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四十章 算術

作者 ︰ 貓膩

陳萍萍毫無一絲憐憫望著他︰「你跟了我十二年死之前我給你機會說最後一句話。」

一處頭目臉色微白旋即回復平靜微笑看著將自己從一名普通辦事人員提拔成監察院三號人物的大人誠懇說道︰「不要相信女人她們都是瘋子天生不適合做政治這個行當。」

說完這話他反手一掌拍在自己的天靈蓋上喀喇一聲身子頓時一軟趴在了木桌之上再無氣息。

這是他的真心話就算長公主與莊墨韓的夜話沒有被刻意打探的範閑听見但看陳萍萍的神情也知道長公主早就已經是院里重點觀察的對象當長公主瘋狂地出賣言冰雲的那一瞬間一處頭目朱格就注定了死亡。

尸體被拖了出去自然有相關的規章處理後續事務。陳萍萍又看了一眼身前的紙搖頭道︰「繼續分析是誰這麼瘋狂將所有事情掀開。」

他可以古井無波但是其他七位主辦看見一位共同工作了十幾年的同仁就這般慘淡收場不免仍然還是有些感觸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應道︰「前天東夷城使團才最後離開今天就有了這件事情我看與東夷城月兌不開關系。」

「不錯據宮里調查的結果無論如何陛下宴請兩國使臣之夜夜入皇宮的刺客肯定與東夷城有關。」

「也就是在那一夜刺客出現在廣信宮殺死了長公主的一位宮女估計也就是那個時候偷听到了長公主與莊墨韓之間的對話。」

「東夷城之所以現在放出風聲一是希望朝廷能亂上一陣子畢竟這次兩邦之間並沒有和北齊一樣達到真正有效的協議所以東夷城很怕朝廷出兵。」

「而且一旦揭破此事陛下震驚之下與北齊的協議只怕也會撕毀。兩國戰事再起一直處在夾縫中的東夷城想必最樂意見到這種局面。」

「不論是從動機還是從最後的效果來看東夷城都是最有可能出手也可能從此事獲取最大利益的對象。」

「唯一的疑問是西山紙坊昨夜才丟的紙。東夷城如何能夠在一夜之間就寫出這麼多份出來要知道他們潛在京中的人手大部分被我們監視著那些不在我們掌控這中的人應該沒有那麼多。」言若海分析道︰「一夜之間做成這件事情至少需要四十個訓練有素的人手。」

陳萍萍听著下屬們有條不紊地分析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室內一下子安靜了起來。

隔了會兒之後忽然有人開口問道︰「那換人的協議?」

「繼續。」陳萍萍淡淡說道。

「為了抓住肖恩大人毀了一雙腿如今卻因為長公主輕輕一賣就將肖恩要放了回去屬下不甘心。」

「不甘心?你有什麼方法能把言冰雲活著換回來?」陳萍萍冷笑著說道︰「換是一定要換的我們會把肖恩活著送到北齊人的手里但是只能讓他看上北齊上京天空一眼。」

眾人知道院長已有計劃。微微頜這些人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將肖恩雙手奉還北齊那個老家伙當年是北魏的密諜領。不知道殺死了多少慶國探子而且他腦海中的資料直到今天想來也會對慶國造成極大的威脅。」如果不是被北齊抓住的人是四處言若海的兒子這些冷酷的慶國密探頭目一定會上書院長勸說陛下讓那位被北齊抓住的不幸人為國犧牲算了。

方若海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內心深處對院長大人無比感恩忽然開口說道︰「那長公主那里?」

「我們忠于陛下陛下沒有話的事情我們不知道我們不做。」陳萍萍最後做了決斷。

「要不要把東夷城的使團抓回來?」

「抓回來干什麼?承認朝廷的丟臉?這件事情讓八處去做就說是南方古越余孽不甘國覆在京中散播謠言已經全部成擒從牢里揪幾個去菜市口殺了殺這前記得讓全京都的百姓來看熱鬧。」陳萍萍淡淡說道。

眾下屬領命而去消毒的消毒散謠言的散謠言抓人的抓人。只有言若海拖到了最後他看著院長大人冷靜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種毒藥能夠讓肖恩一路上都活著然後死在北齊君臣的面前。」

陳萍萍說道︰「你的意思是?」

言若海眉頭皺了一皺︰「我了解我的兒子他也不會同意陛下的做法我想他很樂意換肖恩一條命。」

陳萍萍冷冷看著他︰「這件事情你要避嫌不參與討論至于怎麼做是我的事情。不錯這個世界上的確沒有一種毒藥可以神奇到那種地步就算費老現在在京都也做不到。但是肖恩必須死言冰雲必須回來。」

他微笑說道︰「不要忘記四年半之前是我把你的兒子踢到北邊去的。」

言若海還準備說些什麼被陳萍萍冷冷地揮手止住淡淡說道︰「我本來準備等冰雲回來之後再讓他頂替朱格的位子。朱格本來可以多活幾日。但是今天這些紙片到處一飛京都議論紛紛我總要給你一個交待。」

陳萍萍嘆了口氣︰「隱藏在陰影里的事情忽然一下子被整個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如此荒唐而又有效的手段大概也會逼著陛下給知道此事的臣子們一個交待。」

陳萍萍咳了兩聲後說道︰「你應該清楚院里現在有個提司我上次也和你說過我準備讓他去北齊。」

言若海皺眉︰「很危險。」他明白院長大人是要將殺死肖恩的任務交給那位提司。

「不琢磨不成器。」陳萍萍的雙眼顯得有些疲憊了「如果他能成功的話我希望將來的某一天你能夠幫助他將這個院子料理妥當。」

言若海終于明白了心中微微一驚不也多說話跪在陳萍萍的輪椅面前重重點了點頭。

……

「到底是誰做的呢?」陳萍萍推著輪椅來到窗邊枯瘦的手指緩緩掀開黑布的一角像個孩子一樣探頭向窗外望去連綿幾日的秋雨早在昨天之前就停了外面又是艷陽天遠處的皇宮又在閃著金光。

他半靠在輪椅上借著那黑布一角透過來的光看著手上那張紙忍不住搖了搖頭︰「說她與北齊勾結倒也罷了何必還說她養面三千**宮帷?」這些涉及皇室清譽的問題先前的會議之中自然是不方便討論的。

陳萍萍看著紙上像火柴棍一樣整齊的字笑了起來︰「真是胡鬧台這字也太丑了些……不過字跡筆意倒還真像東夷城那個白痴。」

「東夷城啊東夷城真是你們嗎?」他在心里對自己說著臉上浮出一絲微笑︰「當年的四顧劍只是個痴傻兒可不是這種瘋子。對付長公主那個瘋丫頭這個法子倒是蠻管用管他什麼玉器瓷器打碎了擱一垛兒里誰也分不出來了。不過你們亂了陛下的章程陛下會不高興的。」

不論是算無遺策的陳萍萍還是陰險瘋狂的長公主都無法想像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居然是那一對主僕二人胡鬧出來的。

——————

範閑冷靜甚至有些冷漠地旁觀著這件事情的余波他口述的色*情文學看來果然是這個國度里不可承受之重。不論皇帝內心深處是怎麼的真實想法也不在乎長公主的真正實力會因此受到多大的傷害但是他要的事情終于生了。

很悄然無聲地長公主搬離了皇宮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信陽。至于皇室里面因為此事還有哪些沖突和角力不在範閑的考慮範圍之內。

如同五竹當初計算的那樣皇帝陛下在長公主離京之前果然大肆封賞了一番同時範閑也得了許多好處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關系似乎只是陛下贊他為國朝爭了臉面。

旨意下來範閑立馬由八品協律郎變成了五品太學院奉正。

花廳里範閑捧著旨意撓著腦袋問父親︰「太學院奉正是做什麼的?」

「教太學學生的。」範建也是覺得這旨意太過莫名其妙搖頭道︰「你都沒有正式科舉怎麼就進了太學院做奉正。」

「是不是明年不用考科舉了?」範閑微笑問道。

「是啊。」範建似乎有些興致不高淡淡道︰「不經科舉總不是正途眼下看著極順但日後仕途總會有些阻礙。」但他轉念想到自己所要不的不就是範府一家平安眼前這個漂亮年輕人能夠舒舒服服地過完這生嗎?

這也是那個人的想法不然當初也不會給這孩子取名範閑字安之。

……

範閑听說不用考科舉早已是高興得不行滿臉堆笑地回到書房中卻看到範思轍早已經等在了房中一邊磨著墨一邊看著自己。

「做什麼?」

「題字。」

「什麼字?」

「半閑齋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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