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凡克的神殿之中,陰森恐怖的氣息越來越濃重。在從前,這座神殿還只不過是略微有一點陰暗而已,而這種陰暗反而更增加了一座神殿應該有的神秘氣息。但是現在,就算在陽光的照耀下,神殿也像是一塊亙古不化的黑冰,不時的吐出混雜著黑暗、邪惡、混亂種種飽含負面氣息的霧氣,黏糊糊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神殿外面,整整齊齊的站著侍奉的狂戰士和普通議員們。憎恨的氣息在他們中間來回盤旋,每個人都用惡毒的眼光看著自己的同伴。每個人都恨不得立刻將自己手里的羅佳伯斧捅到對方的身體里去,再用力攪上幾下,擰碎他們的肚腸心肝!但是沒有任何人敢這麼做,甚至沒有任何人敢發出聲音。否則,神殿里面的那些恐怖的最高議員們,將會毫不猶豫的降下處罰。這段日子,神殿前的兩個巨大儲水池里的水,已經變得微微泛紅了。
六個最高議員團團圍坐在控制球體旁,只有火焰之指吉列布身邊還跪伏著另外一個人。那黑色的巨大球體此時已經變成了三米多高,這原本應該是無生命的東西,居然是一直在生長著的!
球體表面上那幽暗不見底的黑色中不時閃過一抹猩紅。在球體中,崔凡克城上城下密密麻麻的戰士們就像是就在面前一樣清晰。龍手馬弗面色沉靜的看著城下的那些來自其他大陸的轉職者們,他也從人類聯軍那有條不紊的陣勢中發現了敵人的指揮官看上去並不是容易對付的。這也是在他的意料中的事情,否則光是這麼多軍隊就已經不可能穿過庫拉斯特的叢林。率領軍隊的人數越多,有的時候,對于指揮官來說反而危險越大。所以才會有人說,看一個統帥的能力,只要看他能帶多少士兵就可以了。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沙利娜的實力,怎麼會忽然變得那麼強大?
火花之拳布瑞姆勉強張開浮腫的雙眼,毫無血色的嘴唇抖了一會兒,這才顫巍巍的指著控制球體中出現的亡靈道︰「那些,那些亡靈,必須除掉。控制它們的墮落法師,也一定要除掉。它們是生靈的瘟疫!」
吉列布正在心不在焉的听著神殿外面被壓抑著的粗重呼吸聲,計算著再過多久,會再有個蠢蛋控制不住自己,那麼如此沉悶的一天就又有些有趣的事情做了。听到布瑞姆的話,吉列布心里嗤笑了一下他的裝模作樣。在蒼白松弛的皮膚下面,布瑞姆的肌肉其實堅比鐵石,小看他的人都已經死在他的拳頭下面了。
火焰之指吉列布撫模著他旁邊跪伏那人的頭頂,指著城下空地上那幾灘刺目的血跡,笑道︰「怎麼樣,賈斯汀?你現在知道戰爭的恐怖了?」
沒有帶著面具,而是露出清秀面龐的賈斯汀立刻媚笑道︰「多謝吉列布長老!」
冰拳托克咧開大嘴,朝著賈斯汀張開覆蓋著蟲殼的變異右臂。
「吉列布!你居然對這種蛆蟲一樣的人感興趣!他弄丟了那麼珍貴的魔法面具,你居然只是抽了他兩鞭子!要是我,我就一把捏碎了他的腦袋!」
托克用力虛捏自己的大手,嶙峋的甲殼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尺長的尖利指甲像是五把尖刀般露出。
賈斯汀立刻低下頭去,掩去了眼中一閃而逝的凶光。被抽打的鞭痕刺骨的疼痛,他知道那一定是鞭痕又迸裂開來了。吉列布不是只抽了他兩鞭子,而是時不時的抽他兩鞭子。脊背上的鞭痕新的疊著舊的,早已經找不到哪塊還有完好的皮肉。而那件和面具一套的魔法鎖子甲現在已經不再是他的保護神,而是刺激折磨他脊背的幫凶。潮濕的感覺彌漫了整個背部,一定是血又已經流出來了。而這種感覺也立刻讓賈斯汀心中的那一點怒火立刻化為灰燼。
「沒辦法,就這樣先活下去吧。」賈斯汀看著控制球體中顯示的景象,忍不住打了幾個冷戰。那城上城下密布著的,不再是他慣見的低眉順眼等著他殺戮的平民,而是遠遠強過他,身經百戰的戰士。但是就算是那樣強悍的戰士們,生命卻像是陽光下的水泡,輕易的就破了。
冰拳托克忽然發出了不滿的咆哮,這位容貌丑陋的議員對于卡夏終于逃月兌了沙利娜的一箭感覺到非常難以忍受,他恨不得立刻沖出去,親手捏碎那個強悍的金發戰士的頭顱。沉浸在自己暴戾情緒中的托克甚至沒懷疑為什麼沙利娜會忽然變得如此強大。
伊斯梅爾露出滿臉曖昧的笑容,把控制球體的視野對準了沙利娜,伸出手指去觸模沙利娜那傲人的胸部。這位邪惡之手幾乎已經能夠想象得到沙利娜那冰山般的面容忽然露出驚恐表情的可愛樣子。
就在伊斯梅爾差不多觸踫到控制球體冰潤的表面時,沙利娜忽然回過頭來,那冷峻的美麗眼楮中忽然燃起兩團怒火,伊斯梅爾被駭得向後倒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沙利娜眼里的火焰如同實質,瞬間就蔓延到了整個球體之中。黑色的控制球體竟然瘋狂的晃動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听到了球體中發出的那聲巨大的慘叫。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剛才的神力是怎麼回事!你們在干什麼!混蛋!」
馬弗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維恩和布瑞姆跟在他的身後,一起進入了神殿下面某處隱秘的所在。在離開的時候,這位最高議員一腳踹開了賈斯汀。吉列布滿是傷痕的臉脹得通紅,但是卻並不敢去和馬弗說些什麼。在曾經的歲月里,龍手馬弗一直是實力最為強大,性格最為方正的議員,就算是暴戾蠻橫的冰拳托克也不敢招惹他。
何況,吉列布知道,和馬弗一起離開的維恩和布瑞姆是馬弗的好朋友,留在原地的伊斯梅爾和托克卻並不是他的同盟。
此時,控制球體中一片黑暗。伊斯梅爾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一直在顫抖不止。而托克卻因為無法再看到鮮血,死亡和殺戮而暴跳如雷,站在神殿入口處大聲的咆哮,卻不敢走出神殿一步。吉列布只覺得心里說不出的煩悶,遠遠的望向密林外的城頭,在那里正在進行一場大戰,而自己卻只能枯坐在這里。殺了那個該死的魁黑剛之後,日子似乎變得更加讓人絕望了!
看見吉列布又握緊了手里的長鞭,賈斯汀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那個女人還真是夠讓人討厭的!在這樣的時候還能走神!?」
小雪握緊了拳頭,純鋼手套上的電光嘶嘶作響。她和吳楚在把叢林中依附于大巫醫印都的森格人部落徹底剿滅之後,兩個人終于達到了最關鍵的三十級。終極技能的掌握讓技能樹上再無遺漏。這讓小雪和吳楚都立刻變得和從前完全不同。技能樹從上到下,每個技能的應用,能達到的效果,技能彼此之間的聯系,甚至于將來強化的方向,此刻都清清楚楚的在兩個人的頭腦之中,就如同天賦的本領一樣自然而然。
魁黑剛克林姆的心髒,大腦和眼球都安靜的呆在吳楚的儲物空間中,等著重新回到崔凡克的那一刻。身後是萬千亡靈大軍,眼前是孟菲斯托寄居的崔凡克,城上城下大戰前緊張的氣氛,讓人忍不住的熱血沸騰。這個時候,怎麼可能在這里,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沙利娜給擋住?
沙利娜逼退了控制球體的窺視之後,轉過頭來,臉色變得嚴峻起來。
在她的正面,那個斷臂的金發戰士依舊沒有後退,她的身前護著那兩個年輕的德魯伊。而剛剛從雨林中沖出來的那兩個奇怪的男女則帶著亡靈大軍佔據了城外左邊那一大片空地,在他們的身後,一個黑袍人手里舉著一柄慘白的投槍對準了自己,而另外有四個黑袍人籠在袖子里的雙手上都有危險的魔法氣息。在那些轉職者的陣勢中,一個穿著華麗宮裝的小女孩身邊護持著幾十名重裝步兵,她手上那金紫燦爛的短法杖上一個全部由各種各樣魔法元素構成的漩渦在杖頭的水晶球中緩緩轉動。在她的身前,一名全身鎧甲的聖騎士手套上纏繞著天堂之拳的電光。
所有這些人類強者的身上都閃動著一層妖艷的紅色光芒,那是來自另外一個年輕德魯伊的狼獾之心。
沙利娜能夠感覺到,在那只奇怪的靈出現之後,那些人類之間原本松散的配合忽然變得有威脅了起來。那只靈居然在用自己一張一縮散發出的氣息在緩慢的調節攻擊者們的心跳,血液的流動,最後達到了一個非常協調的節奏。她能夠感覺到,只要她敢于再發出一箭,那麼這些強者的聯合一擊也足以重創她。
卡夏用剩下的獨臂撐著她的攻城弓站了起來。老辣的指揮官立刻發覺了沙利娜的尷尬處境,立刻毫不猶豫的發出了信號。在轉職者的陣勢當中,一聲蒼涼的長號響起,代表著復仇的蛇鞭旗再次高高升起。
沙利娜微微笑了一下,然後這位沙場處子轉身離開了城頭,既然已經不能獨自一人就狙殺掉對方的全部強者,但是說到指揮戰爭,又有誰能比自己更加在行?
城頭上站滿了血肉獵人,在攻擊的命令下達之後,松開弓弦的聲音震耳欲聾,羽箭在空中密密麻麻的飛行,像是烏雲般遮住了天空,在達到它們的極限之後,再如同暴雨般掉頭落下。聖騎士們靠在一起,舉著沉重的盾牌,簇擁著攻城槌,在激昂的鼓聲中緩緩的向城門逼近。不時有人被漏下的羽箭貫穿,慘叫著栽倒在地上。但是隨即就會有人補上他的位置,將盾牌陣的缺口堵住。在這樣的遠程攻擊下,沒有人能夠有余暇顧及傷者。那些傷者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被更多的箭矢射成刺蝟,或者被同伴的腳踩成肉泥之前祈禱兩句。
巨大的機括聲響起,聯軍的投石車開始一排排的依次將巨大的樹根和碎石拋出。在尖銳的呼嘯聲響過之後,瓦斯藥劑的綠色煙霧就像是一棵棵蕨類植物般在城頭上冒起,其間還夾雜著爆炸藥劑的爆裂聲和火光。沒來得及撤下的血肉獵人紛紛落下城頭。
野蠻人們布成極為松散的隊形,遠遠的跟在聖騎士後面,一邊慢慢的前進,一邊用力的在地上頓著自己的武器。這種節奏感極強的噪音,響徹了方圓幾公里的範圍,讓守軍甚至有一種城牆都在微微顫抖的錯覺。
嗡!
守軍的投石車同樣開始發射。巨大的城磚和整個的石頭雕像被斜斜的拋入空中,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然後重重的落入到轉職者的隊伍當中。巨大的石頭翻滾不休,在地上犁出了一條條深深的溝壑。被碾碎的血肉和各種各樣大小形狀的殘破肢體滿布在深溝中,掛在石塊上,散落在戰場各處。
吳楚和小雪站在原地不動,他們身後的九名黑袍人也同樣沒有任何動作。但是似乎听到了無聲的命令一般,原本沉默的亡靈軍隊開始越過他們,緩緩的向著崔凡克移動。
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幾百名血肉獵人緊急的朝城牆的左側增援。這些血肉獵人對于弓箭的熟稔程度,絲毫不低于羅格射手。她們甚至在一邊快速前進,一邊躲避碎石流矢的時候,就已經用手里的弓箭朝著亡靈軍隊傾瀉羽箭了。
但是對于亡靈來說,弓箭永遠都不是威脅大的武器。血肉獵人的箭雨,在一片白色的亡靈海洋之中,連幾朵浪花都沒濺起來。披著破爛鐵甲的骷髏士兵毫不在乎的帶著身上插著的幾只鐵箭繼續向城牆移動。血肉獵人們面面相覷,她們也發現了這尷尬的局面,無往不利的弓箭攻擊在這些亡靈面前失去了原本的威力。攻擊毫無效果,但是放任這些亡靈順利的抵達城下嗎?
城頭上指揮投石車的血肉獵人隊長憤怒的瞪了一眼那些手足無措的同僚們。在她的指揮下,幾架投石車停止了發射,開始緩慢的朝著亡靈們的這一側轉動。
「放它們上來。」
血肉獵人隊長驚訝的睜大了眼楮。沙利娜斜靠在一架投石車後面,道︰「放它們上來。不要浪費我們本來就不多的投石車火力。狂戰士可以非常輕易的對付它們。不要被那些骨頭架子的數量嚇壞了。」
那隊長恭敬的低下了頭應是。
砰!
沙利娜望著從空中落下,砸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大蓬巨大的樹根,而無數尖銳的碎石頭緊跟著從空中暴雨般 啪啪的落下。幾個血肉獵人一聲不吭的栽倒在地,渾身都是血洞。而那樹根則立刻再發出一聲恐怖的爆炸聲,熾熱的火光中冒出一團團的綠色毒煙。十幾個狂戰士猛的沖了過去,羅佳伯斧到樹根中,吆喝連聲中,那樹根被硬生生推下了城去。終于沒有讓烈火把這架投石車點燃。而那十幾個狂戰士則已經滿臉青黑色栽倒在地。他們身上麻布長袍上的火焰則繼續附著在尸體上燃燒,城頭上滿是焦臭的味道。
「能砸到敵人投石車嗎?你應該已經調好了拋射的角度吧?」
那血肉獵人隊長立刻滿頭大汗,顫抖著道︰「這,這個……,敵人的投石車射程太遠,我們根本砸不到那里。」
空中忽然又是一長聲刺耳的尖嘯,一片巨大的黑影蓋了下來。沙利娜閃電般的彎弓,抽箭,飛來的巨石被這一箭炸得碎裂開來,幾個巨大的碎塊帶著呼呼的風聲在城頭上飛快的滑動。沙利娜身邊的幾個血肉獵人還沒有任何反應就被石塊挾帶著擠到了石壁上。噗嗤幾聲,在石壁上綻放出一個個放射狀的紅畫。
原來城下的轉職者居然把崔凡克投下去的雕像又砸了回來。
沙利娜踩著腳下不知是哪代魁黑剛的半個頭像,望著眼前臉色雪白的血肉獵人隊長,笑道︰「人類做這些小玩意的本事真是很大。那就去和敵人比誰的命更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