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纓如此述說,許听潮只是默然。[
四艘大艦圍攻兩艘黑水鬼舟,需要多大的戰場?方圓數十里足矣!廣翼船四下分散圍定,也大概是在數十里之外,哪怕是因追蹤遁逃的海匪去得遠的,往多了算,也就數百上千里!既如此,如何能擋住虛境老怪自毀修為的一擊?即便是方纓的火域遺舟也不行!
照這般推測,白霞老怪身死,也是頗多異常。這老怪在同階中,只是墊底的人物,但好歹也算個虛境,巨鯨舟損毀的瞬間,足以使出挪移虛空之術,遠遠避開!
許听潮倒不是為這老怪殞身感到不平。實際上,白霞與他結下了仇怨,這老兒又並非心胸寬廣之輩,就這般死了,無論自己,還是朱致兄妹,顧長風等人,反倒都能免去不少麻煩。之所以如此尋思,只因他懷疑這老怪其實是被方纓和流風老怪給暗害了!方纓有意拉攏自己,送出如此一件合適的「禮物」,倒也並非不可能。
這人情,許听潮已然暗自記下,只是心中不免多了幾分警惕。方纓此時能為了結好自己,能夠算計白霞老怪,焉知他日,自己不會成為另一個白霞?許听潮本就出身大派,且自身經歷,多與這等龐然大物有關,盡管性情淡漠,不喜深入摻和,還是頗多了解。
如此種種,大多也只是猜測,但既然人家已經示好,卻不能有所表示,于是許听潮淡然問道︰「敢問方道友,那戎娥兒當真殞身了?」
方纓聞言,已知其意,大笑道︰「小弟與流風前輩都懷疑這老妖婆暗自逃得了性命,奈何當時太過慘烈,雖說細細搜尋,卻未曾找到。不過鬼仙門何道友已經早早傳訊他師尊赤焰真君,算算時間,赤焰前輩也該到了,當能有所處置。說不得,就連前面這黑風老怪,還需仰仗他老人家出手攔截一二!」
這明陽谷高足,最後一句話明顯頗為無奈,只是吃過一次大虧,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前去犯險。流風老怪也是一般,再將那冥鳳迫得自爆內丹,他這金鱗渡海舟,也得交待了。若非之前受了些損傷,他大可離舟挪移虛空,先行將冥鳳元神內丹拿下!
許听潮卻暗道不妙,听方纓的口氣,鬼仙門前來那赤焰真君,八成也是個虛境老怪!內莽蒼那事過去不久,如何好與之照面?奈何事已至此,只能小心應對了。[
心中這般尋思,許听潮手上卻片刻不停,一直在暗暗催動妙品蓮華咒,試圖侵入那冥鳳的元神中!但冥鳳畢竟是虛境,元神強橫穩固,竟將這道佛咒抵住,逐漸往外排斥。
正僵持間,冥鳳內丹前方,忽然就走出個骨骼奇大,白袍灰發的老者!
冥鳳大驚,內丹一折,就往旁邊遁走!那老者哈哈一笑,蒲扇般的大手伸出,眨眼長作數十丈,掌中陰氣滾滾,一巴掌當頭拍下!冥鳳內丹兀自奪命飛馳,竟逃不出老者手掌籠罩範圍,片刻之後,就被正正拍中,霎時間光澤黯淡,跌落半空!
「是赤焰前輩來了!」
方纓驚喜地大呼出聲,許听潮卻心下微凜,這老怪一手法術,半點不弱,且修為深厚,在見過的虛境老怪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赤焰大手一握,就將那內丹抓在手中,面上笑容更甚!只見他兩眼一凝,掌中陰氣大作,騰地一聲化作陰熱的赤色火焰!緊握的手心中,頓時傳出淒厲的慘呼!
「咄!」
這老怪一聲叱喝,掌心慘呼不再,一頭數丈大小的黑色鳳凰自赤色火焰展翅飛出,在半空盤旋,眼中一片混沌迷茫,顯然靈智盡失,成了牽線木偶一般的東西!
如此手段,看得許听潮和夏靜白齊齊倒抽一口涼氣!毀去同階元神不難,但要如此快就抹去神智,煉成傀儡,非得大神通不可!這老怪,顯然並非等閑虛境!
赤焰老怪兀自不肯罷休,將碩大的內丹拿到面前,手掌恢復正常大小,一掌拍在內丹之上!一朵金燦燦的蓮花從內丹中飛出,正自長大,就被他隨手彈出一道玄陰劍氣,擊得潰散開來!
這老兒身為長輩,但不問許听潮,就把佛咒迫出冥鳳內丹,再出手擊散,已是蠻橫至極!
許听潮當場就面色微變,兩只眼楮微微一眯!
「小子明陽谷方纓,見過赤焰前輩!」
方纓忽然出了金鱗渡海舟,遁至赤焰面前百丈處,滿面恭敬地施禮。
赤焰瞪眼一看,見到方纓,面上露出老大一個笑容,狀甚豪邁︰「方家娃兒,令祖令尊可好?」
方纓也是滿面堆笑︰「祖父和父親都好,這次小子前往冥海,家父還曾念叨前輩,說是幾年前域外虛空一役,好些老友都不在了。」
赤焰聞言,面上笑容收斂,變作感慨,片刻之後,就把臉一板,喝道︰「你這娃兒,偏生這般說話,恁地惹人心煩!」
方纓也不告罪,只嘻嘻而笑︰「小子新近結實了兩個好友,正要引見給前輩!」
言罷,兩眼向許听潮雲頭一瞟︰「這兩位是許听潮許師兄和古陶然古道友,皆天下才俊,尤其是許師兄,修為精深,小子自愧不如!」
赤焰也向這邊看來,目光在許听潮兩人身上各自一頓,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對方纓道︰「听你許師兄許師兄的叫得如此親近,這姓許的女圭女圭,自然也是修煉了你明陽谷的五行靈火真經!」說到此處,這老怪卻大有深意地看了夏靜白一眼,又道︰「這位姓古的後生,也是大有來歷之人!你倒是會結交好友,這般俊秀人物,我那不成器的徒兒,怎的就遇不上?」
見這老怪看來,許听潮和夏靜白自是施禮,不過赤焰老怪說到「大有來歷」的時候,夏靜白眼中似有一絲警覺閃過,若非許听潮就站在他身邊,怕是也察覺不到。此刻,許听潮心中卻多了幾分篤定,他也不掩飾,古怪地看了夏靜白一眼,贏得夏靜白露齒一笑。
那方纓自然不曾留意到兩人的舉動,他甚能哄人開心,徑直對赤焰道︰「前輩言重了,小子的好友,自然也是何師兄的好友!」
赤焰嘿嘿一笑,也不與他糾纏,目光一轉,落在不知何時站立半空的流風身上。兩個老怪似乎無甚交情,流風略略拱手,赤焰也只微微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不等方纓開口和緩,赤焰就嚷道︰「休要在此噪,快快帶路,去看看這黑鳳盜數百年來究竟搜刮了多少財貨!你這娃兒也是,竟跑到西海來生事,一番折騰,就讓我鬼仙門弟子少了塊上好的磨刀石!」
方纓連連賠罪,伸手延請,架了遁光,陪著赤焰向黑鳳島去了。
許听潮、夏靜白,還有那流風老怪,自是各使手段跟上。
須臾,一行人便來到之前那山壁石洞,李寺憑,朱致兄妹,顧長風君幕席幾人早已等候多時。幾人見了赤焰和流風兩個前輩,趕緊施禮不迭。
赤焰大手一揮,片刻不肯耽擱,徑直邁步走進那石洞中,竟是不願等自家徒兒領船隊到來!
這老怪都進去了,流風自然不甘落後,緊隨而入,方纓連忙招呼眾人入洞。
打死打活這半天,固然是因為黑鳳盜犯了忌諱,修煉那歹毒的噬元功,但未嘗沒有覬覦這座寶庫的原因!如今到了摘果子的時候,哪個願意落于人後?
眾人一路前行,竟都平安無事,只隨處可見爭斗的痕跡,顯是已經有人先行一步,破去了禁制。究竟為何這般,赤焰老怪絲毫不關心,方纓許听潮等卻心知肚明,卻並無一人點破。
如此深入數里,在一處完好的禁制中,眾人發現一具干枯的遺骸,看身上的衣著裝束,不正是那吳珞?
白霞老怪殞身的霎那,吳珞便已知曉,自知失了倚仗,才會那般驚懼茫然。若當時他就聚攏門人,架了旗魚艦離去,或許還能自在逍遙,最終卻是貪心作祟,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沒有哪個願意為他感傷,赤焰面色不改,徑直祭出一柄灰白的長尺,輕易將禁制破去,跨過地上遺骸,邁步深入。
許听潮抬眼一看,只覺這灰尺好似一個無底洞,洞中生出莫大吸噬之力,要將自家心神吸入!體內兩道真氣流轉,瞬息便月兌身出來,暗道一聲厲害!繼而袖袍一抖,五色清光閃過,朱致兄妹,顧長風、君幕席四人如夢方醒,個個體生冷汗!
待得回過神來,四人才問起船隊的情形,許听潮照實說了,朱致兄妹雖然也是心痛,卻不及顧長風君幕席兩人面若死灰!顧長風在長風號上留下近半人手,船上財貨也不曾轉移,還特地委托冉扉照料,如今卻落得個船毀人亡的結局,不禁悲從中來,悔不當初!
「顧道友,也是那老妖婆狠厲,幸奈冉道友吉人天相,雖說身被重創,卻無性命之憂,此刻正在方某船上靜養。」
臂助未失,顧長風君幕席兩人這才稍稍好轉,強忍悲痛,朝方纓道謝。
旁人勸慰,方纓遜謝不提。
有兩個虛境老怪開路,這洞穴中的禁制縱然數量眾多,布置機巧玄妙,也是阻擋不住眾人腳步,不到半個時辰,眾人就已經站在黑鳳盜的寶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