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筆翁道︰「我听說《葵花寶典》乃前朝太監所練的武功,你如何練得?」
鹿杖客傲然一笑道︰「現下師兄我也成了太監!哈哈哈哈,美女算什麼?大丈夫一生一世惟有無敵于天下才最痛快!哈哈哈哈……太監……太監……哈哈哈哈……」
鹿杖客大笑著轉身而去,長笑不止,只是笑到後來頗有辛酸淒慘之意。
鹿杖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鶴筆翁終于又噴出數口鮮血坐倒在地,肩倚樹干運功療傷。此時張無忌若跳將出來自然不廢吹灰之力便可將他斃于掌底。他跟此老者前來的目的便是除察看他的去向外再找個機會下手除之。但現下此人突然身受重傷,張無忌反而不能乘人之危下手殺他了。知他不能一時三刻間站起來,心中掛念趙敏,便折了回去。
自後窗輕輕躍回屋內,趙敏自被窩中一坐而起,長出一口氣展顏輕聲道︰「去了這麼許久!」
張無忌飛速月兌掉外衣鞋襪等物一頭鑽進了被窩,抱住趙敏時知她遇冷要叫,先使嘴將她的口堵住了,捂上被子,好一會兒才放開在她耳邊輕聲道︰「查著大秘密了!」將適才所見說了一遍。
趙敏嘆道︰「沒想到鶴筆翁投靠了陳友諒,鹿杖客又變成了那副樣子。」
張無忌道︰「現在連鶴筆翁也成了明教中人!真是可笑!這次丐幫在荷花峰聚會,最好玄冥二老的新主子陳友諒、神衣門的使君都能出現,我定要一一鏟除!」
趙敏道︰「神衣門的使君麼,極有可能到場,但不見得會現身;而那個陳友諒麼,我說他決不會到來,更不會現身!」
張無忌道︰「對,丐幫上下恨陳友諒入骨,他若現身只怕事情要糟。」
趙敏道︰「陳友諒一心圖謀大事,這種事對他來說只是旁支,他不會浪費時間親身犯險。但現在鹿杖客突然冒出來打傷了鶴筆翁,看來此事神衣門又棋先一著,今夜此處定有大的舉動!快喚周顛穿衣提刀而睡,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開門出來,一切看我的舉動行事!」
張無忌大驚,但見趙敏表情嚴肅,不似說笑,便依言下床走到與周顛睡覺房間的隔牆邊,暗運內勁將牆敲了數下。這幾聲敲擊,聲音低沉卻不擴散,直傳到周顛睡覺的床上,周顛雖睡得甚沉,兀自如腦內擂鼓般一驚而醒。只听牆上傳來張無忌的聲音道︰「周大哥,今夜可能有事,快穿上衣衫睡覺,萬勿出來,一切看我們行事!」
周顛心中大喜,心道︰「最怕無事!如此甚好!」便敲牆應了一聲,穿衣著鞋抱刀而眠。
張無忌回到床上,趙敏已經穿好了衣服,張無忌搖了搖頭,也跟著做了。兩人和衣躺倒,張無忌問道︰「敏妹你從哪里看出今夜定要出事?」
趙敏道︰「鹿杖客的出現絕非偶然,他料理了鶴筆翁後一定就是南山妖丐!今天是臘月二十,距二十三僅兩天而已。他們還有其他目標,今夜找到此處不做,更待何時?這神衣門的主子當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心狠手辣,處事干脆,有密謀、有計劃、有目標,若在以往,我定要厚利結納,否則堅決除卻!容他多留一刻都生禍患!」
張無忌道︰「也不知麻尋天會不會也成為他們暗害的目標?」
趙敏道︰「非但麻尋天,假如是我,便是那史姑娘和掌棒龍頭都走不了!但後兩者卻不能殺之,只能用之!」
張無忌握拳道︰「對!掌握史姑娘,操控掌棒龍頭!便如成昆操縱少林大會一般!」
趙敏點頭道︰「但其人心狠手辣不在成昆之下,又絕非因瀉私憤而產生的邪念,是以其志向和胸中城府遠非成昆可比,所以他還有什麼陰謀,我卻暫時無法猜到,只能見機行事了。嘿嘿,僅就此事比起來,那陳友諒的才能還在此人之下。陳友諒其人,陰險狡詐、居心叵測有余,但又未免心浮氣躁,急于求成,行事疏而不密。看來以後的江山,陳友諒是萬萬沒份的。」
一席話听得張無忌嘆服無已,竟忍不住嘆道︰「假若我去爭奪江山,有你輔佐,再有明教百萬英豪,天下英雄雖多,又有何人能與我相爭?」
听此言趙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沒有接言。張無忌豪情萬丈沒片刻便又握住了趙敏的雙手柔聲道︰「我只是說說而已,怎會讓你反叛自己族類?你別在意。再說,我對做皇帝、爭霸天下的事毫無興趣!以前漢族人紛紛起事是有一個共同目標,但現在,卻為了爭奪地盤和各自私利而互相殘殺,這樣的混戰,我見到就會插手干預,見不到就躲得遠遠的,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趙敏又是一聲長嘆,道︰「無忌哥哥,我也時常想,是我耽誤了你的大好前程……」
張無忌一把將她摟到懷里,用臉頰摩挲著她的頭發,說道︰「怎麼會呢?敏妹,你千萬別這麼想!其實早在我剛剛做上明教教主之位時就下定決心找機會不干了,完全與你無干!」
趙敏道︰「假如我不是什麼蒙古郡主多好?咳……」她其實心里實在有一些話,但猶豫了良久,終于沒對張無忌講。那便是關于明教,關于周顛的。張無忌不做教主,別人豈會不認為是她之故?自古紅顏禍水,男子漢丟江山,又有多少人不怪罪于女人?是以明教固然怪罪于她,周顛更加不會例外。周顛不做他自由自在的游行散人,巴巴地跟著張無忌干什麼?不言而喻,光看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能看得出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偷取趙敏的性命!然後使張無忌重掌明教。
想當初在高郵廢屋內,與東瀛殺手交戰之時,那兩名差點殺死趙敏的蒙面客,便是周顛故意放過去的。趙敏當時就察覺了。
但是她卻不忍離間他們的感情,只有獨自默默承受,暗暗提防。周顛極難是她的對手,她倒不懼,但是光明左右使、彭和尚他們,就不好對付了。如果哪天當真要死在他們的手里,也只有認命了,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就好了。剛睡覺時張無忌給她講周芷若的事時,她也是因為想到了此節才更加安慰的。因為自己死後,總得有個能干的好女人來照顧無忌哥哥。如果小昭能甩去教主之職,從波斯回來找張無忌,那她才是真的死也含笑了。
兩人一席無話,張無忌模模糊糊要睡去,約四更多時,突然被一陣悠悠怨怨、淒婉哀傷的笛聲所驚醒。踫了踫趙敏,那笛聲又近了許多,趙敏凝神間,也听到了。
這時只听那邊的仇海英一聲厲喝︰「快起來!」緊接著稀里嘩啦一陣響,想必那些八袋弟子被仇海英一喝之下也已發現這陣越來越近的奇怪的笛聲,開始一躍而起,紛紛穿衣著襪。他們剛睡著不久就這麼折騰,哈欠連天之下心里都是煩惡至極。
那笛聲片刻間就已到達房後,笛聲停處,一陣陰的尖笑聲自房頂上方響起︰「哈哈哈哈,閻王討命,接符必死!南山妖丐可在此處?」
听聲音不是鹿杖客,而是一個老太婆。趙敏在張無忌的耳邊低聲道︰「無忌哥哥,待會兒趁亂燒了那具僵尸!不能讓它為禍人間,更不能被神衣門搶去!記住,多帶些燈油,切勿讓它傷著!」
張無忌听說要讓他去燒那具僵尸,心頭為之一振,喜道︰「好!我正想和那邪物較量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