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爬上樹梢,好似睜大著眼楮俯視著地面上發生的罪惡。
在鄉政府附近的鴻宇飯店的小包廂里,喝的醺醺醉的縣農業銀行信貸部主任白建明打著飽嗝,斜著一雙醉眼打量下坐在他面前的華林鄉鄉財政所的張旭輝,要不是舍不得那筆巨款,他說不定早就摔門而出。
掌握著信貸一支筆的他沒想到華林鄉要從農業銀行貸款五千萬,當他听到這個消息時差點喊出聲。在這個小縣城即便是五十萬也是不小的數額,更遑論是這麼大筆的貸款,而且貸款的主體是具有行政性質的鄉政府,他差點樂得合不攏嘴。五千萬貸款他雖說沒有這麼大的權限,但他知道這件事只要運作成功,其中的利潤是多麼的可觀,更知道現在國家為支持地方經濟的發展銀根放松,所以這件事說難卻也並不太難。
只是這種高興的心情沒維持多久便被請他來的張旭輝破壞,他沒想到這種兩全其美的的事竟然被人家一口拒絕,更沒想到華林鄉政府只想用一頓飯的代價就要從他這里要貸五千萬,還真當他是個學雷鋒的傻子。白建明此刻想到遠在縣城的黃美麗,盡管人不符其名,但最起碼兩人可以到大床上去談這種令人亢奮的話題。
家花沒有野花香。
想起黃美麗不算白皙但也有女人媚力的**,白建明的立馬起了反應。溫飽思**,更何況此刻已半醉的武廣,他恨不得立馬找到桃源小洞,釋放他全身的烈焰。當他再次面對張旭輝時,從對方的眼神里只看到不屈不撓的堅定。
怒火加欲火焚身的白大主任奪門而出才想起這里不是縣城,而是連母豬都不願意呆的華林鄉。
琢磨明白的白建明一邊怒罵著不開竅的張旭輝,一邊怒氣沖沖地返回包廂沖還坐在那得他大聲喊道︰「快送我回縣城。」
話語里充滿惱羞成怒又帶有居高臨下的命令意味,向來是車接車送的白建明沒想到今天不但大筆的好處泡湯,連接他來的車此刻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不是存心和他作對。
張旭輝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咆哮的白建明,如同看著一條垂死掙扎的狗,眼里沒有一絲憐憫,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沖動。
華林鄉建省級公路,張旭輝盡管不知道陳書記在中間是怎麼操作的,從立項到款項到位僅僅用了一個月時間,但他親眼看見陳書記為防止縣財政局從中攔截上面撥下的款項,前兩天一直粘著縣財政局局局長,直到這筆錢劃撥到鄉財政所他才回來。為了這個項目陳書記跑瘦了十幾斤,不單單是他,鄉里的哪個人不被那個頂著黑眼圈的年輕書記而感動,就連先前和陳書記作對的人此刻也悄悄地做著力所能及的事。
從立項到現在,他還沒見過陳書記在鄉財政所報過一分錢,也常听到陳書記這些天一直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這不僅是陳書記對自己的要求,更是對他們的鞭策。
以前在鄉政府財政所,張旭輝就認為黃玉華的胃口已是很大。但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咆哮的信貸主任胃口更是大的驚人,張嘴就要從中間抽百分之三,這意味著華林鄉從農行貸款五千萬就要給白建明一百五十萬的好處費,而這些錢以後還要華林鄉來還。盡管白建明提出和他平分這些錢,但他覺得這更是對他人格的侮辱。幾十萬在白建明這類人眼里或許比天還大,但想收買他的靈魂,卻是遠遠不夠。
無色無相,無嗔無狂的境界離張旭輝太遠,他現在只想在獅子大開口中露出貪婪之色的那張胖臉上狠狠地踏幾腳。但他不能,這樣做不但有辱他的腳,更是高抬了眼前的人渣。
一飲一啄,卻不是天注定。此刻的張旭輝眼前浮現出一張帶著充滿陽光的笑臉,擁有這張笑臉的身影在他心中越來越高大,大到需要他仰視,那雙明亮的眼楮如同先哲般早已洞察到今晚的一切。
其實陳浩並沒有達到未卜先知的神算境界,只不過是他謹慎而已。
咆哮的白建明注意到張旭輝的異樣,但此刻的他也不再咆哮,並不是發覺不妙,而是眼前出現的妙人讓他突然間失語,更是亢奮,滿肚子的不愉快早已煙消雲散,有的只是急色,想立刻和眼前的女人共赴巫山。
如果說什麼疼痛能轉移人的思維,美色則更能激發受傷男人的**,而此刻的白建明恰恰就是受傷的男人,而且是很受傷害的男人,上百萬的巨款由于人家不配合在他指縫間溜走,他豈能不受傷。也有人說酒壯慫人膽,更何況不是慫人的白建明素來膽子就大,否則也不會把已為人婦的華林鄉土皇帝的佷女黃美麗抱上床。
白建明借著酒勁伸手抓住那女人的胳膊,想把她摟進懷里,至于眼前穿著寒酸的張旭輝在他眼里只不過是下等人而已。
「嫂子。」
張旭輝大驚失色下沖上前對著白建明肥胖的腦袋就是一記重拳,呼嘯的拳頭帶著隱忍已久的沖動擊中目標。眼前的老板娘張旭輝盡管不知道她是從哪來,但陳書記的嫂子豈能受到外人的欺負。
眼冒金星的白建明卻沒想到張旭輝竟然敢出手傷他,還沒等他回過神,一只雄壯有力的手已把他掀翻在地,皮鞋在他胖臉上猛踩,一時間臉上已是血肉模糊。
「葉坤,讓開。」
正恨不得把地上這張豬臉踢成保證連白建明他媽都不認識的葉坤听到聲音,立刻收手站在一邊,但赤紅的眼楮已暴露出他內心的煞氣。連陳少的嫂子都敢惹,這無異于重重地扇他的臉。
神智還算清醒的白建明听到這句話已是喜出望外,這聲音此刻對他來講無疑是救命的福音,停止住豬嚎的他趴在地上透過腫脹的眼皮看見一個年輕人蹲在他眼前,微笑地遞過來一塊毛巾,搽干淨臉上血跡的白建明爬起來正想哭訴他的悲慘遭遇,卻見到那人的手突然提住他的頭發猛力向下壓去,白建明感到自己的臉重重地撞在桌面上,耳邊傳來骨折的聲音。
他這才知道眼前的年輕人不是救他于水火的觀世音大仙,而是不折不扣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惡魔。
鴻宇飯店的女老板宋玉梅此刻早已從驚呆中清醒過來,見到陳浩輪圓酒瓶正要砸在白建明的頭上時,慌忙撲上去抱住他,她倒不是怕白建明受到傷害,而是怕把她帶到這里又出錢幫她辦起飯店的弟弟為此受到牽連,從他此刻已變成鐵青的臉上,宋玉梅已讀出危機。身為鄉政府干部的他如果為此弄出人命,她是百死難贖其咎。
心里百感交集的宋玉梅痛快地流淌著淚水,從他劇烈的心跳中她已感受到家人的血脈親情。盡管他倆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但他眼神的真誠是欺瞞不了她的心。
白衣勝雪的王紫虹則站立在不遠處,仿佛眼前的血腥只是人世間的游戲,淡雅的神情里透著看破紅塵的寧靜。
陳浩哼了一聲,握著酒瓶的手已是青筋綻出。稍停片刻,氣息已恢復平常的他好似怕驚嚇到懷里的宋玉梅般輕輕地放下酒瓶,抹去她臉上的淚痕,擁著她慢慢地走出包廂。
已痛得死去活來的白建明怎麼也沒料到今天竟然是他的大凶之日,鼻梁已斷的他這才想起華林鄉本就是以窮山惡水刁民多而聞名。吃一虧的他還在糊涂中葉坤卻已不再給他長一智的機會,掏出手銬直接把他銬起鎖在桌腳上。
「你們這是在犯法,我要告你們。」
摻雜著血水的飛沫從清醒過來的白建明嘴里噴出,他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盯住葉坤和張旭輝,如同毒蛇般吞吐著毒汁。
葉坤走上前在他已變形的胖臉上狠狠地扇了一記耳光,剛才陳少的阻止讓他心中的怒火還沒完全爆發出來。此刻的他如同蠻荒的野獸,眼里的寒光不時地閃現。陳少的嫂子就是他的長輩,誰要是敢欺負她他絕不會對那人心慈手軟,更何況陳少被宋玉梅抱住時眼神中偶現的痛苦更讓他心如針扎,連陳少的親人他都保護不住,枉自他是男兒身。
張旭輝則是坐在桌前,看白建明的眼神如同看芻狗,今晚的正餐還沒開始,他何必心急。
白建明沒想到眼前的葉坤竟然和他耗上勁,他每說一句話就挨一記響亮的耳光。搞明白這茬的他又不是江姐般的烈士,好漢還不吃眼前虧,更何況跟好漢根本沾不上邊的他乖乖地閉嘴,心里還在盤算這筆賬以後該咋算。
他想盤算不代表張旭輝會給他這個機會,隨著張旭輝從口袋掏出的小錄音機里放出的聲音,白建明此刻浮腫的臉變成死灰,死的心都有。他沒想到世上還有這麼小的錄音機,他和張旭輝之間的對話已全部被錄下來。
這款周雅專為陳浩設計的錄音機沒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場,心如死灰的白建明沒想到葉坤還在他的傷口上撒把鹽,踢中他早已硬不起來的男根,更給他扣上襲警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