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身子越重後已經越不如以前敏捷了,周顛新受重傷,力道速度更是不濟。見此兩人攔來,老僧不禁鼻內冷哼,毫不收手,騰空而起,同時避過兩記殺著,從空中向張無忌頭頂心擊去。這一下加上他縱躍下撲之力,力道更猛了。以他的須彌山掌而論,如此巨力一擊,其觸點掌力尚在降龍十八掌之上,便是銅澆鐵鑄之人也擊爛了,何況是血肉之軀?
張無忌心內也暗驚,哪敢以頭頂迎他掌力?忙身體前傾,挺起脊背硬接了他一掌,砰的一聲悶響,張無忌觸掌處的衣衫直化成了灰燼,老僧卻騰空而去,在空中連翻幾個筋斗重重地摔撲在三丈外的荒草積雪之上,張口狂噴鮮血,再也爬不起來。
鄭玄等忙奔過去看張無忌,卻見他背心中掌處赤紅如燃燒的木炭,隆起巴掌高,經脈劇顫,而他臉色青紅交替了數遍後,便即恢復如初了。趙敏周顛幾乎喜極而泣,鄭玄和真陽等則嗟嘆不已,暗道他年紀青青內功便練到如此地步,真是不可思議。
張無忌的九陽神功有著敵強己越強的特性,而且有道「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除了硬對硬,尚善于以柔克剛,以博大而容萬物之功,對付外來鈍力重擊最具靈效,是以須彌山掌雖強,但擊在非脆弱部位想傷張無忌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為了低檔老僧那一掌,張無忌體內的九陽神功幾乎于瞬間全聚集了過去,體內九陰真氣便立刻作起亂來,好在這只是一掌,假如再來一擊,張無忌非重蹈覆轍,再次走火入魔不可。
張無忌隱隱感到現下內息暫時是調和了,但假如九陰真經內力再深得一成,自己動用內力時便要十分危險了,再深得兩成,則稍不注意便要走火入魔,到那時只怕自己便是身負絕世武功,也不敢施展半分出來。但偏生現下內息被楊氏父女理順以後,九陰九陽兩種內力得以融合,九陰內力便在九陽內力強大的帶動下毫不停留地自動增長,克都克制不住,照如此下去,只怕不出十年,九陰真力便會增至九成,那時張無忌不死也會變成廢人了。
有了張無忌的幫助,楊氏父女的內力回復快了許多。尤其是修為較淺的楊姑娘,更是沒多久就回復到四五成的模樣,便收功起身自由行動了。張無忌協助楊道長行功,只覺他的內力也是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只是他的陽剛內力不像九陽神功那般純粹宏大,是以在以九陰真氣為主的情況下卻能主輔相濟,沒有茬亂的異狀。便如張無忌的九陽真氣初時與其他幾種弱小的內力相容也均相安無事,只是強練九陰真經以後,那九陰真氣非但完全與九陽神功相反,而且稍有形成氣候便大有躍躍欲試地喧賓奪主之狀,難怪九陽真氣如此容不得它。
沒有多久張無忌的九陰真力便跟不上,無法再助楊道長,便也退了下來,稍吃了幾口諸女弄的晚飯便為周顛療傷了。周顛所中的玄冥神掌寒毒不一刻便被張無忌運功退去,那幾處穿洞卻費了不少事,好在周顛的身體甚是強壯,內力功底也極深厚,當時便抵擋了大半的力道,沒有傷到內髒要害,是以經過張無忌的一番治療後,他再調養一些時日就會痊愈。
張無忌的傷勢一好所有人都心事大放,辛苦了那麼久眾人不禁都疲困了,張無忌在療傷時便已休息大好,絲毫不困,便讓大家圍了篝火睡覺,自己守夜。
那老僧便趴在不遠處的雪地里,只見到背部微微起伏之下時有抽搐外,別無任何動靜。張無忌心道如此下去只怕這老僧要喪命,便走了過去,將他扶了起來,微搭脈博,原來此僧一條右臂連至體內的數條經脈已經被震斷,肝脾心肺等也均有重傷,他雖有極深內力勉強苟活,但若不救治,不出一個時辰,便是大羅金仙也毫無辦法。適才听鄭玄說了說,此僧乃是福建南少林的一位高僧,年過七十,法名叫作玄裕,三十余歲時就被稱為南拳王了,後來折在蜀中一名高手之下後便就此閉關不出,苦練神功四十年,這才出得關來,卻不知怎麼就自甘墮落作了神衣門的走狗。此僧雖加入了神衣門,而且出手偷襲自己,頗顯貪功近利,人品低劣,但念在他也是一方武學高手,不忍眼看著就這麼喪命,便在他身旁坐下出單手為他療傷。
張無忌的九陽神功和九陰真經都極有療傷功效,其中九陰真經內力對斷裂經脈的接續治療猶有奇效,這次張無忌將他救活後,只要他右半身在半年內不使力,當可自行痊愈。
此時趙敏卻微嘆了一口氣坐了起來,原來她心中一直擔心張無忌肩上的僵尸咬傷而睡不著覺。她素知道士善于驅魔除怪,治療邪毒蠱降,但身邊的兩名高道中,靈虛子一直坐定未醒,張無忌驅走強敵後又緊接著替人療傷,待他療完時,鄭玄又已經打坐入定了,一個也沒有靠上。她見張無忌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心想他內功高強,也許區區尸毒根本便奈何他不得,但心中終究不能放心,這時見他又替人療傷,而且還是出手傷他之人,終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坐了起來,起去解他衣領扣袢,要拉開他的衣服看他肩上的齒傷。誰知張無忌早已忘了肩上的咬傷,還以為趙敏要來和自己親熱,只窘得臉上通紅,忙歪身伸手指指鄭玄等人,意思說看有這麼多人,千萬不要如此。
趙敏忍不住噗嗤一笑,偏就湊向前去在張無忌的臉腮上親了一個,拉開他的衣襟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說著察看他的齒傷,只見那兩排齒痕已經變作了暗青色,觸手僵硬,張無忌卻並無半點痛癢的感覺。
張無忌精通醫理,略一觸模便知自己的九陽神功已然阻止住了尸毒的蔓延深入,但卻沒能將之驅除體外。便微微一笑,輕撫趙敏的頭發,扶她自行坐在旁邊,凝神運氣療毒。九陽神功到處,齒洞波地撐開,流出數股暗紅發青的粘稠血液來,不一會兒,傷處由青轉紅,流出的血液也變得正常了。張無忌微笑收功,示意趙敏不必擔心時,趙敏卻發現那些齒傷又逐漸變青了,不到三盞茶時分便又恢復了原狀,但是又不會再惡化下去,驚異擔心不止。
正當兩人一籌莫展時,鄭玄卻低聲開口道︰「張教主中的是極猛惡的僵尸之毒,不是那麼容易驅除的!不過張教主內功高強,尸毒現下僅僅浮于肌膚,若教主不怕疼痛,只需運功將毒排盡後再用利刃將傷口皮肉剜去即可。」
張無忌點頭稱謝,道︰「那麼有勞道長相助了!」
鄭玄點頭微笑,拔出長劍在紅火處稍稍烘烤,然後走到張無忌的身後,只等張無忌運功到最後關頭,便出劍割去那傷口附近的皮肉。
還未等張無忌運功,趙敏忽道︰「鄭道長,還是讓小女子來吧。」
說罷從自己腰間拔下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站在了鄭玄和張無忌之間。鄭玄愣怔一下,猛然醒悟,微微一笑坐到了一邊去。
趙敏微笑道︰「小女子相公的生命安危重于小女子我自己的生命安危,請道長莫怪。」
鄭玄點頭道︰「人之常情,何怪之有?」收起了長劍。
張無忌心想敏妹如此未免有些小題大作了,鄭道長豈會是那種人?這不是得罪了人家麼?不過此事點透了說甚是尷尬,便只好裝作不懂,自顧運功將尸毒再次逼出,由趙敏動手將傷口及附近的皮肉剜了去,撒藥包扎了。一切弄好,張無忌對鄭玄抱拳作禮道︰「鄭道長,在下有一事相請。」
鄭玄道︰「何事?」
張無忌起身道︰「這樣會打擾他人休息,還請道長這邊說話。」
鄭玄頜首起身,隨張無忌走到了十余丈外,張無忌這才抱拳道︰「鄭道長乃是得道之士,不知可否能為在下一解心中謎團?」
鄭玄行禮道︰「張教主太客氣了!有何事問貧道盡管問便是,貧道但有所知,無不盡力答之。」
張無忌道︰「在下幼時曾隨名醫粗學了一些醫理,但卻怎麼也弄不明白人死了卻如何又可以行動起來,而且還力大無窮?」
鄭玄略加思索,道︰「道家言曰,人有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惡,魂靈而魄愚;魂屬陽,附于人之氣,主精神思維;魄乃屬陰,附于人之形,主人形體活動,當魄離開人體,便會淪為惡鬼僵尸。道家又流傳有太陰煉形之法,曰尸體葬地邪惡風水,數百年不化,便會復生變作僵尸惡鬼。此等邪魔之物自然不能以尋常醫理度之的。」
張無忌點頭道︰「此物我也是頭一回踫到,但道長道,尸體葬地邪惡風水,數百年不化,便會復生變作僵尸惡鬼。但在下昨夜所遇的僵尸卻最多只有一年多,卻如何又變成了僵尸?」于是便將昨夜的事簡單的給鄭玄說了。
鄭玄听後道︰「新死的尸體被邪氣附身或者尸體吸收了人身陽氣,由而尸變;或人死後殯而不葬,再受日月精華影響也可變成僵尸吧。」
張無忌笑道︰「道長所言太過玄奧,在下不能盡懂。在下有一提議,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鄭玄道︰「張教主請說。」
張無忌道︰「現下咱們便去找那僵尸,細細察看一番!」
鄭玄道︰「貧道也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