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倚天屠龍記(全本) 第二章 艷女月夜拆鴛鴦

作者 ︰ 予雲

範遙道︰「那日方東白被教主斬斷右臂後即被王府冷落了起來,想來他自覺無趣便另投他人了吧。」

張無忌嘆道︰「只可惜八臂神劍如此人才卻總是甘于為人鷹犬,辱沒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周顛道︰「有誰知八臂神劍不是繼續為韃子賣命呢?趙姑娘跟了教主不統帥她手下的高手了,汝陽王自然會派其他人去統率!比如說趙姑娘的哥哥王保保,說不定那個所謂的神衣門就是王保保搞的。汝陽王府財大勢大,高手如雲,招兵買馬換個招牌原本容易得緊!」

楊逍道︰「周顛所言不無道理,想來現下我教最大的死對頭便是那韃子了,他們組織秘密門派與我教作對恰在情理之中。」

說不得也點頭道︰「不錯,當今天下有能力將方東白、河間雙煞等高手聚在一起為其賣命的除了韃子朝廷以外似乎再無二人。但是那些黑衣蒙面人呢?他們和神衣門顯然又不是受同一個主子指使的……」

說不得說到此處周顛忍不住又插嘴道︰「怎麼不會是一個主子指使的?倘若他偏要一手指揮神衣門一手指揮蒙面人故弄玄虛你又怎能奈何?你說不是一人指使我周顛就偏說那是一人指使的,那個人就是汝陽王!」

現在怎麼說汝陽王都已成了教主的岳父,周顛在此左一個汝陽王右一個汝陽王,楊逍等人听了都甚感尷尬,只有周顛渾然不覺,說到急處甚至破口大罵。這事說到此處眼看不會再有進展,大伙兒都是猜測而已,做不了定論。唯有以後一方面通知教眾小心在意,一方面通教上下全力查訪,俟機報復而已。議論至此楊逍岔開話題道︰「教主,咱們眼前查明敵人來歷報仇事大,但另有一事也是迫在眉睫。」

張無忌心道確有一事迫在眉睫,那便是讓位之事,但此時此刻無法言明。適才他心里幾次想說出「朱元璋」三個字來,但終于都忍住了。現在正處于驅逐韃虜還我河山的關鍵時期,他怎可為個人的安危來使得明教自身內亂呢?當下微嘆一口氣對楊逍說道︰「請楊左使直言。」

楊逍道︰「我教自少林寺一役後,鷹王辭世,謝法王出家為僧,原本只剩三法王的護教四法王現在只剩下了蝠王韋兄一人,實在應該重選新法王來添補空缺了!另外洪水旗掌旗使的空缺也應盡快選拔人手補上。」

張無忌還未開口周顛又搶上了:「楊逍老兒憑地偏心!難道法王、旗使的空缺急著添補,我五散人死了一個就不足道哉了?」

眾人都知法王空缺日久且太多,五行旗使直接指揮教眾同韃子作戰一日都不可或缺,是以當然甚為急切。而教中散人一職卻向無特定教務管理,即使空缺幾日也無關緊要,便是那法王之位不也長久空缺嗎?而且鐵冠道人剛剛去世尸骨未寒就急著商量重新選擇他人接替他的職位似有不敬,所以楊逍才沒有提起此事,但話一出口周顛還是嚷嚷開了。不過楊逍並沒有往心里去,因為他知道自己即使說了鐵冠一事,周顛也會立時說道鐵冠老雜毛尸骨未寒你們就琢磨他的職位等等話語,當真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于是周顛嚷嚷了楊逍只點點頭並不與他爭論,同他爭論只會反而著了他的道,白白同他打兩三日的嘴皮仗。

張無忌道︰「楊左使所提甚是,周兄說得也對!各位都是教中元老,對教務之熟遠勝于我,就請各位直抒己見,看看選何人最合適。」

楊逍道︰「這幾日教主沒有到來,屬下同範兄弟、韋蝠王等人亦說起過此事,均道天垣兄和野王兄最適合接替本教護教法王之位;而洪水旗掌旗使麼,近來洪水旗下教眾紛紛推舉朱元璋繼任,依屬下所看洪水旗下諸教眾除他外確無其他更合適的人選。」

白眉鷹王一死,無論從武功而論還是從威望而論,接替他法王之位的自然非殷野王莫屬。李天垣是殷天正的同門師弟,曾經身為天鷹教天市堂的堂主,武功之高也不在殷野王之下,自然也有能力擔任護教法王之位。是以張無忌听了沒有一絲異議便點頭答應了。至于朱元璋接任洪水旗掌旗使一職之事讓人听了不免心中暗嘆造化弄人,天意如此,雖然心中有老大的不對勁,但也說不出個什麼來,亦點頭應允了。當下群豪商定,青翼蝠王韋一笑位升四大護教法王首座,李天垣居二、殷野王居三,朱元璋為洪水旗掌旗使,徐達為掌旗副使。鐵冠道人的接替職位由冷謙等四散人自行推薦,日後上報教主即可。

群豪計議完畢,用了女教眾送來的飯菜,各自歇息去了。

張無忌出得大廳後門,獨自一人站在中院,只覺渾身疲憊不堪,滿胸郁氣,只想仰天長嘯一番。這時月亮已經掛在南天之上,潔白如銀,渾圓明亮,耳邊風聲呼嘯。張無忌長嘆了一聲,低聲道︰「假山之後藏者何人?快快現身吧。」

話音一落,假山之後便連滾帶爬地鑽出了十幾人來,在草地上跪了一地,只听得顫顫抖抖,說話聲音尖尖利利,卻是一群地字門的年輕女教眾。

張無忌嘆了一口氣,盡量以溫和的聲音說道︰「夜如此深了,你們為何還沒有去歇息了?」

女教眾們顯然是久居總壇,甚少與人接觸,而且面對的又是教主,是以說話均顛三倒四,詞不達意。張無忌听來大意好像是教主未歇息她們自也不敢歇息等等。見她們始終拜伏在地,叫也不起,剛想前去扶她們,突見這些女子的眼楮里均放射著異樣的光芒,看得他心下咚咚直跳,不能自已。腳下已經跨出的步子也硬生生的止住了。他甚感尷尬,又有種莫名的喜悅,忙說︰「好了,我也要歇息去了,你們快快歇息去吧。」說罷扭身欲走,這時人群里卻突然快速地爬出一名女子來,叫了一聲教主便伏地大哭。張無忌心下好奇,回去扶她,剛欲問她為何痛哭時卻被她張臂抱住了雙腿,張無忌本能反應伸掌便欲自她頂門拍下,卻見她滿臉緋紅地貼在他的腿上,嘴角含笑,雙目微閉,似乎完全不怕世間的一切了。一時間整個世界都似乎完全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眼楮都直勾勾地盯住了那個女子,艷羨之色見于言表。張無忌的手掌沒有按得下去,也沒有忍心掙開了她。正迷糊間,耳邊忽听得哼的一聲笑,嚇了張無忌一哆嗦,慌忙掙開了那名女子向笑聲傳來處望去,卻見趙敏似笑非笑地站在圍牆上的拱形門口。張無忌只覺臉上滾燙難忍,趕忙奔了過去,捏諾道︰「敏妹……我……」

趙敏微笑著拿出絲帕,給他擦了擦汗,柔聲道︰「甚晚了,快回去歇息吧。」便倚了張無忌的肩膀去了。地字門群女呆若木雞般地跪伏在地,只看見趙敏在拐過牆頭之時回首笑了一下。趕忙從地上爬起,連滾帶爬地奔去看,卻只見趙敏已扶著教主進房了。于是眾女立刻長出一口氣紛紛軟倒在地嘻嘻而笑,相互抓打罵羞,待氣喘勻了又退回到假山邊抓鬮以定誰人端點心及洗漱水等進教主房間去。

听張無忌說道並未提出讓位給楊逍,趙敏也嘆了口氣,道︰「無忌哥哥,你須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張無忌道︰「此節我也明白,可是在這節骨眼兒上發生了那麼多事,叫我無法說得出口啊!」

趙敏面含微笑扶張無忌平躺在了床上,為他寬衣解帶,除去了靴子,拉來紅花錦被將他蓋了,柔聲道︰「我知道你是講義氣的人,可是朱元璋要對付的是你,只是楊逍他們不知此節罷了。」

張無忌伸手攬住趙敏的柔腰,將她也摟進被窩兒里來,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道︰「可是他們都說那些蒙面人等多半是你爹派來的呢。」

趙敏微微嘆了口氣,道︰「我心里也正怕的是這個。無忌哥哥,我知你是不想當皇帝的,我也不想做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皇後,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被卷入到權力之爭中去!我更不想看到我爹爹不斷派人來殺你,使你們之間的仇恨越來越深……」

張無忌緊緊地摟住了趙敏的身子,肌膚相親之下不禁體內激情迸發起來,便除去了趙敏的衣衫,道︰「明日我就讓位于楊左使,現在我要要你!」

趙敏嘻嘻嬌笑著便欲吹滅燭火,突然那門卻被人蓬蓬蓬地輕叩了幾下。原來地字門的女弟子送洗漱水來了。

趙敏的臉上大紅一片,忙拉了被子將頭臉遮住,大氣也不敢出上一口,張無忌正欲開口屏退她們,趙敏卻伸出小手來捂住了他的口道︰「叫她們進來吧,你都數日沒洗了,難道不嫌臭麼?」

張無忌笑笑起來,攏好內衣,去拉開了門閂。門口出現了三名女子,手端銅盆等物事,盈盈下拜,面目含羞,巧笑嫣然。張無忌讓開身子,三名女子魚貫而入,到得房內,三人便擰面巾的擰面巾,斟茶水的斟茶水忙了開來,張無忌心中甚想請她們出去,自己動手來做,但又惟恐拂了她們的好意,是以任由她們忙碌去了。不一刻,兩方面巾已經擰好,分別向張趙二人送來。張無忌但見對面過來的女子縴腰圓臀,頗顯單薄的上衣輕輕呼扇,將一片雪白滑女敕的胸膛若隱若現地露了出來。張無忌直感到心內一緊,心想冷謙先生挑的這幾名女子未免有些胡鬧了。不敢再看,忙偏過了頭去接過面巾抹臉。

那面巾甚是溫熱,敷在臉上又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霎那間似乎一身的疲乏和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都消逝干淨了。也正是這片刻的清靈,張無忌猛地感到頭腦一陣眩暈,那方面巾的香味也有異樣,忙拉下,只見那女子的嘴角漏出一絲獰笑,白光一閃,一支分水峨嵋刺直朝他的小月復刺來,來勢之急顯是身手不弱。張無忌體內真氣流轉,小月復急收,上身微斜,那一刺便貼身劃了過去。一刺才過,身旁另一女子自裙底拔出一口短劍颼地自他身後刺來,只聞風聲便知道此女子的武功遠在使峨嵋刺的女子之上。片刻之間她便刺出了二十余劍,疾風驟雨一般,白光飛舞,幾乎將張無忌渾身上下的要害攻了個遍。若非張無忌武功精湛,又有相當的臨敵經驗,非著了她的道不可。但即便如此,一時間也凶險異常。在雷霆萬鈞萬之際,他才注意到此女原來已經年近四十,而這三名女子均是自己從沒有見過的人,非適才所見到的地字門諸女。心下暗罵自己糊涂,身法未停,霎那間便將這二十余招和年輕女子的峨嵋刺盡數避了開去。他自已運氣將吸入體內的那幾絲毒氣逼了出去,但趙敏卻無如此功力,百忙之中看去只見她雙目輕閉似已熟睡,果然是中了迷藥的模樣。而那第三名女子卻雙手扶床端坐在床邊上,面含笑容觀看他們疾斗。數招一過張無忌就隱隱感到兩名女子的招數偶有一絲片影曾經在哪里見過,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對方招數雖然凌厲但對張無忌來說已經並無太多離奇之處,此時張無忌若施重手早已將二女擊倒,只是未知來者身份的情況下他不願貿然傷人。關心趙敏安危之下無意與對方纏斗,是以二十余招一過他便使出太極拳中的手揮琵琶中的半招,右手揮掌斜帶,暗含乾坤大挪移勁力,將使劍女子的劍招帶了開去,正好格開了年輕女子的峨嵋刺。兩名女子顯然都沒有想到劍招竟會如此拐彎,均自微微愣了一下,便只這麼一愣,張無忌已經夾手奪過了二女手中的兵刃。

便在此時那名端坐床沿的女子卻突然以袖掩嘴笑了,道︰「久聞張教主武功了得,原來還當真如此!嘻嘻……」

此女年約二十七八,相貌甚美,開口說起話來當真又甜又膩,有著濃重的雲貴口音。

張無忌緊盯著她的雙手,心想她若意欲不利于敏妹的話便立刻左手運九陽神功拍出,令她不得不運勁抵抗而身手又不得其便,右手使出武當派絕招長虹貫日將手中的短劍直向她胸口擲去,即便是立時取了她的性命那也顧不得了。

張無忌道︰「你們到底是何人,到這里有何貴干?」

那女子嘻嘻笑道︰「仔細說來你是我的殺父仇人,但我卻並不恨你,反而感謝你殺了我爹,但現下有人請我帶趙敏趙姑娘去南方走一趟,所以不得以之下才來打擾了。嘻嘻。」

張無忌心下大奇,說實在話他自做了明教教主以後走南闖北,手底下確然傷了不少人命,但心中卻委實想不起來所殺的人里有誰的武功是和此女子等人一路。便道︰「姑娘所言在下听得十分不明白,敢問令尊大人如何稱呼?我又何時何地傷了令尊?而你想帶拙荊去南方又有何為?」

那女子笑嘻嘻地站了起來,道︰「听說張教主精通醫術?」

張無忌道︰「略知一二。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女子點點頭繼續道︰「小女子並無惡意,請公子放心……」

張無忌見她離開了趙敏所睡的床榻,心下稍寬,那作勢要使的兩招便不由得松了下去,耳邊只听得她細語嚶嚶,體香襲鼻,說不出的受用,便在這時,他忽見燭光下無數亮點一閃,只見自那姑娘身上猛地射出了無數枚極細微的鋼針,不及細想,立刻仰面躺了下去,隨手一拽,拉過了一把椅子擋在面前,只听得丁丁丁丁無數聲碎響,只見那些鋼針釘滿了張無忌身後的一片牆,而張無忌所舉的椅子上也釘了數枚,他當下又驚又怒,心道此女奸詐到如斯地步,用如此陰險歹毒的暗器不說,還故意引開自己的注意走到面前來發射,若非自己僥幸之至抓到了一把椅子,那射向面門的幾枚鋼針便八成避不掉!這些念頭電閃而過,猛然間他卻想到了一個人,立時躍起來,只見那女子已經躍回到床邊,而那另外兩名女子也分別站在了她的兩側。張無忌起身便問道︰「鮮于通是你什麼人?」

那女子咯咯地笑得更歡了,道︰「張公子終于想起來了?」

張無忌道︰「怪不得……怪不得那兩位姊姊的武功我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原來鮮于掌門在兩年前與我過招時偶有幾招便與其類似……直到你的袖筒里發出含沙射影來我才想起鮮于掌門曾經自折扇里放出蠱毒煙粉的事來,原來他是學自于你們!」

那女子嘻嘻而笑道︰「張教主果然厲害!不但避過了我教獨門暗器,還知道它的名字叫作含沙射影!佩服佩服!」

其實含沙射影及五毒教的名字張無忌也只是在胡青牛和王難姑的著作里看到過而已,這時一經說出果然如此。便道︰「你們果然是雲貴五毒教的高人!那麼姑娘便是鮮于掌門昔年在貴州相好的一位苗家姑娘所生羅?不過要請姑娘知曉的是,鮮于掌門並非為我所殺。」

那姑娘依舊巧笑嫣然地道︰「是否你殺我不在乎,因為我說過我反而會感謝你殺了他,他那種無情無義之人活到兩年前才死已然遲了。咳——」說到此處她話鋒一轉道︰「我們听說鮮于通死在了光明頂,原本只是想來看看,誰知才到蜀中便遇上了我教的一位恩人,恩人便托我等設法將趙敏趙姑娘帶到南方某處,以解救數十萬人的身家性命。恩人頗知道我等幾個別的本事沒有,施蠱放毒的本事卻還有點。要知道要從堂堂的武功天下第一的明教教主的手上搶得一個大活人去談何容易?靠硬搶天下無人能夠辦到,便只有靠我這樣的小人了。嘻嘻。我們一路上遠遠的跟著你們自中原一直到光明頂,卻一直沒有機會,沒想到到了明教的老巢了反而機會來了。嘻嘻。」

張無忌道︰「是麼?看來你們的本事當真不小,跟了我幾千里路竟然始終沒有讓我發覺。」

那女子嘻嘻笑道︰「路上我們還發現除了我們幾個跟蹤你們外,尚有不少怪模怪樣的黑衣蒙面人跟著你們,看在眼里老大的不舒服,于是乎在酒泉我等便賞了他們一包藥,讓他們全癱在了路上,連一步路也走不了,哭爹喊娘幾天幾夜,救回去也十天半月難以復原!嘻嘻。」

張無忌的臉上微燙,心道原來自己身後發生了那麼多事卻毫不知覺,便抱拳道︰「那還要多謝幾位的相助之德了?」

那女子笑道︰「不必客氣,我本來並非幫你,只是保護自己的獵物罷了。」

張無忌听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的獵物,心下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而那女子似乎看出了張無忌的心思,便笑著坐了下來,撫弄著衣角,道︰「以張教主的手段我區區三個弱女子豈能在你手下走得三招?可是張教主一定听說過七蟲七花毒,那麼萬蟲萬花毒張教主可曾听說過?雖然本教的萬蟲萬花毒並非當真便有萬蟲萬花那麼多,但百蟲百花總也有,想你張教主的醫術再高明也難以一一查清這百蟲百花的由來吧?雖然此毒不似七蟲七花毒那麼霸道,幾天就要人性命,但中毒時間過長對身子骨總沒什麼好處,是不是?」

听到此處張無忌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了,他幾乎聲色俱厲地道︰「你等想要怎的?」

那女子依然笑語嫣然,道︰「張教主盡可出掌將我等斃命于斯,總之那解藥和藥方小女子並沒有帶在身上。小女子名叫何綠嫣,是苗疆五毒教教主,嘻嘻,與張教主平齊。這次只是相請趙姑娘去一趟南方而已,絕無惡意,我保證三個月以後安全送還,決不傷她一根寒毛!送回之時本人還另有金礦一座相送,足以助你教中義軍一年不缺餉銀!否則以你明教現在的實力,盡可發兵雲貴,一舉將五毒教連根鏟除了!那又如何?」

張無忌愣了半晌,他看到趙敏露出的臉龐和一段頸項均已生出了許多紅色斑點,的確是中了七蟲七花毒的跡象,只是那些斑點更細更密,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臉上泛起的紅暈一般。看來當真是百蟲百花毒不假!想當初在武當山上張無忌誤中趙敏之計,給俞岱岩和殷犁亭兩位涂了七蟲七花膏尚且無法判斷毒物配方,這百蟲百花之毒當然就更無從下手了。一時間張無忌只覺心亂如麻,腦內轟然一片,雙膝發軟直差點跪了下去,他道︰「我與何姑娘素不相識,雖有失手傷過令尊,可也出于無奈。現下我夫婦二人剛剛成婚不久,我二人深知自己身份特殊,實不願再卷入那江湖紛爭當中,敏妹為此早已不惜背叛乃父,現下我又已決定辭去明教教主之位,我二人從此退隱江湖,不再惹人厭惡,可是為何……為何……世人總與我糾纏不休?難道你們以為我二人當真殺不得人麼?」

感情激蕩之下,張無忌說到最後已然雙目發紅,聲色俱厲,踏上了兩步,滿目的凶光只嚇得何綠嫣身邊的兩女站立不穩坐倒在床上。

何綠嫣竟還是嫣然一笑,嗲聲嗲氣地道︰「喲!生氣了?我喜歡男人生氣的樣子!但是一個堂堂的明教教主說著說著還掉眼淚,是不是太也不成話了?未免讓人有點大失所望啊!」

張無忌被她說中短處,心下微微一窘,鼻中哼了一聲,左掌一掃,一股勁風過後,離他足有一丈余遠的一張紅木八仙桌咯咯數響,喀地一聲散了開來。見他如此功力,何綠嫣倒也著實吃了一驚,但那也只是一霎那,隨之她便抿嘴一笑,輕鼓雙掌,笑道︰「好啊好啊!瞧不出張教主年紀輕輕還頗會玩兒戲法!不過啊,現下本姑娘已經沒時間仔細看張教主的戲法了,我們這便要去了,趙姑娘……」

她說到此處張無忌已然縱身躍上,掌中短劍疾向何綠嫣頸項刺去,這正是昆侖派的劍招仙人指路,劍勢看似威猛狠辣,實則卻是一招虛招。這時何綠嫣身邊的兩名女子已然同時躍起,兩雙肉掌自兩邊分向張無忌的雙肩襲來。左邊的年輕女子倒也罷了,右邊那名中年女子卻掌風凌厲之至,功力實不下于何太沖班淑嫻之輩,而且其掌未到,一股惡臭之氣卻已奔流而至,聞之令人心悶作嘔,只見其雙掌綠得如碧玉般幾欲透明,也不知練得了什麼惡毒掌法。張無忌劍招未老便已變招兩儀來鳳,劍招突然化作了數柄一般同向三人刺去。昆侖派的兩儀劍法原本必須兩人合使,陰陽圓缺互補才能發揮其最大的威力,但現下張無忌運如疾風般使來,一人使全了兩人的招式,竟也頗如兩人合使一般,在九陽神功的貫注下,其威力更勝于何氏夫婦當年。

何綠嫣身子並未移動,只是素手一抬,兩枚鋼針徑向張無忌兩側肩井穴射去。但此針一出,正好張無忌變招為兩儀劍法,那針立時盡處劍氣籠罩之下,張無忌暗運乾坤挪移之力,帶得那針在空中團團一轉,分向何綠嫣身旁兩女射去。不等她們變招,張無忌又突然怪哼一聲,使出聖火令上的波斯奇功來,倒轉身體,抬臀向何綠嫣懷中撞去,左右雙手卻連連牽引,引得一大一小兩女不由得齊往前一撞,刺刺兩聲微響,兩女胸部各中一針,乘兩女大驚失色之際,張無忌已兩指分擊,點中了兩女肩頭的雲門、巨骨等穴,兩女登時軟倒在地不能動彈。何綠嫣從來沒有見過此等不雅怪招,不由覺得好笑,伸中指便向張無忌後腰陽關穴插落。她的十指均帶有銀指套,這一下若插得實了怕張無忌內力再高,那血肉之軀也抵受不了。可說來也怪,她的手指明明插向張無忌的,可手指著體之後,只覺一陷一滑,張無忌竟已不在,手指所插中的卻是那名年輕女子的大腿。

何綠嫣心頭大震,終于收起了滿臉的笑容,抽地一躍而起,右手使爪,左手卻多了一口銀柄小刀。她深知自己的兩名手下均是她教中最杰出的人物,尤其是那名中年少婦更是一流高手,跟她動過手的幾乎從未在她的一雙碧玉手下走過十招!起初張無忌在二十余招上奪了她的短劍,她還道是張無忌一時僥幸,當張無忌避過了她的獨門暗器含沙射影後她才真正的對他刮目相看,而直到適才她親眼看到不到片刻之間兩名同伴便被制伏方才感到害怕起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世間竟有此等高手,也從來不相信在她們五毒教面前還會有什麼高手!近來張無忌名聲好大,她也曾听人說起過,卻沒有想到武功竟會高到如此地步。

何綠嫣的招數甚是詭異,渾身都暗藏劇毒之物,叫人難以防範,但若論內力而言,她較那中年美婦還稍差了一點。數招一過張無忌便穩佔上風,若按他往常的性子定要使出太極拳來和她繞上幾圈,以便慢慢察看她的武功路數,但此時趙敏中毒在床,他又連日來連遇煩心事,正有一腔忿懣不知找誰發,此刻便一招緊似一招,更以強大的內力將何綠嫣團團包圍住了,教她只顧疲于抵抗,而沒有任何余暇釋放陰險暗器。他知五毒教的人渾身上下皆有劇毒,輕易踫她不得,否則早已拿住她的脈門逼她拿出解藥了。何綠嫣也正是看到了張無忌的這層顧慮,是以招招貼身而進,且只功不守。她知道張無忌不會施重手殺她,而且離得近了施放暗器時敵人更難閃避!

打斗之時張無忌早把那支峨嵋刺扔了,只余右手短劍,丁丁丁地與何綠嫣的銀指短刃格了十數下,每每便是一觸即開。那何綠嫣的銀指套自外表看是一片銀白,但以兵刃觸到卻分毫傷它不得,想來絕非純銀所制。斗到酣處張無忌猛地摘下了先前趙敏幫他除下的長衫,在手中一挽,快速以繞,以挪移之力加以牽引,呼地將何綠嫣的右手自指至腕裹了起來。張無忌左手三指上翻,隔著數層長衫棉布扣住了何綠嫣的脈門,何綠嫣半身酸麻之下,那斜刺向張無忌下顎的短刃也便垂了下去。

張無忌道︰「現下你還如何說?快拿解藥來,我放你們下光明頂!」

何綠嫣既已被制,索性一展眉又笑了起來,道︰「喲,張教主難道忘了嗎?小女子適才不是說了嗎?我們身邊既沒有解藥也沒有毒藥的配方。你怎的又來問了?」

張無忌心道不給她們一點厲害嘗嘗看來她們不會說實話,心念至此他手指著力,只捏得何綠嫣的腕骨咯咯作響,何綠嫣吃疼之下兀自還笑道︰「張教主,你不妨將我等立刻殺了吧,能和堂堂的蒙古郡主、明教教主夫人一起死我們也不虧!」

「卡」的一聲脆響,她的腕骨當真便被張無忌捏斷了,此女子倒甚是硬氣,只擰了一下眉頭,便又笑了,道︰「張教主,你若想將我零碎折磨來獲取解藥可就錯了,你不殺我們,難道我五毒教的人非要別人出手殺戮才能死麼?」

言下之意她是要服毒自殺,此節張無忌卻無可奈何。他哼了一聲,右手劍柄如風,點了她八處大穴,擲到牆角,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罷休?」

何綠嫣笑道︰「讓我帶尊夫人走。」

「你!」張無忌踏上了兩步,瞪視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

何綠嫣依然嫣然一笑道︰「茶壺中所泡茶水乃我苗疆紫月花茶,若以青銅器皿盛之便是一味毒藥,但若以普通瓷杯盛之卻可解我那九霄雲外的迷藥之毒。張教主不妨拿去給尊夫人試一試?嘻嘻,我的九霄雲外連一頭大象都能迷倒,今天竟然迷不倒張教主,張教主果然厲害得緊啊!嘻嘻……」

張無忌不去理會她的取笑之語,徑去小幾上端起了那茶壺,揭蓋一看,心中與《王難姑毒經》所載暗暗應征,果如那女子所說,便倒了一小杯扶起趙敏來,將茶水給她灌下,不一刻,只見趙敏眼皮一動,便要醒來了。

何綠嫣笑道︰「如果我親自對尊夫人說,我相信她一定會去的!」

張無忌哼了一聲,沒有理會她。趙敏悠悠醒轉,突見張無忌滿眼極是關切地看著自己,大吃一驚,道︰「無忌哥哥,我這是怎麼了?」

張無忌尚未答話,那邊廂的何綠嫣卻笑著說了︰「喲,瞧尊夫人衣衫也月兌了,怕是我們突然闖進來壞了兩位的好事,掃了兩位的雅興才惹得張教主如此動怒吧?」

趙敏臉上一紅,低聲道︰「無忌哥哥,她們……」

張無忌輕輕摟住了趙敏的肩膀,在她肩頭輕輕拍了兩下,道︰「是不速之客,不過已經被我制服了,敏妹勿怕。」說完拿了趙敏的衣裙來遞她給穿了。何綠嫣等趙敏著好衣裙又笑道︰「可否方便請張教主出去一會兒?我和趙家妹子有點女兒家的私房話要說。」

張無忌立刻道︰「不方便!我勸何教主還是見賜解藥于我吧,否則你我二人固然傷了和氣,就是貴我兩教不免也難堪之極!」

何綠嫣笑道︰「張教主,我不是說了嗎?你大可以發兵去雲貴將我教給鏟除了呀?不過只怕明教雖強,但要在深山老林消滅我五毒教未必便這麼容易。嘻嘻。」

張無忌氣憤得直咬牙,但何綠嫣所說卻不無道理,他強忍心中怒氣哼了一聲。

趙敏對張無忌道︰「她們到底是何人?找我何事?」

張無忌還未答話,何綠嫣又先開了口︰「趙家妹子,我本苗疆人氏,姓何名綠嫣,現任苗疆五毒教教主。你們明教是魔教,我五毒教也是魔教,咱們原本是同道中人那!」

張無忌的鼻中又哼了一下。趙敏道︰「五毒教?我與無忌哥哥可向來與苗疆人氏沒什麼瓜葛啊?」

何綠嫣道︰「我親生爹爹死在張教主手上,妹子你說我們之間有瓜葛嗎?」

趙敏大吃一驚。張無忌知她適才昏迷,不知其女出身,便道︰「她是華山掌門鮮于通的女兒,怪不得如此奸詐狡猾。」

關于鮮于通之事趙敏早听張無忌說過,于是當下恍然大悟,道︰「姑娘這是來替父報仇來了?不過鮮于通死在昆侖派何氏夫婦劍下,那是數以千人親眼所見,姊姊可千萬別找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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