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縣令听到這番話,示意隨從別出聲,又仔細地听了起來,這個說話的人感覺有點公鴨嗓,讓人听著並不如何舒服。
「王東家這話說的是沒錯,可那也要看怎麼來算,你若是只算一年的,買了自然會賠,可那種子既然賣了,大不了明年收獲的時候留下一些,花一份錢,可以種無數年,這麼說來還是賺大了。
何況你給的價錢也太低了些,一斗的米,不是一斗的粟,十文錢怎麼可能買來,除非你賣給其他的糧行,但你我有自己的糧行,哪家沒有用手段弄到些地?只要種了,到時想賣糧食就賣糧食,想賣種子就賣種子。」
听到這話,應該是那個金東家說的了,程縣令點點頭,心中已經認同了這個人的說法,那邊的人也有贊成的。
「金東家說的有道理,他們兩個莊子總不可能把種子賣到太遠的地方去,無非是今年多賺一些,到了明年,這錢還不知道是進到了誰的口袋當中呢,王東家若是不想買,自然可以與米家商量去,或許到時候米家成功了,白送一些種子與王東家也說不定。」
「哼,他米家算什麼?小商行一個,我王某還用得著討好他們不成?大不了我自己想辦法。」
王東家一听這話,語氣就變了,不再是剛才的幸災樂禍,而是有點氣憤。
那人似乎不想就這麼放過他,又說道︰「王東家果然厲害,可不知道手下有沒有像那姓劉的人那般厲害?這只有幾年的時間,米家就從當初的一個小鋪子,變成了現在的模樣,手下的糧店已經有了六家,只京城就有兩處,別的地方還有四處呢。」
「到時再說,或許那米家這次會吃一個虧呢,喝酒,不說了,不說了。」王東家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糾纏,只要牽扯到了他,他就閉口不提了。
「好,吃菜,吃菜,現在已經近午了,好象那米家的人下午就能過來,到時一起去看看熱鬧,九千石的陳糧,誰賠誰賺自然會見分曉。」
另一個人打著圓場,一時間,那里只有吃飯和閑聊的動靜,再也沒有人說這個種子的事情。
程縣令見听不到其他的事情了,也開始慢悠悠吃起來,隨從在一旁專門負責幫著大人布菜和倒酒,偶爾抽出來空閑才能吃上一口,這對他來說已是不錯的了,換成別人,只能站在旁邊。
「縣令大人今日有暇?方才去與人商量廣告的事情,耽擱了,今天莊子那邊送了些銀耳過來,不賣,專門給酒樓幾個掌櫃的,一會兒我便讓人用山查煮了給大人端來,正好消消暑氣。」
程縣令二人正吃的時候,這邊酒樓的掌櫃就匆匆趕了過來,听著他說是一會煮,程縣令卻知道,來之前那東西就已經開始做上了,笑了笑說道︰
「掌櫃的不必如此客氣,跟了個好主家,竟然還能吃到銀耳,享福啊。」
「大人說的是,真的享福,工錢給的多不說,平時有點好東西,就送到這邊給各個掌櫃的帶回去,大人今日前來,定是要看看米家與主家的事情吧?」
掌櫃的也不見外,總是能夠看到縣令,對他來說已經習慣了,每當回去跟家中兩個小妾說,小妾都會露出崇拜的神色。
說著話,掌櫃的給程縣令把酒滿上,又開口道︰「大人,我這心中也沒底兒啊,說是主家如何厲害,可這明顯賠錢的事情,怎麼就能算計到人家呢?」
「厲害什麼呀?明明有一個中介的地方了,還要弄那個大個廣告,那麼一個廣告出來,誰還傻傻地到中介的地方去找買賣?」隨從也在擔憂,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于一旁小聲地嘀咕了句。
掌櫃的卻並不在意,笑著對他,或者說是對程縣令解釋道︰「這個我當初也是如此想的,後來才明白,遠遠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廣告用的孔明燈現在只有一個,等著看看不錯了,會弄出來一片。
等著那些人弄不到廣告了,自然會去中介,而且宋公子也說了,只這一次,由我來商談廣告的事情,待以後,這事情也交給中介,中介還有其他的手段沒拿出來,到時就知道了。」
「恩,這就對了,我就覺得張家莊子做事情不會太簡單,總是會留下後手,讓人在覺得佔便宜的時候他們也賺錢,方才讓掌櫃的過來,就是想問問廣告的事情,掌櫃的還是繼續忙吧。」
程縣令這下放心了,既然人家說了不急,自然不會出什麼差錯,到時弄個百八十個的孔明燈,一天就能賺上幾百兩銀子,哪怕把那燈多估一些錢,一兩銀子一天的本錢,那也是能賺九兩,誰讓地方是人家的。
少算一些燈籠,一天五十個,那還有四百多兩銀子,十天就是四千兩,一個月呢,這麼算起來實在是有點太嚇人了吧?
掌櫃的已經站起來了,看到程縣令在那里計算著,又說道︰「大人,知道您是算一個月賺的錢,其實沒那麼多,這個廣告當初說好的,也要交稅,兩成的稅交了,還要買新的船,還要上下打點。
您看到那些買涼皮和煎餅果子的人了,他們的涼皮和油全要到莊子去買,每個人買一次,莊子只不過賺幾文錢而已,那燈籠也不能總是讓人大廣告,只要有某個才子寫出的東西好了,就要寫在燈籠上面。」
「恩,這到也是,等著這股新鮮勁兒一過去,孔明燈的廣告就不能還是這個價錢了,各個船隊中的商人,自然會在自己船上也弄出來,還有誰願意花那麼大的價錢。」
程縣令也知道這邊做買賣不容易,交稅的目的就是讓官府這邊照應一下,孔明燈也不可能有太多,否則相互擋上了,還誰能看到。
等著掌櫃的離開,隨從在旁邊小聲問道︰「大人,您說他們真的不賺錢?」
「怎麼可能不賺錢?這些從別處花高價找來的掌櫃一個個都是人精,嘴上說一套,心中想一套。」程縣令端起酒杯來說了句,才一口喝盡。
「那他們張家豈不是幾年就能成為大唐第一有錢的人?」隨從算了一番錢,吃驚地說道。
「做夢呢?他們第一年弄這個,別人不清楚,可別人不會學?如此多的河流,聰明的人就會按照他們的來弄,剛才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專門劃著小船在河上叫賣東西了,河可不是他張家的,人家弄幾條大船,連著做廣告,加上買吃喝,這錢會越來越少。
你知道多少有錢的人?知道人家有多少錢?那些個大的家族,隨便出來一個,都能用錢把張家莊子給埋了,買賣做的越大,得罪的人就越多,需要打點的地方也同樣會跟著增加。」
程縣令一邊滿意張家莊子的賺錢速度,一邊也為他們擔憂,不知道有多少雙紅眼楮盯著。
******
也不知道是誰把張家莊子這次做的賠本買賣的事情宣揚了出去,中午剛一過,就有許多的人趕到了這里,想要看看,當初買下這個地方佔便宜的莊子這次如何應對。
有一些商人,有一些個閑著沒有事情的手工業者,還有專門過來賣零食吃的人,天還是那麼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一場大雨落下,專門賣傘的人不時地抬頭看看天,希望雨能大一些,再大一些。
吃完了飯的程縣令再次跟著隨從乘船漂在了河上,河上已經有不少的人坐船等待了,岸上的人太多,有些擠,如此一來,讓河中的地方也顯得狹小了一點,需要讓出來貨船的路,好在程縣令有先見之明,身上穿著官服,沒有人人敢讓船去擠他。
在眾人的等待中,遠處揚起了一片的灰塵,幾匹馬在前面跑著,後面還跟著三輛裝飾不錯的車,車的邊上插的旗幟上寫著一個‘米’字。
來了,眾人看到這個情形就知道了,米家的商行人到了,又開始四處尋找宋靜功,通常在這里的人已經認識了這個負責此地的人。
等著米家的隊伍到了近前的時候,擁擠的人讓出了一條路,讓其通過橋到這里。
待隊伍停下,先後的兩輛車中有人跳下來,別人站好了,中間的那輛車的車門才被人打開,兩個人從那里下來,一個就是米東家了,另一個是他的智囊那個姓劉的。
「看看,果然不少的人,劉兄,咱們這次可真的是風光了一把,放消息的人安排好了麼?」
米東家下車,看看那陰著的天,卻覺得心情舒暢,背著手對旁邊的人說道。
「東家放心,一會兒他們就會把消息傳出來,讓這里所有的人知道。」劉智囊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這時宋靜功也知道了,從一個旁邊的店鋪中走出來,並沒有那麼大的排場,只在身邊跟了兩個打雜的人,疾步地走到這里,對著米東家說道︰「恕罪,我等出來的晚了一些,米東家果然是信人,說是午後來,午後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