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也只是一轉念之間的事情,這一瞬間司馬玉已刺出了十余劍,而周顛的腳下也全力施為,轉眼之間便已繞場跑了半圈。司馬玉連刺十余劍均未傷到對方分毫,心下不由得暗自焦急,這時周顛腳下突然踉蹌了一下,似被雪下之物絆了一下,司馬玉大喜,立刻加了數倍的力道疾向周顛大椎穴刺去。這一劍比前面的劍招快得多,狠得多,周顛只要中劍,勢必便要透胸而亡。但他卻不知如此已著了對方的道兒。只見周顛身子前傾,猛的扭身過來將手里的單刀向瀉露長劍格去。司馬玉為求速勝恰恰犯了他的劍法能夠伸縮自如的大忌,這一劍刺去力道已經使足,如何能夠收回?只得咬牙硬刺了過去,只求在對方震裂自己的虎口之前刺死對方。但他的長劍才剛剛踫到對方的皮襖時便听得當的一聲巨響,右手劇痛之下長劍月兌手飛去, 的一聲插在客棧的木牆之上,晃個不休。司馬玉只道對方的內力稍較自己為高,卻沒想到高了這麼許多,兩刃相踫之下竟半刻也拿捏不住。這時長劍一飛,頓時心如死灰,瞪著鮮血直流的右手,伸頸就戮。周顛已然躍離兩丈開外,扭頭查看背後仍被司馬玉的長劍劃開了一道口子的皮襖,叫道︰「哇呀呀!厲害!若不是老子力大三分,便要死在你小子的劍下了!乖乖了不得!了不起!了不起!」
司馬玉憤然道︰「輸了你便動手殺了我便是!何必廢話!」
周顛道︰「黑尾狐司馬玉殺不得!」
司馬玉道︰「為什麼?」
周顛道︰「因為我想你請我哥兒倆喝碗酒。」
司馬玉道︰「只是喝碗酒?」
周顛點頭道︰「如果閣下肯大方點,多請那麼幾碗我兄弟倆也一並笑納。」
司馬玉垂首沉思了好半晌,道︰「要喝去喝便是,花費多少都算我的……適才如果我的劍再快一分,我就贏了……」說著便原地坐倒,指尖劃雪,苦苦思索。周顛不再理他,拉了張無忌的手道︰「兄弟,進去吧,今日有人做東,我們不用愁了!」
張無忌點了點頭,隨周顛向門走去。那客店老者看了一眼諸位當家,見他們沒什麼反應,便喊了伙計來牽了張周二人的馬去房後馬棚,自己親迎張周二人進店。路過四雄身邊時只听高策沉聲對張無忌道︰「這位少俠且慢!」
張無忌站下來看著他,道︰「前輩有何指教?」
高策上下打量張無忌,見他其貌不揚,步履沉重,與尋常人絕無兩樣,怎能是適才發射暗器之人?他搖了搖頭,道︰「沒事,小兄弟請進吧。」
進得店內,只見店內有兩三丈見方,四張八仙桌,靠左外角竟還有一名道士在極慢的自斟自飲。張無忌向他望了一眼,只見他約模四十余歲的年紀,臉部皮膚蠟黃,道冠高戴,身背一把拂塵一柄寶劍,表情專注于酒碗之中,似乎根本沒有發現進來的這一干人一樣。張無忌微吃了一驚,心道此人武功好高!卻見高策進店便徑直向那道士走去,到桌前抱拳道︰「鄭道長有禮了。」
那鄭道長卻頭也不抬,道︰「不必客氣。」
高策又道︰「鄭道長在玉虛洞閉關修煉了十余年,果然非同反響!可喜可賀!」
鄭道長緩緩搖頭道︰「貧道知道高大當家的想要說什麼,不過,那枚暗器非貧道所發。」
高策僵在了當地,心道那枚暗器既非他所發,那麼又會是何人所發?難道是鬼神不成?正思量間忽聞外面的費大通高聲叫罵起來︰「喂!媽的老丑八怪!快快來解了老子的穴道!否則老子定要……」罵到此處嘎然而止,只剩下沉重的哼哼聲。原來是坐在他身旁思索劍招的司馬玉嫌他吵,索性連他的啞穴也一並點了。
張周二人撿張桌子坐下不久,那牛肉熱酒饅頭便端了上來,只吃得數口,張無忌忽低聲道︰「又有人來了!」
果然門口的大黑狗又狂吠起來。來人好快,還未等店家迎出去,那門簾便一翻,閃進三個人來。張無忌只一看便連忙扭過了頭去。只見那三人身穿青布道袍,五十余歲年紀,不是青海派諸劍客是誰?那店家顯然識得此三位道士,頗顯拿捏不定地扭頭看向高策,道︰「大當家的……是葉道長他們三位到了……這個……這個……」
高策氣急敗壞道︰「什麼這個那個?還不快招呼貴客?今天的酒錢全都不收了!」
客店老者忙唯唯諾諾的去了。青海三劍一進店便迅速地掃視了一圈,見到張周二人略略怔了一下,但隨即全都直勾勾地盯在獨自坐于角落的鄭道長身上。這時听了高策之言,其中一名微矮的道士鼻內哼了一聲冷冷道︰「甘南六賊佔山為王不夠,還在山下韃子的軍馬場駐地開一家客棧,官匪勾結,強收硬賣,這錢財原本也早已賺夠了!」
甘南四雄及那兩名軍官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但都強忍了怒氣並不發作,顯然在青海一帶青海三劍強橫慣了,連官至匪都懼他們三分。
這時整個店內都沉寂了,除那位姓鄭的道士尚自斟自飲外,其余人等均停止了一切舉動。周顛也知道青海三劍武功甚強,且識得教主和自己二人,是以也扭過了頭去,不出一聲。過了半晌,那名個子較高年齡最大的道士葉長青才緩緩道︰「師弟,此時你還待要躲麼?」
鄭道士咽下口中酒,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馬師兄,你們還要追我多久?」
其中一個長相凶丑的道士顯然性子較為火爆,這時听得鄭道士此言,立刻光火起來,厲聲喝道︰「鄭玄!誰耐煩與你羅嗦?師傅留下的遺物,你到底交是不交出來?」
鄭玄道︰「劉師兄還是如此性急。師傅的遺物麼,咱們所有同門都曾捧過看過朗讀過,便是那本《道德經》,難道師兄到現下還不會背誦嗎?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張無忌幼時其父翠山曾給他講授過道家著名論著《道德經》,知道鄭玄所念的正是《道德經》開篇數語。周顛從未學習此經,故鄭玄念起來時只覺怪巴巴半點不懂,當下對他極是厭惡而對劉道士頗生好感,心道有機會定得好好與這姓劉的牛鼻子對罵一回,那才叫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