破縣長算個啥,誰稀罕……」
女人的話有些道理,不過老何還是有些舍不得,結果還是把車送去修了,大修,修車費就差不多用了兩萬多塊。
老何來到停車廠,驗車,交錢,亂七八糟的辦完一堆事,時間已經差不多是晚上八點多了,天已經黑了下來,從修車廠開著車出來,老何直接就往家里趕。
縣郊這條路上的人不多,剛剛把車開出一公里多,豪無征兆,一輛從斜道上沖過來的桑塔納一頭就砸在老何吉普車車頭的左邊,車子「踫」的一聲,老何一個剎車就把車停下了,同時心里暗叫倒霉,剛修的車看來又要進修車廠了。
老何下了車,桑塔納上的人也下了車,一共兩個,老何在看兩輛車的踫撞情況,那兩個人從桑塔納車上下來的人卻盯著老何。
「你是何縣長吧?」
「我是何志軍!」既然對方知道自己,老何也不想給別人自己仗勢欺人的感覺,「這次這個事故是你們違反交規,從斜道上逆向沖出,並道的時候過了路中的實線,我這車也是破車,也不要你們賠什麼了,把我的車開到修理廠弄好就行了!要不你們打電話讓交警來處理也行。」
「嘿……嘿……何志軍,只怪你擋了別人的道,別怪我們兄弟心狠了!」那個人說著,就在老何臉上變色的同時,兩個人抽出匕首就向老何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