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距市中心東北郊33公里之外的布倫特伍德。
灰暗的天色像是上帝惡作劇般的涂鴉,自進入一月下旬以來,很少下雨的英格蘭島一直都是晴空萬里,似乎上帝忘記了垂憐英國人一樣,在最為緊要的2月1日,也就是德軍正式登陸英格蘭島的這一天,海洋性氣候的英格蘭依舊沒有一丁點兒下雨的意思,如同潮涌般的德軍已經成功在島上站穩腳跟並試圖擴大戰果,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對英作戰的時候,天氣變了。
惡作劇一般的天氣不僅僅是玩弄了一下斗志昂揚的德軍,他們還打算在空軍轟炸倫敦一番後,再用炮兵連續炮擊個兩三天,然後才開始對倫敦正式發起地面進攻,可誰知道,從早上八點許開始的大規模炮擊,一直**迭起的持續到了下午四點過,英國陸軍也有相當的炮火反擊,所以雙方的炮戰也是打得不亦樂乎,可下午就開始變化的天氣到臨近傍晚之時,天色就灰暗下來了,大有提前天黑的態勢。
天氣預報,這個對于德軍而言是有的,否則德國空軍也不會在下午放假,讓德國陸軍自己用大炮來收拾英國人,可畢竟技術條件有限,變化莫測的英格蘭島海洋氣候真要是要準確預判出天氣變化,那計算量就是一個超級難題,除非他們擁有每秒鐘峰值運算速度超過一萬億次的超級計算機,否則只能從經驗上判斷這鬼神莫測的天氣究竟會呈現出如何詭異的變化。
超級計算機沒有,德國空軍不知道倫敦地區的天氣何時惡化,所以就根本沒來,德國陸軍則沒有對天氣太過于挑剔,對倫敦的炮擊一直持續著,除非是暴雨,或者是發射藥都給淋濕了,否則根本不會影響到炮擊的繼續,換而言之,德國陸軍對倫敦的狂轟是勢在必行的。
嗚咽的炮彈群劃過天際,刮出一陣尖銳的死亡哨音撲向了預定的目標,這些目標都是之前由航空偵查結合城內德國特工們的努力,一並完成的英國陸軍布防圖,本著「寧錯炸,別錯過」的原則,為了這場與英國的巔峰對決,德國可是準備了好幾個月,德國陸軍的炮彈非常充足,所以管它是不是英軍固定街壘、炮兵陣地、指揮部等,盡管用炮彈招呼便是。
德軍的炮擊是沒有派出炮兵觀測員的,所有參加炮擊的部隊都是嚴格按照射擊計劃而行事,每一門大炮都被細分了自己的任務區域和射擊炮彈基數,打完這個基數也就算是完成任務,因此倫敦的天空總是此起彼伏的傳來炮彈的呼嘯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房屋的坍塌聲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超過105毫米口徑的榴彈炮炮彈的威力都相當之大,成片的炮彈爆炸起來,大地都像是坐上了按摩椅一樣,晃動不已。
嗚…嗚…嗚…嗚…
又是一陣渾濁的尖叫,德軍的炮彈如蝗一般落下,而且一般都是大口徑炮彈,飛行速度快,壓根兒就不能像迫擊炮彈那樣,可以從炮彈飛行之時的破空聲來判斷炮彈的落點,所以每當能听到這種聲音的時候,反倒是最安全的,因為在聲音傳遞至耳朵的時候,其實炮彈已經落地爆炸開來了,只要還能听到這種可怕的聲音,那就證明自己還活著。
活著,活著的人的確還不少,可不斷落下的炮彈,那可不是俏媳婦扭打時綿綿無力的,而像是遠古巨獸那陣陣有力的重錘擊打一般,地下深處的英國陸軍司令部里,也能感受到德軍炮彈爆炸帶來的那種強烈沖擊,像155毫米口徑的榴彈炮炮彈和152毫米口徑的加農榴彈炮炮彈,這些炮彈爆炸威力都是極其之大的,零星幾顆落在司令部頭頂上,隔著厚厚的泥土層和鋼筋混泥土,都能感受到大地的輕微晃動。
又是一陣疾風暴雨般的炮彈雨,司令部里連作戰指揮室的巨型沙盤都被震得搖晃,趴在沙盤前的英國陸軍元帥韋維爾,眉頭已經皺成了川字,感受到沙盤的搖晃,不禁有些失望的嘆了嘆氣,這打得是什麼仗,狂轟濫炸了七八個小時了,竟然還不消停。
「參謀長,德國人到底炮擊幾個小時了?」韋維爾元帥站起身來,扭了扭脖子。
「剛好八個小時,德軍至少發射了五十萬枚炮彈」
听到參謀長的回答,韋維爾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沖著沙盤桌沿狠狠的砸了一拳頭,叫罵道——「狗*養的,炮彈就算均重為40公斤,狗日的德國陸軍,就已經在咱們倫敦灑下了兩萬噸的炮彈雨」
「恐怕這樣的炮彈雨,還要下一段時間」參謀長杰斯納走到沙盤前說道,他指了指英格蘭島南面的樸次茅斯一線,說道︰「德軍已經佔領不少港口,準備很久的物資以及海運船隊都可以讓他們快速將大量物資送上島來,再加上其龐大的後勤運輸能力,前線德軍是根本不用為炮彈發愁的,而我們卻必須深謀遠慮」
「什麼意思?」韋維爾眼皮跳了跳,似乎意識到又是一個不好的消息即將入耳。
杰斯納聳了聳肩膀,說道︰「就在剛才,西線部隊報告,德軍強力突襲之下,部隊被迫回撤,他們已經徹底完成了對大倫敦地區的合圍,包括河口在內。換而言之,除了泰晤士河里的動物和河水,沒人再能自由進出倫敦了。」
「這不算什麼壞消息,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韋維爾既然已經給首相丘吉爾發去了電報,就早已表明了他會堅守在倫敦直至最後一人,原本擁有780萬人口的大倫敦地區,自二戰爆發以來也就是德軍正式對倫敦展開轟炸開始,倫敦地區的人口出生率與死亡率和失蹤率,早就不成比例了,每一次德軍的夜間轟炸都會帶走成千上萬人的生命,整座城市早就被炸得失去了美麗的風景,幾個月下來,德軍對倫敦慘絕人寰的轟炸,已經至少讓數十萬英國人魂歸上帝,被掩埋在建築廢墟之下而被計入失蹤的也數量龐大,再加上德軍正式登陸英格蘭,離開倫敦城區逃難至鄉下或者其他城市的人口也加上,原本一座擁有近八百萬人的超級大城市,如今只剩下不足五百萬人。
城市居民再加上韋維爾龜縮回來的防御部隊,倫敦城區有五百萬人的英國人,而五百萬人是什麼概念,哪怕一個人每天只消耗一公斤的食物,那麼五百萬人也將消耗掉五千噸生活物資,可一個人每天不可能只消耗一公斤的食物,尤其是戰時,軍隊還需要考慮到彈藥、醫藥、槍械等等物資方面的消耗,普通城市居民即便不吃水果、不喝飲料,每天只吃黑面包,那麼也需要考慮到醫藥方面的消耗。
倫敦被包圍了,雖然不是水泄不通的包圍,但至少活人要想自由進出倫敦是不可能的,成群結隊的人就更加不可能,德國陸軍雖然不可能將擁有1580平方公里土地的倫敦地區防守到極其嚴密的地步,但要想斷絕倫敦從周邊地區獲取物資是可以的。
城市之所以發達,就是因為它有比農村、鄉鎮而更為密集的人口密度,也正是因為人口的稠密才會帶來生產力的發達,才會賦予市場經濟的流通與發達,所以一座繁榮的現代化城市往往都是一座極其活躍的經濟市場,城市的居民需要生產與創造才能養活自己,而生產與創造就需要運入城市的物資,就算是一座金融城市,那麼住在辦公樓里的商業精英們,那也需要從城市周邊獲取牛女乃、面包、蔬菜等食物,而如果是工廠什麼的,就更加離不開外部的能源和生產物資的供給了。
可以預見的是,隨著德軍完成了合圍,1580平方公里的土地可都不是農田、牧場,城市里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食物、醫藥和干淨的飲用水,而如今他們什麼也得不到,德國人只會晝夜不停的給他們送來一枚枚炮彈,將一座座躲過了德軍夜以繼日轟炸還能矗立的建築都給轟平,將一座座疑似工廠或手工作坊的目標都給抹去,連生活物資都不能獲取,城內的工廠又談何得到賴以生存下去的生產物資呢?
沒有了物資源頭,一切的物資看似數目驚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都會日益遞減,饑餓、疾病甚至是瘟疫,都會成為倫敦的夢魘,韋維爾元帥甚至可以想到,德軍完全不用進入城區和英軍大打比較危險的巷戰,事實上,德軍只要切斷倫敦地區與外界的物資聯系,那麼五百多萬人的一座超級大城市,用不了多久就會把所有能吃的都吃進肚子,到時候一群餓得渾渾噩噩英軍士兵,根本就不是德軍的對手,甚至饑荒鬧久了,不用英軍抵抗,很多在饑餓面前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城市居民就會舉雙手贊成讓倫敦投降,讓德軍進城。
必須要謹防這種情況的發生,韋維爾元帥深思熟慮之後,對參謀長杰斯納說道︰「現在倫敦的局勢雖然危險,但境況的極具變化不會在近日出現,而且剛剛得到消息,倫敦地區未來幾天里可能有一次降雨量不大的中雨過程,此次降雨會對德軍的進攻計劃有所遲滯,但並不會影響到他們對城內的狂轟爛炸,因此我認為,近些日子,我們對城外德軍要嚴防警惕,密切注意他們的滲透,除此之外,應該把更多的重心放在城內的防御工事修建起來。」
「我國是全世界第一個修築地鐵緩解地面交通壓力的國家,從一方面來講,這是被城市密集人口所帶來的交通問題所逼迫而成,但不可否認的是,從1863年1月10日正式開始運營的地鐵交通,在今天為我們的反法西斯防御也能做出貢獻。」
十八十九世紀的大英帝國是世界上工業最發達的國家,而倫敦又是大英帝國重要的經濟、政治和文化中心,十九世紀上半頁的五十年,倫敦城區就增加了一百萬人口,進入二十世紀後人口遞增更快,到了二戰爆發前已經逼近到了800萬人的大關,所以倫敦的地下交通網也是日益發達,幾乎到了四通八達的地步。
作為軍事統帥的韋維爾或許不會考慮到太多的政治問題,就算剛剛已經在德軍狂轟爛炸中化為了廢墟的溫莎宮和白金漢宮等,他也沒有太多過問的心思,這些並非鋼筋混凝土的建築在他看來,其軍事用途還不如一幢不知名的鋼筋混凝土結構小樓,而他倫敦防御戰布置中,倫敦的地鐵網才是防御的關鍵所在。
地鐵可以做什麼,過去幾個月的空襲中,倫敦數百萬的人可並非都是躲進了設施較為齊全的防空洞,而是藏在了地下鐵路,地鐵車輛停運,他們就直接密密麻麻的坐在地鐵軌道以及軌道兩旁的過道上,部分消防通道甚至都擠滿了人,這樣艱難的日子肯定難熬,但至少讓人躲過了空襲,避開了死亡,而現在,英軍需要借助它來抵御德軍進攻,那麼完全可以加以一些特別的改建,增強抗擊能力和隱蔽性,在兵力調動、物資囤積、快速轉移等方面,不會受到德國空軍和德國陸軍炮火威脅的地鐵擁有諸多優勢。
「地鐵的改造必須加快速度,雨天一過,估計德軍就會大肆進攻」韋維爾仔細再想了想,試圖找出有所忽略的問題。「對了,幾百萬人每天會消耗很多的食物,為了堅持更久,非軍事人員從明天就實行更低的食物配給制,另外,要特別注意實行新配及制度之後,要加強治安管理,食物的問題足以導致一系列的社會問題」
韋維爾雖然有些心痛,但為了戰爭的勝利還是不得不下達這樣一個命令,畢竟倫敦地區的人口實在太多了,數百萬的人窩在158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沒有了外界的物資輸入,這些居民基本就成了無所事事的消耗著,每天就會消耗掉大量的物資,為了讓戰爭繼續下去,韋維爾不得不照顧軍人。
傍晚時分,雨終于下了,蒙蒙細雨從天而降,蕩滌了因硝煙而混濁的空氣。早就不知道被德國空軍轟炸了多少次的倫敦,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坍塌的建築、破亂的廢墟,曾今歐洲最矚目的大城市,繁華的光景早已逝去,取而代之的依舊是一片灰蒙,街道上早就沒有了過往的閑人,穿著雨衣的英國陸軍士兵還在炮火中搶修著各種工事,伴隨著一波*的炮彈尖叫聲、一次次的爆炸與房屋倒塌聲,城市就在這種特殊的喧囂中進入了黑夜。
夜幕降臨,黑色的天空中依然落下絲絲細雨,被炮彈轟得房屋倒塌或者是被爆炸所震得坍塌的房屋,大多都是些老房子,成為大英帝國首都都已經有一百多年的倫敦有不少的老舊房屋,維多利亞時代的建築可沒有鋼筋混凝土框架式結構的房屋牢固,倒下之後還得撲騰開來不少的灰塵,好在細雨朦朧,這些灰塵很快就被細雨澆滅。
細雨將城市淋濕,濕漉漉的城市皮膚上開始吹來陣陣寒風,在地圖上看去有些蜿蜒的泰晤士河,在城市中穿梭而過還是相當寬闊的,一座座半倒塌的橋梁也都在這寒風中孤獨起來,偶爾一兩顆落下的炮彈在河里炸起一個個漂亮的高高水柱,浪花激涌、撲騰在河畔,像是一首曲子,將城市上空的黑夜越織越密。
天氣不好,月亮和星星什麼的早就躲得遠遠的,黑壓壓的雲層像是地獄使者罪惡的臉,詭笑著的俯瞰在炮火中顫栗的倫敦,張開了地域的大門,一個不落的收購死去的生命,城外的德軍也像是知道了地獄使者一樣,在這入夜之際,加大了炮擊力度,甚至連火箭炮都投入了戰斗,呼嘯著劃過天際的火箭彈都拖著漂亮的尾部火焰,像是逢年過節的特大煙花一樣,將黑沉沉的夜空點亮,剎那間又落入黑暗,在城市的某個地區猛烈爆炸開來,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和那火光中的滾滾濃煙。
在倫敦城內的某個角落,一幢已經有些傾斜的樓房里,窗戶的玻璃早已在各種各樣的爆炸中震落墜地,化為了碎渣,陣陣寒風從窗戶不停的灌入屋子里,在這棟房屋的二樓一個角落,一位母親正在照看自己感冒生病的兒子,她不能讓兒子和自己躲進那不見天日的地下防空洞里去,那里擁擠了很多人,每一個人都只能老老實實的或坐或站的,空氣渾濁而且流暢不通,很多人都容易患上病毒傳染性感冒,她的孩子也是昨晚患上的。
「媽媽,我餓」男孩兒在床上扭動了一下,說道。
「喔?」
母親嘆了一口氣,她和孩子的父親也就是一名郵電局職員,都已經將剛剛領取到的明天的食物全部都拿去換給孩子治病的感冒藥了,而且只有一個療程的感冒膠囊,可誰讓這些膠囊是從共和國漂洋過海來的速效藥,貴得相當離譜,一天三個人的食物配額才能換得三顆膠囊,明天全家都得餓一天,現在哪兒來食物給孩子填肚子。
「媽媽,媽媽,我真的好餓」
孩子叫了兩聲,根本沒有得到母親遞來的食物,反倒是看到淚眼婆娑的母親,不禁大哭起來,這時候,一顆炮彈突然在不遠處爆炸開來,爆炸聲終于讓這四歲小孩停止了哭泣,而他的母親早已躬身撲在他的身上,可她並不知道,這枚炮彈的炸點距離建築很遠,不會影響到他們這幢建築的安全,而這孩子似乎也被炮彈的爆炸所驚嚇住了,忘記了饑餓,感冒的他很快便沉沉的睡去了,夜色終于越來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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