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楊昳一愕,面上飛過一抹紅暈。自懂事時起,她便再未同任何人一起沐浴過了,雖然趙敏同她一般是個女子,但還是心內一緊。還好她心思極為敏捷,微一錯愕,便道︰「還是待姊姊去喚花姑娘來幫你吧。」說罷便欲出門,被趙敏拉住了衣袖,道︰「姊姊,你是嫌棄妹妹來著?」
如此一言,頓時令楊昳難以回答,只得同她一起去浴房了。這浴房就在灶房隔壁,由油黃厚實的木板搭建而成,地板離實地頗高,走在上面咚咚地響。進門便是兩只大大的炭盆,炭火通紅,散發著烘人的熱氣,室內靠近灶房有一巨大木桶,桶內已經充了半桶多的熱水。那女道︰「請張夫人試試熱湯夠熱否?」
趙敏過去伸手在水中一劃,道︰「太熱了。」
那女立刻對隔壁喊道︰「加溫水!」
話音落後,那木桶上方的一根大竹筒便一晃蕩,嘩啦啦地流下溫水來。
楊昳原本一直是落落大方,英氣逼人的,此時卻顯得頗有些手足無措了。趙敏心中暗暗好笑。對那女道︰「敢問姊姊如何稱呼?」
那女福道︰「奴婢名叫小虹。」
趙敏道︰「好,小虹,你便出去吧,到隔壁燒好湯水,要熱水還是冷水,由我來喚便是。」
「是。」翠煙躬身退了出去,將房門帶上去隔壁灶房了。趙敏前去扣上門栓,挑亮燈火,又伸手試了試熱水,哈地贊道︰「好舒服的水啊!妹妹可有許久沒洗這麼多的熱水了!」當下除去衣衫鞋襪踏上梯板下到了大木桶內。大贊不絕。
這時眼見楊昳還在一旁站著,便抹去了面上的熱水,喚道︰「姊姊,這麼舒服的熱水不來,還要等到何時?」
楊昳一愣,眼見趙敏的臉龐被熱水一敷之下當真是白里透紅,明艷絕倫,偏偏又神采飛揚,充滿了靈動之氣,心中頓時明白了為何張無忌放著那幾位美麗的漢家姑娘不要,偏偏選中了這個元人女子。心想自己若再這般躑躅扭捏,當真便要被人看不起了。遂也微微一笑,除去衣衫,進入了大木桶內。
楊昳的身材極美,皮膚極為光滑白皙,若是一般人或許會委婉地贊嘆一句,恭維一下這位盛情待客的主人。但趙敏不同,她竟很是夸張地大贊了一聲︰「姊姊,你可真美!」听得隔壁八女低噓一片。
楊昳臉上通紅,忙道︰「妹妹休得亂嚷,叫人听去了笑話。」
趙敏道︰「怕什麼?姊姊生得美麗還怕人听去?」
楊昳道︰「姊姊美甚麼?哪里比得上妹妹。」
趙敏輕嘆一口氣道︰「妹妹的腰現在只怕快比得上水桶了,丑死了。」
說著站起來給楊昳看了一下腰身,果然小月復已經明顯隆起,圓圓鼓鼓。看得楊昳眼楮都定直了,一股明顯之極的艷羨之色滑過雙目。趙敏笑嘻嘻地坐下去,邊撩水浴洗邊道︰「姊姊為何不尋覓一個如意郎君?」
楊昳臉上原本一片潮紅,原來她突然想到這個趙敏是否也同她的相公張無忌一起沐浴過?這時驟聞此言,臉上頓起一片陰雲,但瞬息而逝,只微微嘆了口氣,低頭輕輕浴洗,什麼也沒說。
趙敏心想難道楊姊姊以前遇到過什麼感情上的挫折?那可得想辦法開導她,化開她心中的結。便先說了些其他的閑話,然後再慢慢將話題移到正題上來。誰知聊了許久後,才漸漸感覺到,楊昳還從未遇上過一個可以心儀的人。只听她說起自己的祖師林朝英時輕聲嘆道︰「想當年我林祖師的武功在年輕一輩女子中冠絕天下,尚有一個天下第一的王重陽在身旁。可如今我呢?」便搖頭不言了。
這一言听得趙敏心中打了一個哆嗦,心想楊姊姊自比她的林祖師。以楊姊姊的武功而言,當真可以當得起當今天下年輕一輩女子中武功最高的!但男子呢?當今天下年輕一輩中武功最高的人豈不是張無忌?她要自比林朝英,豈不是將張無忌比作了王重陽?那可了不得!張無忌可不是光棍漢道士(趙敏一時間忘了林朝英苦戀王重陽時王重陽還沒有出家為道),年歲上也小了她許多,毫無般配之處。
心中如此想,口中道︰「姊姊莫要憂愁,如今天下英雄輩出,定有哪位奇男子尚未娶妻,在衷心地等候姊姊呢。而且武功強弱其實並非多麼重要,關鍵在于姊姊你喜歡,他又對你好,配得上姊姊,這就夠了!是不是姊姊?」
這話听來有些許別扭,楊昳搖頭苦笑了一下,好一會兒,道︰「姻緣的事乃是上天注定,也許姊姊天生便是出家的命,只是一時拿不準做道姑還是做尼姑了。」說罷自己先笑了起來。
關于姻緣的問題將張無忌同其他女子聯系起來的話題趙敏也沒有興趣多聊。于是就此茬開話題,聊些終南山的人情風物了。
楊昳也經過青春懵懂的少女時代,也曾經甜蜜地幻想過自己的未來,可是隨著歲月如梭流走,青春慢慢消逝,修為逐漸精深,那些甜蜜的幻想也便隨風逐漸消逝、藏匿。她幾乎也堅信自己本是天上降下凡塵的仙女,這世間的男子都平庸無為,根本沒有她心中的少年英雄,誰知前不久三次下山,竟就將她原本已經平靜很久了的心打亂了。明知這樣不可以,千萬不能令人看出一絲端倪來,但為人提起卻怎地如此情不自禁?欲不想,心還亂,脊背如被寒風穿刺,眼眶總欲滾出淚去,忙側過身大把往臉上澆水洗浴。然後微微一笑,道︰「妹妹,姊姊幫你擦背?」
趙敏冰雪聰明,楊姊姊的失態盡收眼底,心里既感嘆又同情,還有些自豪。不過總之這樣的事是不能順著楊姊姊多說的。專心洗浴吧,花丫頭定已在自己門前急得團團轉了。
女兒家啊,怎地就為這些事費心啊!到底又有多少淚水和歡笑在等待著她們?
沐浴更衣後趙敏自回臥房,果然花小蝶姑娘已經在她的門前等候多時了。
見到趙敏花小蝶的嘴便噘了起來,上前拉住趙敏的手撒嬌道︰「好姊姊,怎地答應了妹妹的事忘了不成?」
趙敏笑著擰了花小蝶一把,進入臥房內,花小蝶緊隨而入道︰「姊姊,你倒是說話啊?」
趙敏道︰「怎麼?如此著急啊?哪像一個大家閨秀,黃花大閨女?」
花小蝶面飛紅暈頓足道︰「瞧你說的?憑的難听啊!再說了妹妹本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妹妹是山大王,做強盜的,生就性子急!卻教姊姊老笑話我!我……」說著眼圈一紅就要抹眼想哭。
趙敏扶腰咯咯直笑,道︰「哭啊。」
「你?」花小蝶嘴翹起老高,頓足抬手瞪目要打,但看著趙敏的眼楮卻忍不住先笑了。笑罷又滿懷委屈地道︰「那個死木頭一天也沒理會人家,晚飯一吃過便同那個姓鄭的臭道士上湖畔草堂了。打坐靜修,還令道童不讓女子靠近草堂!真是豈有此理!」
趙敏笑道︰「那你不會打將進去?」
花小蝶臉上又是一紅,聶諾道︰「那幾名臭道士凶悍得緊,姑女乃女乃不是他們的對手……」
趙敏哈哈大笑。笑罷手一揮,肅然道︰「快去沐浴洗漱歇息吧!」說著將花小蝶推出門去,關緊房門,將門「嘩啦」上栓了。
花小蝶急忙拍門,趙敏毫不理會,自顧鋪被寬衣上床,然後說了一句︰「別拍了,明日姊姊自有妙計。不听話小心姊姊著惱,便不理你了!」
花小蝶聞言大喜,慌忙歡歡喜喜地拜謝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