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初下時,雪並不大,和柳絮一樣隨風飄著,片刻之後,雪越下越密,織成了一面白網,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體。
「什麼,李家的公子已經獲得大帥許可,于新年十五就大婚?」王守田是出了大帥門不久,就听路邊閑人說著。
頓時就立在了街上,沉默了很久,這時,雪越來越大了。
「大人,雪下的大,是不是避避?」親兵火長甘厚,看這不是事,上前一步說著。
「哦,是應該避避。」王守田這才驚醒。
「走,我們買些年貨!」就算心思翻滾,王守田還是微微一笑,說著。
就算是在亂世,作為府城,新年將近,還是相對熱鬧起來,商賈、士子、普通百姓,都有著來來往往。
隨手找到了一家店里,就進了去。
「官人請進,要買點什麼?」拜訪大帥,自然是官服,後面又有親兵跟隨,任何人都知道眼前的人是官人,一個中年人上前,恭謹的問著。
「我想給我母親大人買些新布、家中世代的老僕買些新布、還有家中的……女人!」聞言王守田一笑,對著店主說著︰「你給我挑選些。」
他作事謹慎,現在就在大帥不遠處,趙婉名分還沒有定,就含糊說著女人。
「家中老僕的話,您看這種麻布可不?」中年人展開一卷麻布。
麻布分粗麻布,一般是百姓所穿,細麻,就是中年人所展開,一般商人和小吏所穿,還有一種就是絲麻,就是雖然是麻布,材料精細,有著絲質,就算是官人,平時也是這種料子。
依王守田的心,賞給徐家,用上絲麻也是一樣,但是考慮到社會影響,特別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皺起眉想了想,說著︰「就要二匹細麻,二匹絲麻,二匹絹。」
店老板眉開眼笑,咂舌贊嘆︰「官人果然會挑選,我這就幫你包起來。」
「恩,再給我挑個釵,就銀釵!」王守田猶豫了一下,說著。
現在金釵,不是買不起,可是現在就給金釵,這就不是愛護趙婉了,是要害她了。
別說外人了,就算是母親,只怕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了。
家中也有親疏遠近,上下規矩,王守田不是日夜守著女人的人,如果這點搞不清楚,只怕是沒有寵愛,反而是速死。
別說王守田了,歷代皇帝,寵愛妃子過份,結果導致愛妃不明不白死掉多的是。
一兩三錢銀子的銀釵,還算精美,王守田就將它收到袖子中。
「再給我租二輛馬車,路費一起算了。」
「好,官人請稍等,在里間上茶。」店主人說著。
這時,剛才才停了會,天上又下起了茫茫白雪,雪花飛舞,上了熱茶,四周十一人,還是手按腰刀站著,這是規矩。
王守田就吩咐的說著︰「中午了,你去附近買些酒食,吃過就罷了。」
「是,大人!」
王守田回去坐在位置上,心思一定,又想到了幼鳳命格的王潔庭。
如果說不想,是不可能的事,可是這事要反對,也不可能。
一些資料都記憶中提取,想起錯綜復雜的人事,王守田就不由嘆息了一聲。
就算不考慮所謂的氣運,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反對大帥已經許配的婚事,只徒惹笑柄,若再有差錯,名聲掃地。
如果再考慮到氣運,只怕現在就會導致歷史發展巨大的變化李家和他潛在的力量,就會第一時間發覺自己的敵意。
這樣的話,也許自己三年節度使都未必能當上。
自己現在第一要務是奪嫡,是培植自己的實力,增長自己的氣數和命格,而不是在現在階段去樹敵還是蜀地最強命格者之一的敵人。
不能依靠預知來搞亂局面,只有自己當上節度使,和李家定下君臣名分,才能徐徐圖之,如果連大位都尚未定下來,就搞出這種事,只怕連大帥也會大為失望。
現在就眾叛親離,名聲掃地的話,就算自己是大帥的兒子,也只怕會被大帥忍痛割舍了?
反復沉思了片刻,一杯茶已經喝完,王守田到門口拉開房門,紛紛揚揚的雪花順風飄了過來,蒼茫一片。
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王守田又想起了在神像前的決心,自己只要謹慎前行,區區一個幼鳳命格,又怎麼樣呢?
反復思量,終于還是下了決心,不動如山,靜觀演化。
就在這時,門前聲音傳來,一輛馬車已經來了,店主親自請來的,他身上已披了厚厚一層雪。
而這時,酒食也買到了,各人拿著大餅狼吞虎咽,給王守田的是一個小籃子。
「官人,馬車已經到了,貨物也運上去了。」片刻後,店主上來說著。
「行,結帳。」王守田心意已定,就很爽快,說著。
算了帳,王守田上了馬車,就吩咐的說︰「去鄉下!」
又把地址說了。
「好,官人你坐好。」車夫說著,在空中打了個響鞭,馬車動了起來,其它十一人都騎馬,奔馳而去。
雇車出城,一徑往鄉里而去。
雖然雪下的很大,在馬車中,王守田打開籃子,卻是一小壺溫著的酒,切好的肉片,還有半只雞,當下撕了吃了,一路倒也太平。
到了下午時分,漸漸就到了鄉下,這時雪又轉小了一些。
此時萬物靜寧,王守田更是氣定神安,默默的想著。
幼鳳之格不可圖的話,這素兒就絕對不能落在他手中了,無論這素兒是有心無心,背後有人無人,都可試探一下,畢竟此女身份低微。
這還在其次,最關鍵的,還是招攬人手。
單是此鎮里,知名的人才,就這些了。
但是如果整個蜀地,甚至整個天下,卻還有不少人才現在沉在草莽之中。
蜀地之外,可以暫時不考慮,蜀地之內,近的,盤算起來,也有三四個。
其中一人叫賀益,就非同小可,目前此人,應該還在鄉族之中當土豪,此人能文能武,前世也當到了一府之將,命格氣數應該很高。
可惜的是,自己現在的官位,未必能請到此人。
還有一人是柴嘉,今年應該是二十三歲,出身也是低微,可聘請,此人才能雖然不算很高,但是根據前世經驗,守一縣之地卻是綽綽有余。
還有一人是文士賴同玉,這人是著名的大臣賴頤的孫子,因為獲罪流放到蜀地,現在家境貧寒,這人在前世,作文筆工作是綽綽有余,就不知道有幾分氣數了。
想了再想,王守田有些悲哀的發覺,論人才,實際上還有,但是草莽出身,又在附近,能招攬的人才,就這三個了。
當然這也是由于王守田被囚禁,信息不靈通的緣故。
就到尋思著,已經到了門口。
「小官人回來了!」門口一開,就見得數人迎接上來,這時王家和以前不同,以前只有幾個僕人,這時開門迎接,王氏後面,已經跟了十數人。
「見過母親大人!」眾目睽睽之下,王守田行禮。
「回來就好。」王氏歡喜的說著。
又是大家見禮,只是一眼,王守田就看見了里面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這少女還是作丫鬟打扮,只是露出的那一張素淨嬌俏的小臉,在雪花中,如此顯眼。
王守田竟然感覺到心中一陣刺痛,卻不想有所唐突,說著︰「大家起來!」
王家又進行了修整,走道用了磚砌,甬道盡處,便是二門,進去,地下是花磚砌成,屏風深藏,和母親說了會話,丫鬟捧上茶來。
接過了茶,王守田不由流露出溫柔的眼神,前世二十年,就是她這樣一直奉上茶來,望著這個十五歲的俏麗少女,禁不住心中浮現出一種溫馨又傷感的感覺,數秒之間,竟然有些痴了。
不過轉眼,清醒過來,王守田喝了口茶,讓自己許多感覺,都收到了心中,過了一會,又把禮物拿了出來。
王氏和荷桂都非常歡喜,這是兒子(小官人)第一次送上禮物,而新進的僕人雖然沒有,卻也個個歡喜,這說明主家不是苛刻寡恩的人。
再說了些話,等人都退了下去,王氏突然之間問著︰「我兒,你真的喜歡這個丫頭?」
知子莫如母,剛才王守田一瞬間的神色變化,全落在關心兒子的母親眼中。
「恩,是的,娘,我很喜歡她。」王守田當然不能說前世二十年的美人恩重,無以回報,卻只得這樣說。
「可是她出身低微些,以後怎麼掌管大戶?再說,我兒如此出息,只怕大帥也會賜婚了?」王氏有些擔心,又有些暗示的說著。
「正妻當不到,平妻總可以?」王守田卻是知道,自己的婚姻作不了住,自己出身鄉野,根基淺薄,大帥必會為他找一門門當戶對,又有援助的親事。
只是,總不能讓她當丫鬟,甚至當妾。
「我兒,看起來,你真的認真了……平妻之位,虧你想得出來。」王氏搖頭說著︰「若是妾,沒什麼話說,平妻,只怕也辦不成。」
「娘,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知道怎麼樣,也許有些驕橫,就算沒有驕橫,只怕和我們小戶人家也很難融洽,娘總不希望我在家里,都是孤家寡人?再說,也有一個可以貼心的伺候您。」王守田眼神幽黑,認真說著。
「……哎,讓娘想想。」看著兒子認真的眼神,片刻後,王氏發出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