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帶著美妙曲線,修長的小腿從飛船的艙門中探出,然後毫不猶豫的邁了出來。
在海鼠星上,這可並非是常見的景象,一位衣裝繁復華美的少女竟然踏足了這里。
李安杰的一只腳腳踏上土地,似乎是由于不久前降雨的關系,松軟的土地使得她腳下的高跟鞋的後跟下陷了一段距離,這讓她本就不快的心情變得更加惡劣了。
「這是什麼爛地方!」李安杰一邊一步一陷的前行,一邊抱怨說道︰「簡直就是一塊巨大的爛泥塘,我的鞋都快要被這里的泥土給腐蝕了!這可是師傅送給我的新鞋!」
「這就是海鼠星了,一個漂浮在宇宙之中的巨大的爛泥塘,或許下次你來這里的時候會記得不要穿高跟鞋。」隨著話語聲音,一名身穿簡單白色修女服的女性從飛船里走了出來。
「您至少應該找個比較干燥的地方降落吧,諸如宇宙港,或者飛機場什麼的!」
「海鼠星可沒有那種地方。」少*婦微微的聳了聳肩膀。
「真是倒霉透了!」李安杰嘟囔著抱怨說道︰「不知道這泥到底是什麼玩意,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擦不擦得掉,簡直都要瘋了!我這雙鞋子算是要毀了!伊麗莎白,你現在應該可以告訴我了吧,我們到底為什麼要到這種爛地方來?我想師傅了!我想回家!」
一瞬間,伊麗莎白的心中微微一疼,因為她知道,少女說的「家」並非是和自己在一起,也不是自己現在居住的地方,當然,前提是如果自己住的那地方算是居所的話。少女李安杰所說的「家」,是她的師傅隱居的場所,沒想到比起同為人類的母親,那些神神叨叨的豆芽星人竟然更能給李安杰帶來家的感覺,想到這個,伊麗莎白卻又有點想笑,想哭。
可伊麗莎白畢竟是曾經的戰斗修女,前審判官,她心中的柔軟只是一瞬間,很快的,她就讓自己的心又恢復了常態——如同鐵石一般冰冷並且堅硬。于是伊麗莎白笑著對少女說道︰「安杰,我記得我和你說過,說話要有禮貌,特別是對長輩更是要如此,見到長輩,要用尊稱,而不能直呼姓名,你還記得吧?」
「哦,我的神皇啊,」少女仰天長嘆,隨即她又看到了伊麗莎白臉色那冰冷的笑容,隨即雙手舉起投降說道︰「好吧,好吧,我記得,我可是天才,又不是逐漸枯干老去的老家伙,怎麼可能會忘記東西。」
伊麗莎白沒有理會少女話語中明顯的攻擊,而是依然笑著問道︰「你應該叫我什麼?」
李安杰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氣,好一會之後,才困難堅硬的吐出了兩個最簡單的發音︰「媽!媽!」
「恩,不錯,乖孩子。」伊麗莎白一邊說著,一邊略顯僵硬的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頭,而少女卻把頭偏到了一旁,氣鼓鼓的躲開了伊麗莎白的手。伊麗莎白只是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說道︰「為了獎勵你,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們來這里的目的吧,來到這荒涼的海鼠星,我們首先要做的,當然是收集情報,這幾乎是所有的外來者都要做的事情,讓我們一步步的來,首先,你需要了解的是關于這顆星球的歷史……」
海鼠星處于帝國廣袤遠東地區的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這一處星球是如此的荒涼,如此的不起眼,以至于在許多地方刊發的帝國星圖之中你根本就找不到這一個星球所在的星系。而在帝國統帥部的地區資料檔案館的角落里,則有著一頁簡短的關于曾經發生在海鼠星上的戰斗的推測的記載。
「雖然我明白,這並非是一個學者應有的態度,但是我必須要說,在我行走過的如此多的星系之中,這是我見到過的最為丑陋的星球,而且我也相信在今後的日子里它會永遠的霸佔這個第一的寶座,它真是太丑了,海鼠星的大海是骯髒的灰色,就像是用髒了的拖把在水桶里清洗之後,留下的髒水的顏色,而海洋佔據這個星球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面積,所以從宇宙中看去,這顆星星的顏色骯髒的灰色。這並非是自然的顏色,很明顯,這顆星球遭到的污染,而我此行的目的,就是為薩伊爵士找到污染的原因以及源頭。」之後是一段復雜的數據分析,直到最後,則是簡單的結論,「總之,由于過于久遠的時間使得缺乏具體有力的證據的原因,使得任何詳細肯定的論述都變得毫無意義,在此我只能依據我現在所看到的做錯推斷,在幾萬年之前,在這顆被稱為海鼠星的星球上發生了一次規模巨大的戰役,戰斗的雙方都動用了威力巨大的武器,戰斗的雙方和最後的勝利者不得而知,但最終的結果則是顯而易見的,那一場可怕的戰斗對這顆星球的生態以及環境造成了毀滅性的破壞,海鼠星的海洋遭到了永久性的污染,能在這片灰色海洋中生存的唯一生物,就是海鼠。」
「現在,」伊麗莎白問道︰「你知道了什麼?」
「這顆骯髒星球可能存在的過去。」
「是的,現在讓我們看看這顆星球的現在,由于特殊的地理環境,這顆星球的主人,薩伊爵士的家族在得知了污染是不可逆轉之後,就早已經放棄了這里,貴族們講究的是生活的品質,他們可不會讓自己生活在爛泥塘之中,而這顆星球則在當時委托給了三家大型企業代管,現在這三家大型企業早已經合並成為了一家巨型企業,也就是這顆星球的實際掌控者——聯合水源公司。聯合水源公司控制著星球上唯一的水源渠道,在這顆星球上,你如果想喝到無污染,無輻射干淨的水,那麼你只能從聯合水源公司處購買。同時,由于特殊的宇宙地理位置,這家大型企業還同許許多多的宇宙海盜,遠東各處知名的獵人協會,以及各種秘密教會,保持著緊密的聯系。犯罪者,謀殺犯,叛國者,邪教徒,各式各樣的人渣出入海鼠星,如果在這里的城市之中你拿出一把槍隨意的掃射,那麼你放心,死者之中不會有一個無辜者。海鼠星是犯罪者的天堂,各種隱藏的不為人知的秘密在這里流傳,在這里帝國的法律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就連神皇的仁慈也拯救不了這里的人渣們,法務部的獵狗們永遠都不會有機會知道在海鼠星的灰色之下隱藏了怎樣的罪惡。」
「也就是說,這顆星球不僅僅是一座爛泥塘,這個爛泥塘之中還有者各種各樣的蛆蟲?」
「精準的比喻。」
「天啊,老媽,那我們為什麼還要費力的到這種地方來?如果您想要搞到什麼消息您可以吩咐下來,我可以直接幫你辦到的。不用這麼麻煩,我們直接到街上找到幾個混蛋,捉回來,一頓拷打,不就什麼都知道了?您可不用騙我,審問和拷打可是您的拿手活,我師父說過,您在這方面的技術可是宇宙第一的。」
伊麗莎白只是搖了搖頭,嘆氣說道︰「我的笨女兒,獲取情報有許多種方法,你卻選擇了最為直接,也最為費力的方法。好了,讓我們走吧,先去喝一杯,讓我們听听最近在遠東這塊地方發生了什麼新鮮事。」
「哎,」李安杰嘆了口氣,「來都來了,那好吧,讓我們去喝一杯。」
海鼠星的荒野是危險的,生活在底層的窮人,未開化的野蠻人,那些愚昧的下層流氓,以及少量的變異生物在荒野之中四處游蕩,隨時威脅著旅行者的生命。當然,與人類相比,那些變異的生物反而是最為安全的。而所有的這些危險對于伊麗莎白和李安杰來說都不曾存在過,在伊麗莎白的帶領下,兩人輕松的大搖大擺的行走于荒野之中,僅僅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有一群拿著獵槍,梳著奇怪的爆炸發型的「友善」人士來到了兩人的面前。伊麗莎白很輕松的就用手中的武器以及幾具被她爆掉腦袋的尸體說服了這群搞不清楚狀況的年輕人,就這樣,兩位女士得到了一輛改裝過的馬力十足的越野車,只用了一天,她們來到了一座繁華的都市之中。
「甜水城是這顆星球之中唯一保留著嚴苛秩序的城市,因為聯合水源公司的總部就在這座城市之中,你看到那棟完全用玻璃做成的大樓沒有?整整三百六十五層,這顆星球之上最高的建築物了。」伊麗莎白一邊開著越野車熟練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一邊老道的為李安杰介紹著當地的各種情況,「現在我們要去的是一間酒吧,我說過,這里是犯罪者的天堂,而這座‘甜水城’就是天堂之中最為安全的地方,這里遠離了帝國的走狗與法律,同時又受到聯合水源公司的保護,人渣們在這里幾乎不需要擔心任何問題,所以這里會給那些長時間游走于死亡之間的亡命徒一種安全感。當然,這種安全感是虛假的,但是他們需要的就是這個。而這種安全感則是危險的,虛假的安全感會讓人放松警惕,降低心房,特別是幾杯酒下肚之後,甚至不需要你特意去問,他們就會主動說出許多秘密。」
這麼說著,越野車急轉了幾個彎道,最後進入到了一間隱藏在小巷的地下車庫,停車之後,伊麗莎白走到了車庫角落的一扇鐵門前,門上掛著一個用紅綠霓虹燈做成的惡俗招牌「一槍爆頭」,伊麗莎白舉起手,帶著特定的節奏叩響了大門。
鐵門之上的一扇小窗打開了,露出了一雙警惕的眼楮,「誰!?」房間里的男人問道。
「是我,修女!」
警惕的眼楮有些不耐煩,「修女?修女是誰?」
伊麗莎白甚至還來不急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房間里就響起了一聲悶響,那雙警惕的眼楮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橫著飛離了小窗口,然後鐵門處響起了一陣匆忙的聲響,大門很迅速的被打開了,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身材魁梧的光頭男人正站在門口,在看到伊麗莎白的那一瞬間,光頭男人就迅速的彎下了了腰,他用標準的九十度的鞠躬對伊麗莎白表示了尊敬,「實在很抱歉,修女大人,剛剛那個小子是新來的,他並不認識您,所以對您有所怠慢。」
在听到了伊麗莎白聲音的一瞬間,光頭就知道,那個修女來了。然後他听到了白痴新人的話語,沒有任何猶豫,光頭一腳踹飛了新人,然後緊張並且迅速的打開了大門。他只希望自己的補救措施能夠讓面前的這位大人心情好一點。
「哦,」伊麗莎白瞟了瞟光頭,輕松問道︰「這麼說他沒有听過我的名號?」
只是一瞬間,光頭之上就滿是汗水,光頭男人緊張的說道︰「這,您說笑了,這條街上誰人不知道您的名號?那小子更是您的崇拜者,他只是想不到,傳奇竟然就站在他的眼前。」
剛剛被踹倒在一邊的年輕人更是迅速的站了起來,然後死命的彎下腰鞠躬,年輕人的額頭都快要貼到自己的小腿了。
「算了,沒空搭理你們,‘酒保’在嗎?」
「在的,當然在,您請進,這邊走,」說到這里,光頭似乎才發現跟在伊麗莎白身邊的美少女,他恭敬問道︰「這位美麗的小姐是?」
「怎麼,我還需要像你匯報跟著我的人是誰嗎?」
這一句話差點讓光頭直接趴到地上去了,他再次狠狠彎下腰,恭敬說道︰「大人,修女大人,請您千萬不要誤會,我哪里有資格知道這位小姐是什麼人,只是,」光頭略有些為難的說道︰「只是總是要有個稱呼吧。」
「就叫她大小姐吧。」
「好的,十分感謝,修女大人,大小姐,請您這邊走,這里有樓梯,請慢走。」兩人在光頭的引導下走下幾層鐵質的樓梯,再打開了一扇被棉布包裹的木門,便被一股如有實質的,狂暴的音波給擊中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李安杰緊張了起來,長期的訓練讓她做出了自然的習慣動作,少女輕巧的向後跳了一小步,脊背如同貓一般的弓了起來,手則放到了腰間的刀柄處。可她很快就發現了異常,這迎面而來的沖擊並非是任何一種攻擊,她的母親伊麗莎白沒有任何反應,反而回過頭沖著自己笑了笑,看了這老女人早料到了這一刻。
然後伊麗莎白湊到了李安杰的耳邊,大聲的吼道︰「這里是‘酒吧’,很多時候會有些吵,但不用太擔心,有我在。」
李安杰撇了撇嘴,小聲說道︰「相信你才有鬼了。」雖然這麼說,可她的手還是離開了刀柄。
兩人就這麼隨著恭敬的光頭走進了這間建在地下的名為「一槍爆頭」的酒吧,酒吧的正中間是舞池,各色燈光搖晃閃爍,將舞池中所有人都照的隱隱綽綽,人們時常隱藏在陰影之中,偶爾又被突然晃過的燈光掃過,所有人都沉醉在劇烈的音樂聲中,他們搖頭晃腦,毫無理性的擺動著身體,隨著沉重的低音和狂熱的節拍瘋狂的搖晃著頭顱,舞池的正中,樂隊和歌手正在賣力的演奏者,歌手正抱著麥克風發出瘋狂的,歇斯底里的嘶吼。
而在酒吧的角落的沙發的陰影里,則發生者各種有趣的事情,這樣的陰影當然不可能阻擋李安杰的目光,少女饒有興趣的觀察著這里的一切,有的人正在用注射器向自己的胳膊里注射一種液體,有的人則正用一根小筒向自己的鼻子里吸食一種粉末,還有的年輕男女擁在一起,旁若無人的忘情聳動著。
激烈的音樂,那些陰影之中的人們愉快的干著的各種事情,很快的就讓李安杰的好奇心達到了頂點,如果不是伊麗莎白拉著她,她幾乎就要站在那里看個不停了。
兩人隨著光頭穿過了舞池,走到了酒吧的另一邊,打開了另一扇門,,門關上之後,三人遠離了狂暴的音樂和喧囂的人群,再從樓梯向上,光頭殷勤的為伊麗莎白推開門說道︰「這里就是‘酒保’的房間了,他正在等您。」
「嘿嘿,看看這是誰來了,我親愛的‘修女’,沒想到你竟然還會來到這里來看我這個老頭子,我可真是太高興了。」一進門,一名留著漂亮短須,穿著古典黑色西服的老人就張著雙臂,向伊麗莎白走了過來。
伊麗莎白笑了笑,也張開了雙臂,迎了上去,「確實好久不見了,酒保。」
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相互用力的拍打著對方的後背。兩人都沒有,或許是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名,兩人依然用綽號稱呼著對方。
「五年六個月零三天,我親愛的修女,我們分離了五年六個月零三天,真的是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