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倫斯下一秒鐘就清醒過來,重陽不可能像什麼也沒生過一般出現在這里,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長相與重陽神似的陌生人。
身穿一襲火紅色與淡綠色條紋相間的法袍,個子瘦高,上身披著黑紅色的半身斗篷,斗篷上印著一個仿佛張嘴咆哮怪獸般的微章。
黑黑眸,五官端正而沉穩,眼神有些漠然之色。
不是那種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淡漠,也不是藐視一切的冷漠,而是夾深層的,給人感覺仿佛不是存在于世間,而是站在世間之外,觀察著世內的萬物百態。
真的很像,容貌。身形,各方面乍一看去很像是沒戴眼罩的重陽,但那雙與重陽截然不同的漠然眼神,是兩者最根本的區別。
重陽的眼神有時也淡漠。但更多時候,讓人感覺到的是平靜和安。
「是羅倫斯殿下?」
陌生青年走到帝國二皇子面前,很隨意地行了個禮,沒有敬意也沒有輕慢,舉手投足傳達出強烈的個人風格意味。
「你就在我眼前,但我不會特別將你放在眼里。」
羅倫斯仿佛能听到對方無形中向自己這般宣揚。
「我是撒耶冷。美索達彌爾,來自「佣兵與冒險者工會總部。的獸人研究專家。」
「佣兵冒險工會的,獸人專家!?」
羅倫斯愣住了。
佣兵冒險工會總部,是與治療師公會以及魔法協會同等層次大型跨國勢力,但不像治療師公會那般出世,也不像魔法協會那樣入世,總是與帝國,聯盟,聯合三國保持著距離,因而有著相當獨特的神秘感。
獸人專家,這大6上還有這樣的職業嗎?
「當然有,大6上沒有我們冒險者不知道的事情,就在絕大多數愚昧者安于平和,閉目塞听的時候,我們的足跡已經遍布各大絕境,遺跡險地。蠻荒森林,種族文明眾多領域。」
自稱撒耶冷的青年眼看羅倫斯的表情,就像讀懂了對方心思一樣述說道,臉上沒有譏笑,但羅倫斯听出了其中蘊含的深刻嘲諷。
「除了是獸人專家外。我還是黑暗種族專家,中部三國歷史專家,三大文明魔法系統研究大師。順帶一提,「專家。是冒險工會總部一個學者等級稱號,不是字面上,專門研究這一領域學問家。的意思,「大師,也是一樣。」
撒耶冷淡淡說道。
羅倫斯听得雲里霧里。不過他意識到,站在面前的這個青年絕對不是省油的燈。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在近似同齡的人物面前,生出知識不足的自卓感覺。
日後,他現自己這種感覺完全是正常的,因為撒耶冷即使是在冒險工會內部,也被視為是天才中的怪物,用常識無法理解的怪胎。
年僅六歲就獲得第一個專家稱號,十歲通曉三大文明語言,十三歲獨創出雙魔法系統法術;十五歲獲得大師稱號,二十歲成為冒險工會悠久歷史以來最為年輕的「賢者」!
賢者是什麼?那是因為太久沒有出現過,幾乎已被大6三國遺忘在歷史中的,無上榮耀的學問家名號。
賢者不一定是很強大的魔法師,但是他們的知識與視野,即使傳奇魔法師都望塵莫及。而一個醉心學問的賢者,一旦忽然對魔法修行產生更濃厚的興趣。那他往往會在很短時間內,達到常人僅能仰望的成!
據說,林齊宗師在成為神級魔法師前,就曾經獲得賢者稱號。
從這個意義上說,有著史上最年輕賢者之名的撒耶冷。是完全不遜色于重陽。蘿絲婭麗等三國大會勝利者的頂尖精英人才。
「我為支援帝都對抗獸人而來,在憐月小姐引見下與皇帝陛下面談後,得到的意見是與你搭檔配合,二皇子殿下,請多指教。」
「哦」等等,你認識憐月?」
「如果不是她,我根本就不會來這里。」撒耶冷毫不客氣的坦誠道。
羅倫斯被噎了一下。對方這句話的語氣和意味,讓他很難再有勇氣深入詢問下去。
說白了,人家不稀罕你這個帝國,這座帝都,乃至雷恩皇室,能夠應美人求助到來支援,也能隨時拍手走人。
撤明前言。這個討厭的家伙跟重陽一點都不像!
忍住內心悶氣,羅倫斯試圖用其他話題緩解氣氛。
「感謝先生援手,可你是怎麼進到城里的?」
「當然是通過皇宮內部的傳送陣,接到憐月小姐的聯絡後,我就過來了。」
「就你一個人」你可以怎樣援助我們?」
「不是說了嗎,我是獸人專家,懂得它們的語言,歷史。文化以及跟它們交涉的方法。」撒耶冷這次眼里明顯射出鄙視神色。
「需要更多解釋的話。我們邊走邊談怎樣,不然的話很快它們就會動下一次進攻了,獸人可不是有耐心的種族。」
「呃」是的,」羅倫斯只能點頭。
重陽睜開眼楮,覺得做了一個奇怪的噩夢,但醒來後記憶很模糊。
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張毯子,他拿著毯子站起來時,正好听到沖天而起的歡聲浪潮。
紅狼軍退兵了!在僅存的大隊長奧格以及暗部領杰夫的引領下,帶著將軍的遺體和低落的士氣,撤退出勒斯城,遁走于茫茫黑夜之中。
起義成功了,勒斯城重歸領主府統治,不會再有強征,不會再有鎮壓,人們付出慘烈的犧牲後,贏得了重新安寧的生活。
潘斯特當眾宣布減免賦稅,義務救治,給予撫恤等安定民心的舉措,得到市民們更熱烈的擁護。
打掃戰場,安葬死難者。舉行祭祀典禮,很多事情需要做,也有未來需要考慮。
被囚禁至今的卡斯特伯爵終于得到解救。他為兒子的成就感到欣慰,可沉重的未來道路,出愕達位領辛的眉頭始終沒有松弛城堡大廳,火炬的光輝照亮夜晚的黑暗,典雅的長桌前面對面坐著一個黑袍青年。一個華服老者。
「鬼剎先生。我可以問你和那個君王,是什麼關系嗎?」卡斯特伯爵凝視對面青年臉孔。
重陽等到了這個問題,可他自己也不清楚答案。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卡斯特伯爵聞言,輕輕地點點頭。
「王城與邊境距離遠,聯系少。那位君王從未來過勒斯城,我上一次見到他也是兩年前的事情
「其他的貴族,乃至我的兒子,就算見過君王的面,也因為時間隔得久了而缺乏印象。所以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注意到你的樣貌」
「可以猜測嗎?也許你是君王的親戚,出身王族的表兄弟,或者叔伯?」
面對伯爵蘊含暗示的話語,重陽沉默良久。
他可以斷定。自己與那位君王不可能存在血緣上的聯系,除非布萊特家或者天嵐王族的某位先祖越了時空。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種匪夷所思的現象了,第一次自然是海倫與蘿絲婭麗,帝國公主不惜調用皇家的情報力量對海倫家族進行過徹查,結果是兩者確實沒有血緣關系。
皇家情報力量調查出錯,或者先祖越時空的幾率有多大?一次匪夷所思的現象是偶然,那第二次就不得不讓人感到困惑了。
重陽被這個問題困擾著,意識到這背後應該隱藏著極為重大的秘。
與天嵐國君王長得很像的我是什麼人?與雷恩帝國公主長得很像的海倫,又是什麼人?難道我們都是所謂上個者在世間的一種投影,擔負著某種奇異的使命?
亂七八糟的想象,跟問題本身一樣,毫無條理可言。
重陽的沉默,被卡斯特伯爵當成了默認。
老謀深算的大貴族,慢慢抬頭仰望天花板,深沉眼眸中閃爍一絲精光,靜靜在心中策劃著什麼。
造反暴動是不可饒恕的大罪,可如果領導者是王族中人,尤其是與當代君王相似的猶如雙胞兄弟的人物的話,個中矛盾就變得微妙很多了。
卡斯特伯爵迅想起一連串王族秘聞,羅列出相關的人名,適當地編排組織。真真假假虛實結合,逐漸謀劃出一個彌天大謊的雛形。
將造反事件巧妙演變成王族內部的紛爭,不是那麼容易的,但若是成功,好處是不言的喻!
與伯爵的面談結束,重陽大概推測到對方在想什麼,也無意去阻止。
離開大廳。他沒有立刻回去安排給自己的豪華客房,而沿著走廊行至一處觀景陽台上。任由些許冷冽的夜風吹拂自己的臉龐,以讓腦子能清醒一些。
戰斗結束後。艾歐忙于協調邪劍血盟事宜,蘭歌要回辛丹國,克洛伊也回去摩羅莫克鎮探望兩個始終掛心的孩子。
伙伴們參與這場戰爭,有他們自己的目的。而重陽也有個人目的,借助反戰起義的浪潮打到那位暴君,奪取聖劍!
就在好不容易取得階段性成果的時候,忽然得知自己與那位君王有著莫名奇異的聯系。著實感受到某種命運的諷刺。
曾經有人說過。世間事情不存在偶然,一切都是注定的。
重陽仰望蒼穹。浩瀚飄揚的天照花群,仍然安靜平和地俯瞰眾生。
無言感悟中。他取出擊殺紅狼將軍的戰利品,名步,「飲牲」緩緩出鞘。
這柄排名頗高的劍兵,此時劍身黯淡貢,光,絲毫沒有體現出先前戰斗時的恐怖煞氣,好像它本身的靈性,已經隨著那位將軍的慘死而逝去了一樣。
但接收到神秘感應的重陽,知道該怎樣重新喚起它的靈識。他一手持劍,一手掐破食指,指尖鮮血混合著魔力,慢慢滴落在劍尖上。
魔力之血在劍身上蔓延,逐漸滲透到劍身內部。隱于無形。片刻後,劍鋒上閃爍出一層黑蒙蒙的暈光。
與破山大利與琉璃雙劍時都不同,這一次,名劍沒有表現出任何激烈聲勢,就那樣靜靜地閃爍著,流轉著,傳達出無形的陰寒冷意。
沒有網烈。只有陰柔,卻能深入骨髓,無藥可救。
「蒼烏鐵。寒膽石,化髒粉,蜈蚣木」百種極致劇毒匯成一。
溫柔的聲音,像是響在耳邊。
「放眼世間,還有比這柄劍更毒的東西嗎?」
「當然有。」重陽听見自己回答道,扭頭看去。只見一位銀紫眸的美麗女子,香肩半露,玉體依偎,極盡誘惑地傍在自己身邊。
「是什麼?」她眨巴亮麗的眼楮,唇角帶著動人的微笑。彎彎翹起的雙眉猶如兩片精致的月牙兒。
「人心。
重陽霍然驚醒時,天空已經大亮。他竟然不知不覺地在陽台上站了一整夜。
臉龐紅的燙。額頭滿是冷汗,心中充滿難以言喻的奇怪情緒,像是喜愛又像是忌憚,像是暢爽又像是恐慌。
來自「飲恨」。或者準確地說真正名為「姬毒」的劍兵意念涌入腦中,啟重陽隱約領會更高層次的玄妙。
百毒合一,尚且不及人心之毒的萬分之一。劍道蒼茫,又何嘗比得過人之心靈的變幻莫測?即使天命注定,也有人道難測!
「命運,,命隱,,我運由天不由我,我心由我不由天,」
重陽輕聲喃喃,一手揮劍,頓時在虛空中劃出層層若有實質的清晰劍影,留下黑蒙蒙彌漫空中的輝光。
就這一劍。便收入鞘中。然而深玄無比的劍勢,直至虛影散去,重陽本人也離開陽台後,仍然刻印在空間中足足幾分鐘時間,才緩緩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