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俞蓮舟躍出之時遺尊的鐵杖便已持長先至了,被張松溪單刀回格,手臂粗的鐵杖便立時哧的削斷了一尺多長,黑鐵杖頭向玄慈面部飛去,玄慈口中喃喃有聲中,若不經意似地抬起左手,如拈花般隨意地將那急飛而至的鐵棒拈住了,輕輕地擲于地上。
遺尊久聞屠龍刀之名,卻萬萬沒有想到竟堅硬鋒利于斯,因為別人不知他的鐵杖來歷和底細倒也罷了,他自己卻明白之極。他的鐵杖所用之黑鐵來自極西之地的羅馬,西人稱之為烏金,被游商帶至中土原本做為鍛鑄寶刃之用的胚料,不想經過西域時被遺尊師徒奪取,提之遠較普通鋼鐵沉重,截之無刃可及,知道必是寶物,便留下作了自己的禪杖,並為之創練了獨特的杖法,以期有朝一日稱雄武林,沒想到今日踫到了屠龍刀,竟然一次相交之間便已被削去一截,心中大驚之下也不由得更加眼饞此寶。便欲挺身再上,忽覺背心掌風欺至,雖不至于如雷狂轟,卻隱如海潮般滾滾而來,心道是甚麼高手?難道是張無忌?不及細想,先反手一掌迎了去,這時回頭看,才知竟是黑須垂胸,一臉肅然的武當掌門俞蓮舟。這時那秋蒼蘇也已單掌擊出了,兩人的手掌雙雙接住了俞蓮舟的雙掌。
俞蓮舟不知他二人的深淺,不敢托大以一敵二同他們當真比拼內力,便在掌上運以四兩撥千斤之力,意欲將二人甩出圈外,誰知遺尊那剛猛至極的掌力倒也罷了,秋蒼蘇的手上竟沒有半分力道,心中微驚,知道有詐,便欲撤掌,卻只覺自身內力月兌掌流出,無法自制,心中大驚,收掌時秋蒼蘇的手掌卻如已經粘貼在自己的手掌上,隨形而來,整條手臂麻軟缺力之下,掙月兌不掉。
俞蓮舟猛然醒悟,這就是久聞其名的化功**,假如自己越催動內力,內力便會流失越快。他雖驚不亂,當下展開武當棉掌絕技,手掌上內力盡收,與之周旋。秋蒼蘇哈哈大笑,正欲施展絕技逼俞蓮舟就範,耳邊卻猛聞一聲清吒︰「老妖怪,讓本姑娘來領教領教你的鞭法!」聲到,劍到,正是楊昳。秋蒼蘇反手抖出短鞭,去掃那長劍,算準了會掃中,欲以內力格飛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無禮女子的手中長劍,震她個口吐鮮血,沒想到卻一鞭走空,那長劍徑朝肩井穴刺來,秋蒼蘇大驚之下慌忙閃避,那劍依然將他從肩至腰,在背上刺了一條深溝,登時皮袍開口,鮮血漸出。秋蒼蘇全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年紀輕輕,模樣甚美的女子也有如此凌厲卓絕的劍法,忙放了俞蓮舟,亂揮幾鞭躍開幾步去查看傷口,模到只是劃了一道長長的皮外傷後稍稍放心。楊昳持劍站在當地等他看。秋蒼蘇心中大怒,揚鞭與楊昳戰在了一處。
兩人的招數都是極盡的奇異絕妙,大戰之下有著說不出的好看。說到內力,秋蒼蘇終究多練了數十年,自然是強了楊昳不少,但若說到招數,楊昳的家學淵源甚深,也不知比秋蒼蘇多了多少,加上楊昳輕身功夫極為了得,兩人一時間倒戰了個旗鼓相當。
那邊的張松溪去了秋遺二人,頓感一陣輕松,這時只見青海三劍和司徒余等人也欺上來了,便大喊道︰「司徒掌門是來幫在下的嗎?」
司徒余一愣,當即點了點頭,張松溪喜道︰「那好!司徒掌門且幫我護刀!」說罷將手中的屠龍寶刀向司徒余拋去。司徒余大喜,插回寶劍便去接刀,這時卻見橫地里一柄長劍刺了過來,劍法之凌厲快捷,世所罕見,卻是方東白。無奈之下司徒余只得收步一掌向方東白握劍的手腕切去。伸手只等那寶刀自己落到手中來,眼看就要到手,橫地里又伸出一只手來,將刀搶了過去,司徒余心中大怒,卻听得丁丁兩聲,寶刀又向遠處飛去。扭頭看去,只見玄宗道人右手虎口鮮血淋灕,眼楮瞪著寶刀飛去的方向發呆。
原來玄宗偷接寶刀後又被空智擲出念珠打飛。司徒余心中暗喜,心道這道人外表喳喳呼呼,真實本領原來如此稀松平常。立刻放下方東白,拔劍向寶刀追去。
那刀正向玄慈飛去,玄慈面上平靜之極,只微微伸出左手,五指微張,欲接那寶刀。而那胡德和司徒余幾乎同時半途攔到了,兩人剛欲搶住寶刀,忽然寶刀猛地向下一沉,竟憑空落入了一人手中,抬眼一看,竟是玄慈,他依然還是剛才那副模樣,卻不知怎麼就一下滑到了這里來,並令寶刀憑空下沉,落入了他的手中。玄慈口稱佛號,足下不動,已滑回了原處。如此神功一顯,兩人心中頓時冰涼,心知武功比這老僧差多了,還如何去搶寶刀?但就此離去心又不甘,便也如玄宗一般,一時間愣在了當地。
另外沖到圈外想渾水模魚的還有神拳門的掌門劉開山、巨鯨幫的幫主麥少倫等等,這一干人的武功實在是差得遠了,便連圈外一丈以內都近不得,只能在外翹首張望,驚聲而呼。
趙敏和靈虛等幾人遠遠地站在圈外看著圈內奪刀大戰並不言語。張無忌愣了一會兒,隱隱感到四叔如此必有深意,便沒有上前。範遙則依然站在原地,袖著雙手,冷眼旁觀,沒有絲毫表情。
張松溪手中沒了屠龍刀,早已沒有人來糾纏了,這時走到玄慈面前抱拳道︰「大師有禮了!」
玄慈宣了聲佛號道︰「張四俠有禮。」
張松溪道︰「屠龍寶刀乃是我師佷張無忌之物,還請歸還本人。」
玄慈微微一愣,便將寶刀遞了出去,但遞了一半卻又後悔了似的收了回來,只道︰「阿彌陀佛。」便不給了。
張松溪道︰「此刀原無主,乃武功高者得之,大師要做武林至尊,須得先勝了在下手中的寶劍!」說罷推劍而出,不是武當新近絕學太極劍法,而是武當一偏門劍法拂風劍法。這是張三豐早年創的一路劍法,劍去如清風拂綠葉,落花飄纓簌簌下,恍惚中,便似在向青山傾訴一件心事一般。張三豐隱居深山時,心中一直隱有一樁極大的心事,每每獨對空山之時,想起那人,不由便縱聲長嘯,情難自己,只能拔劍而起,胡亂揮舞,久而久之,竟成了路數。後來出家為道,終于大徹大悟,再也不練這路劍法,直到幾十年後听聞峨嵋創派祖師郭襄過世,才一時心緒不寧,在後山竹林內重練數遍,誰知這便讓四弟子張松溪看到了。那時張松溪還年幼,非要纏著師傅學這路劍法,張三豐長嘆一聲,只道這路劍法只是好看,實則並無甚麼用處的。但張松溪求藝執著,張三豐便教給了他。那時這路劍法還沒有名字,弟子問時,恰值山風拂過,吹得滿山翠竹刷刷作響,便隨口道,就叫拂風劍法罷。
這路劍法連張無忌都沒有見過,其他外人則更沒有見過了,但此時張松溪使將出來,卻將速度提高了數倍,一時間哪里還是拂風,簡直便是疾風,出手便刷刷刷數十劍。玄慈依然寶相莊嚴,左手捧刀,右手持珠,只屈伸幾根右手手指,上下拈拂,便將武當四俠張松溪的劍招一一御去,這一節便是張無忌也看得暗暗稱奇。心道原來這四人中,武功竟以這老僧為最高。何以南少林成立這麼多年,寺中藏龍臥虎,武功之強幾不在北少林之下,卻並沒有半點名氣?當真是奇了。
張松溪百余招劍招電閃般而過,玄慈一直只防不攻,張松溪心中暗暗詫異,開口道︰「大師為何只守不攻?」
玄慈微微笑道︰「施主不也招招虛招麼?」
張松溪呵呵一笑,抬掌向玄慈胸口印去,道︰「實的來了!」玄慈見掌到來,點頭道︰「這是武當震山掌!」也不躲閃,只是緩緩伸掌迎在胸前,軟綿棉地接住了這一擊。張松溪這一掌便如擊在了棉花上,掌力深陷,卻無半分功效。張松溪反手插回寶劍,右掌又擊向玄慈胸膛,玄慈微微一笑,提起寶刀橫擋在胸前,張松溪這一掌便擊在了寶刀上,這一掌張松溪用了足有七成的功力,但擊中寶刀後,依然如中敗絮,所有掌力都被化為無形,張松溪暗叫一聲佩服,足下跨出半步,雙手同時催動內力,推將了過去。
此時司徒余和胡德互望了一眼,兩人雖初次見面,但竟也心意相通,分開左右,同時向玄慈攻去。張松溪見此情形,立刻欲收掌力,卻感到對方一股大力襲來,不敢造次,只得運勁相抗,只見玄慈微微一笑,右手推開張松溪的左掌,寶刀橫拖,令張松溪的左掌也按在了寶刀上,空出了右掌,拖著張松溪滑出數步遠,司徒余的長劍和胡德的八卦刀便紛紛走空。二人足下依勢合為一處,此時玄慈已然跨出兩步抬掌推了過去。這一掌掌勢不急不緩,但掌力到處,竟震得空氣嗡嗡作響,便如劈空掌一般,手掌還離二人半丈多遠,二人便已同時回刃護面運勁相抗。掌風過處,二人足下足滑出了三步遠,待二人終于挺住時,玄慈的第二掌卻又來了。二人哪敢硬頂?忙倒躍飛出,閉氣運勁相抗,落地後,腳下一陣搖晃,鼻孔中同時流下鮮血來。
二人不敢停留,忙奔出數丈方才回頭盤腿坐下,運功療傷。
張松溪心中亦是驚異,心想這老僧的武功當真深不可測!這是甚麼掌法?倘若他用此掌擊自己,自己卻又如何招架?
心念及此,不敢再與他比拼內力,便撤掌躍開,又拔出了劍來。玄慈甚是謙和,並沒有纏住張松溪,而是任由他去了。
空智此時已呵呵笑道︰「玄慈聖僧已練成了佛門至寶如來神掌,當真可喜可賀!呵呵。」
張松溪已挺劍刺了出去,口中說道︰「大師武功高強,佛法深湛,慈和謙讓之極,卻不知為何要與在下的師佷為難?而且還要伙同他人之力?在下實在想不明白,還請大師不吝教誨!」
玄慈隨意地分撥著張松溪的劍招,眉頭低垂,面上頗顯難色,口中只是喃喃默念經文,並不回答張松溪的問話,直到張松溪連問兩遍方才掌上加力,將張松溪送出了兩丈遠,合什道︰「阿彌陀佛,老衲本為方外人,不願問方外事。但肉軀殘瓦尚存,佛道法相亦然,亦有不得已而為之之處。張四俠俠名遠播,貧僧不願與你為敵,你且去罷。」
張松溪躬身抱拳道︰「在下不敢聲言勸化大師,但請大師慈悲為懷,正義為念!」說罷躬身退下,走到圈外方朗聲道︰「大師武功高強,足可擁有屠龍寶刀!從此後南少林玄慈神僧方為武林至尊!」
玄慈微微含笑,心道張四俠畢竟恩怨分明,客氣完後這遺禍江東挑撥離間之計依然要行之。果然張松溪的話音落後,全場人等同時停止了爭斗,一齊看向了玄慈及他手中的屠龍寶刀。玄慈不善言詞,只得頗為尷尬地行禮垂頭沉聲道︰「阿彌陀佛。」
別人還沒有說話,遺尊已大剌剌地嚷了起來︰「老賊禿,你敢私吞寶刀?」
玄慈臉上微微變色,但轉眼即逝,垂首道︰「阿彌陀佛。」
遺尊大步上前道︰「阿阿阿!阿你個賊禿頭!且先將寶刀交過來再說!」說罷伸手便抓住了刀背回奪,刀已奪過一尺,突覺一股大力傳來,這刀便就此停在半途,進不得半分。遺尊大喝道︰「好啊!咱哥兒倆來試試力氣也不錯!」說罷沉聲大喝,奮力奪刀。巨力傳將過去,眾人耳听得此頭陀全身骨骼 啪作響,抓刀之手臂尤巨,那刀便又奪過來了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