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水順風之下船行甚速,行了大半天之後在江邊泊了一夜,第二日午後那江面便逐漸變窄,兩岸山勢漸陡,水流越加湍急起來。船老大已經親自提了根竹蒿站在了船頭,向著船內的乘客吆喝道︰「船兒馬上要入峽口了!各位客官且坐好扶好!祈求老天保佑吧!保佑我等平安渡峽!喲——喝!」
船老大吆喝一畢,滿船的船夫也都跟著喲喝起來,一時間人們睡意盡去,全都打起了精神。這時的船速早已超過了風速,那帆撐起來便起到了減速的作用,眾船夫除了一名掌舵的外,其余分坐船兩側,在船老大的指揮下奮力劃槳,改變船的方向和速度。那船老大顯然已對這條水路熟悉以極,哪里有暗礁、哪里有險灘、哪里有急旋都了然于胸,每每船只將要踫撞礁石的時候他都能遠遠的以竹蒿點之,將船改變了方向,滑將過去。
劉鵬頗為激動地道︰「如此這般下去便快了!咱們轉眼便能到達宜昌!」
說道此處他忽然頗為神秘的伸長了脖子輕聲道︰「你們兄弟二人不知是在哪條道兒上混的,看你們身體不錯,這位大哥又帶著單刀,感情也是會家子的,不如兄弟告訴你們一個好去處,只要好好干,保管二位吃香的喝辣的,前途無量!」
船身不斷顛簸搖晃之下周顛原本難受之極,不時地趴出船舷大口嘔吐,一直沒有精神開口說話,這時听了劉鵬之言不禁笑道︰「哦?什麼去處?」
劉鵬低聲道︰「投奔明教義軍!此去一出峽口便是我家徐大王的天下,我家徐大王抵御韃子,爭奪天下,帳中正自急缺能人志士,只要二位能夠忠心投靠,必受重用!」
听得此言張無忌和周顛的心中都是一陣歡喜,原來現下明教如此興旺,各處義軍不斷壯大,竟有天下歸心之勢。一時之間周顛也不大暈船了,大聲道︰「你二人乃是明教中人?」
一直臉上滿掛寒霜的霍展見他們說得太大聲了,便用右手肘輕輕的踫了一下劉鵬的腰,示意他不要亂說。可劉鵬興致所致那還憋得住,大聲道︰「怕啥?現在都已經是義軍的天下了,難道還怕此船之中藏有奸細?我兄弟倆便是那陳友諒陳大帥麾下的大將!如何?」
張周二人一起「啊」的呼了出來,道︰「陳友諒當大帥了!?」
劉鵬一臉得意的道︰「那有什麼稀奇?想當年我們陳大帥混跡江湖的時候頗不得志,自從投靠了徐大王以後渾身的才干和抱負才終于得以施展,領軍打仗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終于升任了大元帥!」
明教中五行旗以上的職位都由教主分派封任,但教中起義舉事以後的軍功行賞卻從未重視過,什麼元帥將軍之類的封號均由地方頭領自行分派,教主和總壇極少過問。以前听到洪水旗旗下弟子朱元璋做了兵馬大元帥張無忌非但沒有覺得有何不妥,反而心中沾沾自喜,引以為豪,直到後來濠州事變後才有所反省,此時乍聞連陳友諒也做了大元帥,便如心內堵了一塊污物般難受。張無忌的心內隱隱感到一種不祥之兆,心想如果這次能踫到他,當順手將之除去。至于擾亂軍心,寒了天下志士的心之類的事也無法顧及了。
此次張無忌並沒有想到再去提醒開導徐壽輝,因為他早就對他說過,但他非但沒听還將陳友諒提到如此高位,委以重任,授予軍權,當真是不可救藥之至。
這次連周顛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他只想說陳友諒這廝該殺啊,卻又怕張無忌責怪,硬生生的忍住了沒說出口來。
這時忽听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陳友諒算是個什麼東西?若不是有兩個人一個婦人之仁一個瞎了眼都是沒用之至的話焉能讓他小人得志?」
听到此言,劉鵬和霍展的臉上同時大變,一齊向聲音來處看去,只見是個一直坐在艙尾角落里打瞌睡的中年乞丐說的。劉鵬立即一躍而去,抓起鑌鐵齊眉棍便當頭向那乞丐砸去,口中喝罵道︰「臭花子找死!」
那乞丐口里嘿嘿冷笑,竟並不躲閃,左手向頭頂一伸便似要生生接住劉鵬的齊眉棍。劉鵬心中大喜,道︰「當真找死!」一棍壓下。張無忌的心中剛閃了一個念頭「這乞丐好毒」時便只听那牯牛一般粗壯的劉鵬慘呼一聲軟軟的倒了下去,嚇得周圍的乘客和船夫一起尖叫躲避。船內一時間大亂,劃槳的船夫八成離位,那船一時間失去了控制便順流直沖而下,向峽谷轉彎處的絕壁禿岩撞去。
原來適才劉鵬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乞丐舉起的左手上,不曾想他突然使右手抓了一根青竹杖猛地向上刺來,正中劉鵬下顎,穿過咽喉幾乎直入了後腦,狂噴鮮血倒地掙扎良久才亡。他的鐵棒雖仍然落下,卻沒了力道,被花子的左手輕松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